14 失宠
山石如玉雕,白雪作飞花,红墙朱椽皆入画。 穿廊过院,寒风刺骨,金缕衣身着亲手秀制的喜服,其外只披着一件火红的狐裘,身冷,心亦冷。 嫁与慕辰不过三日,她却已面临失宠之窘境,莫非这便是心城失守的下场么? “公主,这是刚炖好的燕窝,瞧您脸都冻得发青了,赶紧喝了暖暖身子。”刚一进房,墨兰便递上刚熬好的燕窝,她心疼金缕衣,见她这般受苦,心里很不好受。 今日进宫,金缕衣只带了清秋一人,一来是清秋比较沉稳,不会给自己添乱,而来也是留下墨兰在府中盯着点,免得被有心人士钻了空子。 金缕衣见墨兰这般为着自己,心下也暖了些,冰寒的脸扯出了个笑容,打趣道:“这受苦受冻之人又不是你,你这脸倒是绷得比我还紧。来,给本公主笑一笑,本公主可不喜欢苦瓜脸。” “公主~~”墨兰没好气地瞪了金缕衣一眼,随即忍不住笑了出声,她应该相信自己的主子,主子这般出色,天下再也找不出这样的女子了,王爷怎会不喜欢公主呢? 金缕衣笑了笑,接过碗,喝了好几口,加上室中烧着炭火,很快便暖了起来。 “这里有墨兰和清秋伺候就够了,你们先下去吧。”金缕衣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停在了那个叫纸鸢的丫鬟身上,“纸鸢吧?你留下。” 纸鸢听见自己被指名,身子明显一僵,抬眼飞快的扫了金缕衣一眼,见其神色如常,这才放松了些。 “婢子遵命。”纸鸢不愧是王府的大丫鬟,情绪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神态恭谨而有礼,让人找不出半点瑕疵。 “纸鸢在王府有多少年了?是王爷命你来我这里伺候的?你之前都伺候过哪些主子?”金缕衣端起姜汤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看似不甚在意的问道。 纸鸢听后,即刻答道:“正是王爷命婢子伺候娘娘的。婢子进府已七年有余,之前一直在书房伺候。” “如此说来倒是委屈你了。”金缕衣不咸不淡地说道,“你也算府中的老人了,今后还要你多指点清秋和墨兰,教教她们府中的规矩,免得犯了什么忌讳仍不自知。既是王爷将你派在我身边,便是自家人,今后便安安分分的在我这里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说完金缕衣便起身,亲自拉起了纸鸢的手,将一只碧玉镯并两锭银子放在了她的手中,笑道:“这算是给你的见面礼,好好收着。天冷了,拿这些银子去添几件冬衣,这伺候人的事也不容易。” 纸鸢本以为金缕衣是为着今晨她失礼之事而将她留下,要好好训斥一番,却未曾想她留下自己竟是这般的厚赏,这碧玉镯一看便是价值连城之物,恐怕就算是当一辈子丫鬟也赚不来这么个镯子。另外两锭银子亦足足有一百两,虽说王府厚待下人,但是月饷也不过五两,这相当于是自己两年的月饷啊……而且,这位王妃不仅人美得不像话,对待下人亦是这般和善。 纸鸢亦是聪明人,自是知晓金缕衣已经明白她早上所做之事,这是要她选择自己的立场呢!她现在已经被辰王给了韶光公主了,若是立场选不好的话将是万劫不复。 金缕衣自然瞧见了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知晓自己的怀柔政策已经生效,便也假装未曾看见,只是微微笑着,等着她的答复。 墨兰和清秋亦是对视了一眼,虽是不明白金缕衣为何要这般做,但是心下却相信她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何况她们要在王府立足,的确需要自己的人。 “王妃娘娘……”纸鸢呆了片刻,待反应过来之时便赶紧跪了下来,红着眼圈道,“婢子不过区区一个下人,怎生受得了这般贵重的赏赐?伺候娘娘,为娘娘办事本是婢子的职责,婢子受之有愧!” 金缕衣却也不扶她,径自回身坐在了坐下。 不用金缕衣多言,清秋主动过去扶起了纸鸢。 “纸鸢妹子,咱们既是身为奴婢,主子既然发了话,赏赐了东西,便是主子的心意,咱们好好收着便是。娘娘历来心慈,对待下人从不苛刻,私下里待咱们更是如同姐妹一般,我和墨兰的待遇,就是一般的千金小姐也比不上咱,能跟着娘娘也算是造化。”多年伺候在金缕衣身边,清秋与她早已深有默契。 金缕衣知道这事不能心急,扬眉道:“地上凉,赶紧起来吧。这些赏赐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本王妃留着也没多大意思,还不如给了有需要之人。不管你如何决定,这些赏赐你都收下,否则便是看不起本王妃了。好了,你先下去吧。” 纸鸢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玉镯及两锭银子,起身拜谢了之后便出去了,只留下金缕衣主仆三人。 “公主怀疑这个纸鸢有问题?”清秋心思细腻,见了刚才纸鸢的脸色有异,心下也清明了许多。 金缕衣冷笑了两声,缓声道:“这龙瑄国的皇宫、王府可不比咱们的韶音宫,以前在逐日国的时候,我没碍着谁,所以大家都捧着我,现下我可是别人的眼中钉啊!” “难道今早她是故意做给王爷看的?”清秋有着一颗玲珑心,自然是一点便透。 只有墨兰还是一脸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她为什么要做给王爷看?难道她不知公主是王妃么?今后这府中除了王爷,就只有王妃的身份最为尊贵啊……”说到这,眼睛倏地瞪大,惊呼出声,“难道有人想要对付公主?” 金缕衣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墨兰啊,你声音这般大,是想让王府所有的人都知晓有吗?不过,还算你没有笨到无可救药,这龙瑄国内想要对付我的,恐怕还不少啊!咱们以后可得处处小心了。” 墨兰俏脸微红,小声地嘀咕道:“奴婢只是太吃惊了嘛,只是声音大了一点点,哪里能如此夸张……” “公主思虑得是。公主身为逐日国唯一的公主,又深受王上与祁王的宠爱,这一嫁,便相当于附赠了一个王国。不管王爷有没有那个心,那些有心人士总是不会看着有人坐大,威胁到自己的前途的。”清秋身在王宫,见的世面不少,又跟着金缕衣学了多年,自然对这些权术斗争也有了些了解,但毕竟逐日国的后宫十分单纯,几乎没有出现过争宠的现象,清秋自然对这方面也不了解。 金缕衣赞许的点点头,脸上虽是笑着,心里却是十分苦涩。何止是朝堂上的“有心人士”,王府内的“有心人士”更多。 本是想着嫁与慕辰,无论遇上何种危险,都有他陪在她身边,替她遮风挡雨,撑出一片干净的天空与她,只是不曾想到,这才一开始,便面临着种种危机。 慕辰……慕辰……她真的看不透他了。 “对了,今日玄北神医可有说些什么?”金缕衣敛了敛心神,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便转而问起了另一件让自己忧心之事。 “玄北神医得知今日公主与王爷进宫了,倒也没说什么,只说他最多只在王府中多留一日,若是明日公主仍没空的话,他也便走了。”听了墨兰的话,金缕衣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她却想不到,一向清高自傲的玄北竟然会为了她多留一日,这倒是稀奇。不过,比起他曾经参加浣莲会,这事儿也算不得什么了。 上次浣莲会一结束,玄北便莫名其妙地瞪了她许久,目光中有深深的嘲讽,又有淡淡的失落,然后便连父王设的宴席也未参加,一句话也没说便离去了,让她一直疑惑了好久。 不过,玄北本就是怪人,她也懒得为了不相干之人折磨自己的脑细胞,便也随他去了,却不曾想到他竟然也到了龙瑄国,还要为她治病。 这真是一个让她看不透的怪人…… 不管怎样,能留下便是好的。 只是她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成为“金缕衣”也已经八年有余了,从未发生过任何意外,按理说以前她亦是十分受宠的,自然不可能有人敢对她做出不轨之事…… “对了清秋,我一直不记得六岁以前之事,我曾经身上可曾有受过伤,或者生过什么病?”金缕衣歪着头,紧紧地皱着眉。 清秋想了想,边摇头边说道:“奴婢很小的时候便在韶音宫做事,一直听嬷嬷说公主的身体很好,从未生过病,甚至连风寒也很少受过的。奴婢知晓的便只有您六岁那年受了伤,然后大病了一场,及笄之前昏迷了几日,其他的倒是着实不知了。” 金缕衣想了想,觉得最有可能便是在六岁那年受的伤,她一直到现在都不知到底是如何受的伤,伤到哪里,想来定是有些蹊跷……难道,这便是他们支支吾吾,一直不肯告知她真相的原因? 不过,无论如何,若是玄北出面,应该能首先解除慕辰对她的怀疑吧? “墨兰,王爷可曾让人送话来?”金缕衣看了眼天色,天空苍白而阴沉,雪也下得越发大了起来,便吩咐清秋关了窗户,免得大雪飘进来湿了毯子。 “未曾。”墨兰撇了撇嘴角,将自己的不满全都写在脸上,主子才刚过门呢,王爷便这般冷落主子,她真的为主子抱不平。 金缕衣便着人去请了他过来用晚膳,自己也心血来潮,到厨房亲自下厨,做了一道干烧鲈鱼等着他。 酉时刚过,慕辰便也过来了,只是脸色却有些阴郁,定定地看了笑靥如花的金缕衣半晌,这才坐了下来。 “衣儿是在怪本王没能好好陪在你身边,所以才特地差人过来叫我?”慕辰不阴不阳地的说了一句,瞬间破坏了金缕衣所有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