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大事
凤止歌对男女之间的****其实并不敏感,但她再怎么迟钝,先有寒季杳在她订下亲事时找上她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又有后来几次见到寒季杳时他表现出来的异样,也足以让她对寒季杳的心思有几分了解了。 很显然,她与寒季杳除了姑侄的关系,不会再有其他别的关系。 只是,凤止歌是这样想的,她却不能肯定寒季杳是不是也是如此想。 她只希望,寒季杳将来被推上去之后,能好好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再想一些注定不可能的事,要不然,她这做姑姑的,也不介意替兄长好好教训一下不听话的侄儿。 哪怕,那侄儿的身份再怎么高。 寒老爷子会对凤止歌提起寒季杳,自然是想让凤止歌日后多关照寒季杳一些。 寒季杳确实算得上是个可造之材,可他到底太年轻,又没经过什么事,缺乏历练,处事手段仍嫌不够老道全面,就算将来掌了天下,但要坐稳,却也要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 寒老爷子深知自己和寒凌也许并不能关照寒季杳多少年,若他们真的老去,唯一能帮上寒季杳一把的,也只有凤止歌了。 其实一直以来在寒老爷子心里,最适合坐上那个位置的永远都是他的女儿,只可惜无论是当初的寒素还是如今的凤止歌都没有这种想法,而且这天下也从来没有过女人站到顶端的先例,所以选择寒季杳,在寒老爷子看来,根本就是退而求其次。 凤止歌心中微哂,却也没推拒寒老爷子的要求,轻轻点了点头。 若是日后寒季杳认清双方身份,她倒也不会吝惜在必要的时候推他一把,可若是他还有别的念头…… …… 凤止歌随后就回了安国公府。 在李嬷嬷送上来的这两天的消息里,她看到了来自含月公主的传信。 将含月公主的来信仔细看了一遍,凤止歌只轻轻笑了笑,就将那信放到了一边。 于是,第二天一早,就有消息从宫里传来。 宫里出了件大事! 太子、含月公主及宁妃于昨晚发生在景阳宫的一场大火而齐齐丧生! 据说是含月公主昨日生辰,太子与宁妃特意聚在景阳宫里为含月公主庆生,这才会酿就了这出惨剧,也亏得太子妃昨日身子有些不适没有前往,否则恐怕在景阳宫里丧生的主子又会多出一个来。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就有了举世哗然的效果,无论是朝廷官员还是普通百姓,第一反应都是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确认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消息当然是令人无法置信的。 且不说在宫里发生这样一场大火的几率有多少,就算真有这么一场大火,景阳宫里的宫人又不是瞎子聋子,怎么可能任火势蔓延至让三位主子死在火场的程度。 当然了,更奇怪的是,这样一场大火,除了在火中丧生的宁妃三人,景阳宫里的其他宫人们竟然没有一人丧生,唯有两名小太监在救火时受了点小伤。 这事说出去定然不能取信于人,但确实就是事实。 事情发生得如此离奇,当然就免不了让外人对此多有揣测。 事实上,之前才有那关于太子和含月公主身世有异的传言,这才过去几天,流言中的三位主角就一起死在了这场大火里,任谁来看都会觉得此中有些不正常吧。 有人猜太子三人是被宫里其他人害了,有人猜是宁妃受不了被人非议清白,一时想不开才自己亲手点了把火烧死了皇室唯有的两条血脉,更有人猜,宁妃三人确实就如那流言所传那般,如今见丑事败露,唯恐皇上治罪,这才畏罪自裁。 不管外人如何议论,既然太子三人是真的出了事,那么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如何替太子治丧。 而这个问题,还必须得请示了当今皇上。 说起来朝中百官也在心里为皇上掬了一把同情泪,先是因那个如今尚未能确认真假的流言而大病一场,病还未大好吧,太子和含月公主宁妃又这样一起丧生于大火之中,要是那流言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也不知道皇上此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皇上还在病中,这件事一时之间倒也没传入他耳里,可寒老爷子在早朝上等了许久,都没有人自发请缨去向皇上通报,于是到最后,这件事到底还是落在了寒老爷子头上。 见寒老爷子点头应允,其他官员也跟着松了口气。 他们是真不敢将此事报到皇上跟前去,皇上本就尚未病愈,若是再因此事而气出个什么好歹来,满朝文武又有谁敢承担这个责任。 至于寒老爷子会不会因此而受到皇上的迁怒,朝臣们表示并不担心,以皇上对寒老爷子的信任,就算再怎么生气,想必也不会发作到寒老爷子身上来。 于是,下朝之后,寒老爷子出了太和殿的大门,转个身就直往赵天南的寝宫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里一片安静,宫人们来往之间都尽可能的放轻了手脚,就怕发出点声响惊扰到了在寝殿内养病的皇上。 寒老爷子是被林公公亲自迎进乾清殿的。 自从赵天南一病不起,林公公就专心呆在乾清殿亲手照顾他的起居,再鲜少出现于人前,这时见到寒老爷子,林公公倒比先前显得要年轻精神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最近一段时间心情舒畅所致。 至于林公公因何而心情舒畅…… 林公公自己知道,寒老爷子同样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来到寝殿里。 寒老爷子来得巧,赵天南这时正醒着,见到寒老爷子,赵天南瞬间就精神了许多,一双眼里也立时变得有神采起来。 “啊,啊……”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能吐出这样两个字来,然后又因懊恼而气得脸色泛红。 寒老爷子见状微微一笑,他来到床边,并未向赵天南行礼,只执着赵天南那双看着比寒老爷子的手还要显得苍老的手,略带唏嘘地道:“皇上近来可好,老臣原本还想着定会走在皇上前面,如今看来……” 话未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却是谁都能听得出来的。 赵天南本就泛着红的脸闻言更是通红得有些发紫,这个老匹夫,他是在咒朕死在他前面吗? 放肆,放肆! 可是,任赵天南心里装了多少愤怒,他都没办法发泄出来半点,只能狠狠瞪着寒老爷子,直瞪得自己浑身发颤。 被当今皇帝如此瞪着,哪怕那皇帝如今因病动弹不得,但若是换了个人,这时恐怕也已经惶恐不安了。 寒老爷子心时里却无半点惧意,他不在乎赵天南对他的观感,因为赵天南这些年的忌惮,皇室和寒家的关系本就迟早有一天会走向不可调和地步,现在也只不过是将那一天提前了而已。 比起当年赵天南对素素做的那些事,如今赵天南只是中风病倒,不是还留着一条性命吗? 所以,在赵天南的瞪视之下,寒老爷子爬满皱纹的脸渐渐舒展开来,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来:“怒伤肝,为了龙体着想,皇上还是不要动怒的好。” 赵天南不仅没觉得受到安抚,闻言反而更觉胸中怒气似乎随时要炸开来一般。 寒老爷子却没再就此说些什么,而是直接道明来意。 “皇上,老臣今天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向您请示一件事……” 莫名的,赵天南有些不想听寒老爷子继续说下去。 但寒老爷子却没顺着他心意来,嘴唇张合之间,便道:“皇上在乾清宫里静养,许是不知道,昨夜景阳宫突发大火,太子并宁妃含月公主,都不幸在这场大火之中薨逝,老臣此来,就是想请示皇上,应该如何替太子、含月公主、宁妃治丧。” 虽然此前二十几年还尚未有皇室成员去世,但大武朝丧葬仪制已经十分完善,皇太子、公主、皇宫有位份的妃嫔的丧仪,也都有礼可考。 只要赵天南一声令下,只凭礼部就可以cao办起太子三人的丧仪,百官之所以一定要寒老爷子前来请示,一来这件事确实需要赵天南发话,二来就是朝廷官员并不清楚在经历了那流言并被气病的赵天南如今对太子三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听寒老爷子说完,赵天南只觉眼前一黑,然后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晕眩。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足以给赵天南带来冲击。 不过片刻之后,待那晕眩感过去,赵天南心中又只觉解恨。 他尽心教导的儿子、万般疼宠的女儿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的种,既然这样,他们死了也就死了,就算他们不死,待他病情好转之后,也是要亲手处理了他们的! 赵天南却忘了,他的病情是不是还有好转的可能。 于赵天南来说,太子三人的存在如今就是他最大的耻辱,所以听闻他们丧生于大火之中,他不仅没有半点悲伤,反倒觉得大快人心。 至于太子三人的丧仪,赵天南的第一反应是恨不得将他们的尸首随意拿草席裹了丢到乱葬岗去。 可是随即,他就醒悟到自己这种想法的不妥。 有那个流言在先,恐怕世人此时正是好奇太子与含月公主到底是不是如流言所说那般不是皇家血脉,若他这时做得这般明显,岂不是明摆着向世人宣告,宁妃确实给他戴了顶有颜色的帽子,太子和含月公主确实不是他的种吗? 不管是不是已经有人明了太子与含月公主的身世,但只要这件事没能得到他这个皇帝的证实,那在这件事上就好歹还有块遮羞布,他这个帝王的脸面,也就不会丢得那么彻底。 所以,赵天南立马就决定,太子、含月公主、宁妃三人的丧仪一切按礼制办,绝不能让任何人拿这件事来说嘴! 赵天南张嘴就想说话。 可是他忘了,他如今根本就连清楚的字都吐不出来,更忘了现在可不是原来那一切由他作主的时候。 见赵天南似乎想要说话,寒老爷子了然地点点头,拍了拍赵天南的手,温声道:“皇上,老臣知晓皇上的意思,太子与含月公主的事……老臣也已听说了,就依皇上的意思,断不能让那些混淆皇室血脉之人得以入葬皇陵!” 寒老爷子完全是一副替赵天南鸣不平的样子。 赵天南却听得心中一突,待反应过来寒老爷子的意思之后,瞪得两只眼珠子都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他想说一声“不”,他想指着寒老爷子骂一声老贼,他想一巴掌把寒老爷子面上那同情之色煽掉……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寒老爷子吩咐林公公拟旨。 作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要拟这样一道旨意对林公公来说是易如反掌,于是不过片刻之后,一道圣旨就已经拟好,只要盖上玉玺,这道圣旨就有了效力。 寒老爷子接过林公公拟好的圣旨看了看,微微点头,然后又来到赵天南身边,将那圣旨展示给赵天南看。 虽然身体动弹不得,但赵天南的视力仍算好,看清楚圣旨上的内容,他的一双眼睛赤红如血,要是他此刻可以动弹,他肯定立马跳起来将那圣旨撕得粉碎! 寒老爷子却似没看到赵天南的反应般,“皇上既然同意,那老臣就依旨行事了。” 这时,林公公已经毕恭毕敬地端了玉玺和印泥过来,寒老爷子于是将那玉玺塞进赵天南软弱无力的手里,再紧紧握着赵天南的手,用力往圣旨上一按。 满意地点点头,寒老爷子收好那新鲜出炉的圣旨,再次拍了拍赵天南的手,似乎想让他安心,“皇上,您就放心吧,老臣一定按照您的意思处置这件事,绝不会叫皇上失望的。” 赵天南双目赤红,额际青筋毕露,鼻间不住喘着粗气,像是随时要跳起来一般。 但寒老爷子已经再不看他,而是向林公公微笑着点头之后,就揣着圣旨离开了乾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