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玉舟子的往事
路过慕容云曦身边,玉舟子长叹一声,“让你叫声师傅真的有那么难么?” 似苦涩似落寞的语气听得慕容云曦一愣,看着玉舟子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那背影是如此的孤寂萧瑟,花甲之年,他身边没有一个人陪伴,没有同其他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样有子女在膝下承欢,而是只能整天饮酒浇愁,和一堆冰冷的工具守在一起,或许,他收她做徒弟,只是想要一个人陪陪他吧。既然是这样,自己叫他一声师傅又如何?慕容云曦如是想着,快速跟上玉舟子的脚步,“师傅,我跟你一起去搬吧。” 玉舟子略显佝偻的背影忽然僵住,侧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慕容云曦,她终于肯叫他师傅了么? 慕容云曦不看玉舟子,越过他走在前面,“你再不来,小心我等会儿把你酒窖里的那些好酒都搬光了哦!” 玉舟子破天荒地没有大骂慕容云曦,仍是站在那里傻傻地笑着,像一个分到了糖果的孩子。 慕容云曦没有听到后面传来动静,不由转过头,看见玉舟子简单纯粹的笑容,忽然觉得很心酸,她不过叫了他一声师傅而已,“师傅,你别在哪儿傻笑了,让我越看越觉得像个白痴。” 玉舟子脸上的笑容刹时僵住,脸色沉了下来,抬脚就去追慕容云曦,满院子都响彻着他气急败坏的怒吼:“死丫头,你才是白痴!不懂得尊师重道是不是?” “你追不上我,追不上我。”慕容云曦调皮地往前跑,还时不时地回头冲玉舟子做个鬼脸,与她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样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一追一跑间,两人就到了酒窖。玉舟子的酒窖真不是一般的大,层层叠叠的柜子上全部都摆满了酒坛子,慕容云曦敢说,就算是皇宫,也不见得有那么多的酒。不过想想也是,玉舟子日日为别人做东西,有那么多酒倒也不足为奇。 既然这样……慕容云曦唇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毫不客气地选了几坛上等的好酒搬到了玉舟子屋外的草地上,而玉舟子这回竟然没有心疼他的那些宝贝酒,只是和慕容云曦一起把酒搬到草地上。直到酒窖被搬了近四分之一后,两人才停下。 慕容云曦随意地坐到草地上,看着蓝天下悠悠飘过的白云,提起身边的一坛酒就往嘴里猛灌,酒洒在草地上,飘散出浓郁的酒香,却不知为何,总也掩盖不了空气中凝结的忧伤。 玉舟子也同慕容云曦一样,举起手中的酒就往嘴里送,豪爽的动作,倒有几分江湖侠士的味道,只是,除了他自己,很少有人懂得他心底的苦涩与无奈吧。 两个不同的人,却以同样一种方式,去掩盖心底最深处的伤,想忘记,心底的那个人却是越清晰,想逃避,现实却总是残酷地让人面对。 不多时,草地上就全是空酒坛了。玉舟子提起一坛酒,侧头看向身旁的慕容云曦,忽然开口问道:“死丫头,你到底有几个身份?” “目前为止,七个吧。”慕容云曦心不在焉地回答。 “七个?”玉舟子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要这么吓人好么,七个,她是怎么装出来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青柠檬的那些神秘人物,差不多都是我。”慕容云曦不以为意。 可是玉舟子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了,外面传得神乎其神的神秘组织青柠檬的老大居然就是他的徒弟,他简直是捡到宝了有木有? “很自豪吧,你随便收一个徒弟就是能三国皇室礼让三分的人。”慕容云曦看着玉舟子那副夸张的样子,得意地和他碰了碰酒坛。 “切!”玉舟子收起震惊的表情,不屑一顾地回嘴,“你别忘了,我可是还有个徒弟。” “你说的是墨无痕吗?”慕容云曦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对,我告诉你,他医术、武功、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奇门遁甲样样精通,一点也不比你差。”说起墨无痕,玉舟子就眉飞色舞地称赞起他来,什么天下第一美男,少年才子,冥域域主等等,说得天花乱坠。 “他还会医术?”慕容云曦瞬间变了脸色,天!她的腿从好后根本就没再扎过银针来掩饰,如果墨无痕会医术的话,那他岂不是发现了她的腿已经治好了?但愿墨无痕学艺不精,没有看出什么。 “他的医术可是毫不逊色于神医慕白,只是他比较低调罢了,从来都不曾向别人提起过。”玉舟子一句话打破了慕容云曦的希望。 不逊色于神医慕白?那是什么概念?没看出来她腿好了就奇了怪了,该死的墨无痕,发现了他居然还一声不吭,故意让她在哪里小丑一样地演戏。 “现在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玉舟子得意地看着慕容云曦的表情,拽得像他就是墨无痕一样。 慕容云曦撇撇嘴,“你估计还不知道吧,墨无痕那厮现在就住在我府上。” “那样就更好啊,也让你见识见识你师兄是怎么做人的,免得你像现在这样,尾巴都翘上天了,做人要低调懂不懂?你……”玉舟子突然顿住,“等等,他怎么住到你那里去了?” 慕容云曦勾唇,并不回答玉舟子的话。 玉舟子望着慕容云曦脸上那别有深意的笑容,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变得结巴起来,“你是说?你府上那位……愿意为你暖床的墨公子就是……” “没错!你那个被你夸得像神一样的徒弟就是在大街上被人打得半死然后被我救回去的墨公子,说起来,他的命都是我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呢,要不是我救他回去,帮他压制血蛊,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奈何桥上排队等着投胎呢。” “你能压制血蛊?”玉舟子更加震惊,他这回可真是捡到宝了。 “对啊,只不过用了我大半身的血,整整调节了七天才好呢,结婚某些人居然恩将仇报地趁火打劫。”慕容云曦一想到墨无痕用那样的方式给她喂药就不由一阵郁闷,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哦?他怎么趁火打劫了?”玉舟子好奇地看着慕容云曦,他徒弟不像那种趁火打劫的人吧。 慕容云曦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酒,没好气地白了玉舟子一眼,“这跟你有关吗?” “怎么跟我无关?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徒弟,而且,你师兄根本就不是那种人。”玉舟子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气鼓鼓地反驳。 “不是那种人?有句话叫做'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懂不懂?”慕容云曦挥挥手,“算了算了,我们换个话题,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算有吧。”玉舟子躺到草地上,醉眼迷离地看着湛蓝的天空。 “不用说,那个人一定是太后。”慕容云曦笃定地猜道。 “嗯。”玉舟子并不奇怪慕容云曦是怎么猜到的,只是望着天空,声音充满回忆,“小时候,我只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木工,无父无母,总是被其他人欺负。有一年的冬天,天气特别地冷,而我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在大雪天里找合适的木头为府里的一个小姐做笛子。那时候,我手脚都被冻僵了,尽管知道他们是故意刁难我,我还是硬撑着在雪地里找着,因为我如果找不回去,不是被他们打死就会被饿死。最后我实在受不住了,就昏了过去,在昏迷之际,我看到一株梅树下站着一位小姐,她背对着我,一身雪白的狐裘像要融入大雪中一样,鲜艳的梅花落到她身上,衬得她有些孤傲。就那样一个背影,让我难以忘怀,直至今天,我依然能忆起当年梅树下衣袂飘飖、巧笑嫣然的少女。后来,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她带到了她的住处,她让人医治我,给我吃的,完全不像那些盛气凌人的富家小姐,看不起我们这样卑微的下人。我为了报答她,时不时地做一些小东西送给她,渐渐地,我们就日久生情了。可她从小就是被家里当做皇后来培养的,又怎么可能嫁给我这个木工?” 慕容云曦一口一口地喝着酒,没有打断他,安静地听着。 玉舟子苦笑,提起一坛酒倒进嘴里,继续道:“结果,她父亲知道了我们的事,他当然不可能再让我们在一起,就对我起了杀心,她为了保住我的命,以进宫为条件让她父亲放我走,她父亲答应了。但她害怕她父亲会反悔,便让我连夜走。那晚,她跟我说,她已经跟她父亲谈妥了,只要我有能力让她幸福,她父亲就会把她嫁给我。我深信不疑,欣喜若狂地上路,在外漂泊了几年后,我碰到了我师傅,我师傅是个武林高手,精通阵法和武术,他把他毕生所学都教给了我,我也努力地学着,不为别的,就为了能让她幸福,能让她嫁给我。可是,等我学成归来,她却已经是南凌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了,她没办法改变,同样,我也没办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