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段家贵妃
萧峰不及细思,双掌疾推而出,但那强大的气流来势太快,他旋风式地转了一圈,但肩膀一痛,“哧”地一声,一支箭从他右肩穿肩而过。萧峰没料到隔得那么远,他们的箭还来势如此之猛。他心里一沉,猛然想起:“这莫不是床子弓?”他无暇回头细看,一提气飞掠开去。 只听得惨叫声不绝,萧峰掠到另一座宫殿旁,以楼当遮挡,回头望去,只见北面的士兵倒下了一片,东、南、西面各有一台床子弓往这边发箭,见萧峰躲了起来,他们正推着弓车正往这面移来,因害怕萧峰的神勇,边移边发弓箭,“嗖嗖”地穿空而来,也不管北面的士兵死活,一排排的箭从萧峰身侧的楼角擦过,他们正在擂鼓之下从四面包围而来。萧峰此时右肩还插着一支箭,右臂再运不上力,强劲的箭雨从身边擦过,他若冒然出去,不死也必受重伤,但四面都是敌人,萧峰无路可撤。总不能等着床子弓推到面前,把自己射成刺猬一样!萧峰一咬牙,正要冲出去,忽然所倚之处小门一开,一只手从里伸出来,拉着萧峰的手用力往里扯,低声道:“萧大侠,快进来!” 萧峰听得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又仿佛认识自己,一愣之下,没有运气相抗,被那女子拉了进屋,随即门就关上。此时天虽还没亮,但殿外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屋里虽不点灯,也能看清楚屋里只有两个女子,那拉萧峰进来的女子披散着长发,目光正焦急地四处搜寻着。 萧峰见这女子仿佛曾经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低声道:“请问姑娘是……” “娘娘,把人藏在柜子里吧。”旁边另一个作宫女打扮的女子道。 “也唯有如此。”那被称作娘娘的女子回头一把又拉着萧峰的手,语气焦急地道:“萧大侠,快躲进去。”根本无暇回答萧峰的问题,忽见萧峰右肩上的长箭穿肩而过,不由惊呼一声,“这……这箭怎么这等厉害?” 那宫女倒是镇定,立即端了一盘水,用擦布去擦地上的血迹。可是萧峰的伤口还住地流血,那娘娘忽转身到另一侧的小柜子里翻了一白色的小瓶子出来,二话不说,让萧峰在椅子上坐下,把整整一瓶药倒在伤口上。这药倒是神奇,伤口的血立时给止住了。 此时门外脚步声震天,正往这边移来。萧峰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站起来道:“姑娘,门外已经被包围了,待我出去,免得拖累你们。”说毕起身欲走。 “哎呀!”那女子急得又一把拉着萧峰,低声道:“他们不敢对我怎样,你对我大理段家的恩德,小女子纵使粉身碎骨,也难以为报。” 萧峰打量了她一眼,道:“你有些面善,原来是大理段家的人。”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响,那娘娘推着萧峰道:“快,快进柜子里去,你身上插着长箭,侧身站着好了。”萧峰不是拘泥的人,见情形紧急,也唯有见机而行。那柜子甚大,萧峰侧身站进去,前面还空了一截。那娘娘又把衣服全部挂在外面,以作遮掩。 萧峰刚藏好,就听得外面有人敲门,一个声音道:“李宏园叩请贵妃娘娘圣安!” 那娘娘顿了半日,才道:“李宏园,外面为何这般吵闹?你不知道本宫在休息吗?”声音颇为威严。 那叫李宏园的声音急忙道:“末将该死!惊扰了娘娘,但宫里来了极厉害的刺客,皇上命我等无论如何都要抓住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哦,既然如此,本宫倒是错怪李将军了。”贵妃娘娘打断他的话道:“李将军请便吧,本宫不妨碍李将军执行公务了。” 外面那李宏园停了半晌,忽然又道:“娘娘,那刺客极为厉害,武功天下第一,能飞檐走壁,登堂进屋悄无声息,刚才那刺客在此处忽然不见,末将担心是否已偷偷潜入娘娘的宫里,为了娘娘的安全,末将还是进宫查看一下的为好,请娘娘恩准。” 萧峰只听得“啪”地一声,仿佛一只手掌击在木桌子上,接着听到那娘娘冷冷地道:“李宏园,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言下之意,分明是怀疑我藏了刺客!我段薇茵是什么人?有刺客进来我会不知道?”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是内家功夫练到一定火候的人物。萧峰在柜子里想了半日,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大理段家的贵妃娘娘。 “末将不敢!”门外的李宏园声音顿时矮了一截,“末将只是担心娘娘的安全,一心要保护娘娘,若是娘娘有什么差池,末将是万死难赎其罪啊!” 萧峰这回听到那娘娘朝门口走去的脚步声,接着“砰!”地一声声响,是门撞在墙壁上的声音,只听得段薇茵怒道:“本宫需要你来保护吗?”一句话未了,又是“嘭”地一声,然后是一阵惊呼声响,接着忽然鸦雀无声了。 段薇茵大声道:“这是我大理段家掌法的皮毛,已能碎玉断石,你李宏园自量一下,有我一半的武功吗?你如何保护我?” 李宏园慌忙道:“末将自不量力,绝不敢与娘娘的神功相提并论,只是末将怕宫里太大,娘娘一时不留意,让刺客混进宫里去也未可知,万一娘娘真是出了什么事,皇上追究起来,末将真是担当不起啊。” “罢了!”段薇茵一挥手,侧身站在门口道:“李将军既然一定要诬篾本宫,那就请进来搜吧,不过本宫有言在先,皇宫如此之大,后宫妃嫔不计其数,你却独独这样侮辱于我,我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那李宏园本前脚跨进了门槛,一听此言,连忙又缩了回来,垂首道:“末将万万担不起娘娘此言,末将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侮辱娘娘啊。” 段薇茵的宫女大声道:“李将军,你真是吃了豹子胆呢,你欺负人也要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别说是宫里,就算是整个临安城,谁不知道我们娘娘现在的身份地位?你今日倒好,专门没事找茬,都欺负到这儿来了!” “不是不是,”李宏园急得连忙举起手来发誓道:“我要是有这个意思,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宫女又道:“那你是什么意思?这里住的是尊贵的娘娘,娘娘的许多私人物件只有皇上看得,若是让你带着这些臭男人进来随便乱搜,那我们娘娘的脸面往哪儿搁?皇上要是知道了,你道皇上会高兴吗?” 段薇茵忽然喝道:“环儿!和他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就让他进来搜!到时还不知道谁没脸面呢!” 一席话说得李宏园汗水涔涔,他连忙退后几步,“扑通”一声跪下,伏在地上道:“末将一时糊涂,未考虑周全,罪该万死,还请娘娘恕罪。” 段薇茵依然一脸的怒容,“不敢,我何德何能,怎受得起李将军如此大礼?”她明白不能就此草草偃旗息鼓。 李宏园刚才一心要捉拿萧峰,没想到竟惹怒了这个目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段娘娘,他很明白,只要她一句话,立即就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当下吓得连忙叩头道:“贵妃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一次无心之过吧,小人真的一心只想抓拿刺客,保护皇上和贵妃娘娘,我心里要是有半分对贵妃娘娘不敬,教我天打雷……” “好了好了!”段薇茵挥挥手,“起来罢,你已经发过誓了,不必再重复,今日也闹够了,回去吧!以后要是再敢跑到我这儿来撒野,我断不再饶你!” 萧峰在柜子里听了,也不由佩服这主仆二人的镇定与演技。 那李宏园听了,又叩了一个头,“谢娘娘!”他站起身来,躬着身后退几步,才转过身去,长长地舒了口气,向后一挥手,大声道:“兵分四路,往四处再搜,不准喧哗,搜完的到宣武殿前集合!”众兵齐声答应,向四面撤去。 段薇茵往屋里走去,环儿关上门。此时天已渐渐亮了,屋外的士兵虽然撤走,但晨曦已经从院子外面照进来。段薇茵打开柜子,把衣服拔开,叫道:“萧大侠,可以出来了,他们都走了。” 萧峰从柜子里出来,向段薇茵道:“谢姑娘救命之恩,我们是否曾经见过面?为何我见你如此面善?” 段薇茵道:“萧大侠还记得前年冬天,在蒙古公主的生日大宴之上,忽必烈被刺之事吗?” 萧峰心里一动,再细看段薇茵一眼,浓眉一挑道:“我记起来了,你是那领舞的红衣姑娘!” 段薇茵微微一笑道:“萧大侠总算想起来了。” 萧峰想起当日放他们之时,记得这个红衣姑娘说过虽然他救了她们,但她们不会感激他,因为若不是他,她们的行刺已然成功。萧峰想到此处,问道:“姑娘当日所说之话萧某还记得,为何今日又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