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风云突起
“什么?”萧峰猛地跳起来,脑子里一片茫然,“你说什么?” 那人正是从前在郑府里跟着柳如浪的小厮,他认得萧峰,当下更是悲伤难忍,泪水漱漱而下,“公子的死讯以及萧大侠大闹临安的消息传来后,老爷命我到临安柳庄去打听整件事情的经过,因传言说贾似道已经被萧大侠所杀,老爷特意吩咐我打听大仇人贾似道死了没有,谁知我到临安的那一天,却正碰上贾似道奉命出征,浩浩荡荡的,把整个临安城的人都惊动了……” “怎么会这样?!”萧峰一掌击在身旁的桌子上,“砰”地一声,整张桌子倒塌在地上,“我明明亲手拍碎了他的脑袋,他怎么还会活着!” 郑掌柜向那小厮厉声喝道:“你看清楚了没有?”他想萧峰这么一掌拍下去,莫说是一个贾似道,就算是十个贾似道也没命了。 那小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我起初也不信,我挤到人群前面,见队伍中一面绣着一个‘贾’字的大旗之下,一个人趾高气扬地坐在马上,旁边还有人给他撑着罗伞,前后簇拥着,我不认得贾似道,就问旁边的人,他们都指着那人说他就是贾似道!他们说他平日横行霸道,不可一世,就是化了灰他们也认得他!”他忽然举起右手来,大声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时间,堂里鸦雀无声,没有人相信在萧峰的掌下贾似道还能活命,但那小厮言之凿凿,且神情悲愤不已,也没有人相信他是在说谎。萧峰更是脑子里一片混乱,曾经亲手杀了的仇人又复活了,简直匪夷所思! 林烟碧忽抬头道:“萧大哥,你还记得在大理之时,段铭抓了忽必烈的替身之事吗?” 萧峰心如电转,立即醒悟过来,“不错!这厮用的是替身!”他双拳紧握,气得声音发抖,“想不到竟被他用替身骗了!”他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小厮道:“小兄弟,让你受委屈了,快快请起。” 那小厮哭道:“公子生前待我极好,如今他去了,萧大侠你一定要替他报仇!” 萧峰咬着牙道:“你放心,我这就去杀了他!”说毕,转身就往堂外走。 “萧大哥留步!”林烟碧快步追上前来,一把拉着萧峰道:“贾似道可以用替身骗你一次,也可以骗你第二次,此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萧峰呆了呆,沉声道:“我是太鲁莽了,可是一想到这个恶贼如今还在逍遥自在,我就怒火中烧!四弟已经被害差不多两个月了,我还未能替他报仇,我如何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 林烟碧拉着他的手,柔声道:“萧大哥,你别难过,柳大哥的仇一定要报,但贾似道老jian巨滑,我们坐下来想个周全之策,这回不能再让他逃掉了。” 郑掌柜点头道:“林姑娘说得没错,上回贾似道在仓促间都能以金蝉脱壳之计脱身,这回他应该更有防备了,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少个替身,要杀他当真不容易。” 萧峰冷哼一声道:“我就不信他能躲一辈子,永远不出来!” 堂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守门的跑进来禀报道:“博儿术将军来祭奠公子爷。” 郑掌柜的看看萧峰,手一挥道:“有请!” 话音刚落,博儿术已领着几员副将走了进来,他们目不斜视,径直向柳如浪的灵位拜了三拜,在柳如浪的灵位前插上香,道:“柳公子侠义无双,文才武功令我等好生佩服……” 萧峰站在一旁,想起柳如浪一心为国,却被昏君jian臣杀害,如今反倒是敌国的将领对他敬重有加,他在天若是有灵,真不知作何感想。萧峰向博尔术还了一礼,沉声道:“将军有心了。” 博儿术猛然侧过头来,见一人长身立在幔帐之旁,正是萧峰!他连忙跪在地上,大声道:“末将拜见大将军!末将不知将军在此,请将军恕罪!”其余几位副将也忙行跪拜之礼。 萧峰摆摆手道:“诸位请起,此乃我义弟之灵堂,不要喧哗。” 众人忙站起身来,博儿术向萧峰低声道:“大将军,我们找得你好苦,请借一步说话。” 萧峰仰起头来看着柳如浪的灵位道:“自从我四弟过世之后,我已经决定不再过问世事,若是蒙古的军情,你还是不要和我说了,我这个大将军也不会做下去,我已经修书向忽必烈王爷请辞。” 博尔术与四位副将面面相觑,想不到萧峰连大将军也不想做了。只见博尔术凑近萧峰的耳旁,低声说了句什么。 “什么?”萧峰脸色骤变,霍地站起身来道:“信函如今在哪里?” 博尔术道:“在末将府上。” “好!立即带我去取。”萧峰转身便走,阿紫叫道:“姐夫,你要去哪里?” 萧峰头也不回,急匆匆走出门去,“你们在郑府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林烟碧望着萧峰匆匆而去,不发一言,江春蓝问道:“jiejie,你猜萧大哥这么急匆匆地去干什么?” 林烟碧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必定是和忽必烈有关的事,从今日起,咱们又不得安宁了。”她想起在方竹林中还没过上半个月的隐居生活,风云却又突起,柳如浪的大仇未报,忽必烈的事又找上门来了,萧峰要脱离江湖,谈何容易! 阿紫心中不乐,道:“姐夫说了不再管蒙古军中的事,怎么现在说走就走!” 林烟碧摇摇头道:“忽必烈待萧大哥如同手足,他若遇到危险,萧大哥绝不会袖手旁观,他已经刚失去一个兄弟,他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兄弟了。” 萧峰来到博尔术府上,博尔术连茶也顾不得奉,立即领着萧峰来到书房,屏退众人后,打开一个柜子的锁,从中取出一封信函来递给萧峰,道:“这是三日前,大汗八百里飞骑送来的密函,令我看后一定要面呈大将军。” “大汗如何得知我在信阳?”萧峰边说边接过信函展开来,却发现是几行弯弯曲曲的蒙文,一个字也看不懂。他把信递回给博尔术道:“你给我念念,我看不懂你们的文字。” “是!”博尔术道:“大汗并不知道将军在信阳,所以每个地方的官员都收到了大汗的旨令,要在自己所辖区域内寻找将军,因为将军夫人葬在信阳,从前又与末将有几面之缘,所以大汗特意令我在信阳城里仔细寻找,今日我去拜祭柳公子,一方面是敬重他的为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郑掌柜的打听你的消息,不想竟就碰上了。” 萧峰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念念信里的内容,是不是忽必烈王爷出事了。” “末将也是道听途说地闻得一些风声,希望不是真的。”博尔术边说边忙展开信念道:“萧将军,收到此信请速到襄阳与吾汇合,吾弟忽必烈被郭靖所擒,吾即日起兵发襄阳,请将军速来共商营救之策,迟则恐吾弟性命休矣。大汗蒙哥。”博尔术读完这几行字,脸色顿变,他原只是听到一些传闻,却不想是真的,忽必烈在蒙古军中威望极高,所统率的军队几乎战无不胜,他的被擒对于蒙古军来说不啻是一记晴天霹雳。 萧峰更是震惊,忽必烈不仅待他自己有恩,还对他们整个契丹族有恩,两人的关系早已从原来的互相牵制发展成肝胆相照的兄弟之情。正像林烟碧所说的一样,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兄弟柳如浪,他不能再看着另一个兄弟死去。萧峰霍地站起来,向博尔术道:“大汗的军队何时到信阳?” 博尔术道:“过两日就到,大汗吩咐我随军出征襄阳,却没有说是因忽必烈王爷之事,大概是怕影响军心。” 萧峰浓眉紧锁,心想大宋自然知道忽必烈的分量,要把他救出来谈何容易! 博尔术又道:“萧将军与我在此等候大汗罢,我立即修书告诉大汗已找到将军了。” “不,”萧峰一摆手道:“在你军中挑三匹快马,我今日立即赶往襄阳!你告诉大汗,我先去探听一下四王爷的消息,等他一到,立即与他汇合。” “是!”博尔术见萧峰举步欲走,忙道:“马匹准备好了,送到哪里给将军?” 萧峰道:“就送到郑府!”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回头问道:“下坨之战打完了吗?忽必烈王爷被擒,谁在攻打下坨?” 博尔术奇道:“什么下坨之战?这一个多月以来,就是在清理大理的战场,没有攻打下坨啊。” “什么?”萧峰脸上的惊讶比博尔术更甚,“我一个多月前在临安之时,亲耳听得宋朝的皇帝说前方告急,蒙古军正在急攻下坨,你在信阳,离湖北最近,竟然不知道?” 博尔术斩钉截铁地道:“肯定没有攻打下坨,我军南下作战的供给,都经过我这里,我不可能不知道。” 萧峰沉吟半晌,沉声道:“必又是贾似道放出的虚言,好让那昏君倚重于他!他当真是丧心病狂!”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咬牙道:“这一次我不杀你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