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小曲
一开始,田帅还与王颖闲聊了两句。 “你也打算报马拉松吗?十公里还是半程?” “什么马拉松?” “十月份的那个啊!” “不是。” “噢。起得这么早,跑了多久了?” “第三趟。” 之后田帅讶然发现,王颖的速度很快。哪怕不如专业运动员,至少也能进校田径队了——大不了二队! 田帅是冲着十月份帝国国庆的全市马拉松去的,凑热闹参与一把第一,自我证明第二,成绩压根不考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全程。 王颖又不同。换做以前,她也与田帅一个样儿。但如今她这具身体……眼下这个运动量,只是日常保持而已。 两人一路上坡。 田帅虽然之前没有这类锻炼,却仗着身量比王颖高了十几二十来厘米、人高腿长,与王颖齐头并进。可耐力运动日积月累很重要,田帅刚开始临时抱佛脚,怎么也不轻松。所以田帅就闭嘴了、顾不上说话了。 王颖更没有什么要聊的。 他们跑了两个来回,王颖开始第五趟。 田帅哪里肯丢这面子,何况是在女生面前,所以他一步也没拉下,但他其实想结束了——好累哇!这才第一天,四千,还是上下坡的,还不够啊?! “还跑几趟啊?”您有完没完啊! 听话听音,王颖心知肚明田帅什么意思。可叹她如今这身板,也不是自己锻炼得来的,没什么好自豪的,甚至都不能深想…… 所以王颖只是默算了一瞬:“上了坡我就结束了。你呢?” 田帅一下子高兴了!“一样!”狠喘了一口气,“上坡就到了噢!” - - 两人到了岔路口。 王颖减速停下,抖腿放松了片刻,开始压韧带。 十公里下来,整个人都热开了,王颖又不是第一次做这些,早就娴熟了,压得舒缓从容——其实跑个几百米热身就有同类作用,只不过未尽全功,效果远没这么好而已。 田帅走了几步坐下来歇息,一开始纯粹无心,闲看王颖忙碌。而后田帅发现王颖全神贯注、旁若无人,伸展之间身体曲线都打了开来……不由暗喜!他瞧了片刻,转开眼望望四下又瞄了王颖几下,到底没好意思也不敢盯着看——怕出丑——就起身踱了开去,在附近溜达。 可是山林杂草哪里有女孩子好看?! 田帅也不想自己一个先回去,结果他逛荡了一小圈又回到了原地,拉开架势跟着王颖压,每隔三五秒乐滋滋瞅一眼,心下还振振有词——“我就是学习学习”。 王颖察觉了。可难道还能赶人不成?于是当作不知道。 按说王颖这个年纪,害羞是难免的。然而当时实验的不止王颖一人,联接更分单人进行、多人同时进行……结果就是,另外一些实验者的记忆,王颖这里也有了好些片段。 这事也不能往下想,否则压根没法儿活了!所以王颖只是专注自己的事,呼出腹中空气,最后一次抱腿贴面,而后起身放松,连带扫了田帅一眼。 田帅做贼心虚,赶紧奉承:“你真行!这都能去杂技团了。” “你也压啊。” “啊。”田帅懵懵然应了一声。 王颖唇角轻轻一翘,当即走了过去。 本来王颖也没打算跟田帅算帐。不过既然田帅自己送上了门来…… 王颖弯身问田帅:“要帮忙不?” 田帅抬眼瞅王颖,心下大叫不妙!然而不知为什么,那“不用”两字就是吐不出来! 两人对峙了两秒钟。 田帅委委屈屈点了头:“好吧。” …… “疼不疼?” 答“疼”太没用、丢面子,答“不疼”还得继续往下压。 田帅踟蹰了一瞬,一咬牙:“不疼!” “好,接着下去。疼吗?” “似乎——有一点儿。”所以您老就高抬贵手吧,啊? “什么叫‘似乎有一点儿’。缓缓地呼出空气,再吸回去一点。行了,继续。” “……” “疼不疼?” “……疼!” “是酸胀还是撕裂的痛?” “酸得要命!” “酸胀就没关系。集中注意力,适应一下。一、二、三。三秒。好,再来一个。一、二、三。继续往下走。” “……下不去了!真下不去了!” 王颖暗笑,也不强求:“那就再坚持两个,然后来个倒计时。一、二、三。一个。一,二,三。两个。十——九——八——七——” “……”为什么您越数越慢了啊! “六——五——四——” 别看压韧带不用奔跑跳跃,但压到极限,整个人绷了起来,肌rou紧张,耗氧量非常大。就像蹲马步似的,听着容易,其实能蹲上几分钟就不赖了,那还没绷紧韧带呢。 所以就这一小会儿之间,田帅脸都涨红了,汗珠蹭蹭往外冒。 田帅就想起来。可是王颖的手牢牢摁在他背上。田帅往上略略一抬,王颖就加了一把力气;田帅不往上抬了,王颖倒也不往下摁。 “三——二——一——零!” 田帅听到那个“零”字的一瞬,差一点就泪流满面! 王颖松了手,为免田帅真给恼了胡怡那边不好交代,赶紧夸了两句:“好了,非常好。这样练一个月,就能劈叉了。” 夸奖谁不喜欢!田帅刚刚为前面一句高兴了一瞬,却又听到了后面的……田帅当即不乐意了,爬起来,揉着大腿直睨王颖——他一大老爷儿们,练劈叉干啥?! 王颖望着一只长尾雀子从路上低空掠过,脸儿略略一转,无意间把田帅的忿然瞧了个正着。 田帅忙收了忿忿,可马上又奇怪了——为什么要怕王颖?他长这么大,怕过谁啦?!所以田帅突然间大没好气:“没那必要吧?” 王颖微微一笑没回答。 当然没必要。反正帐已经跟田帅讨了,这点小是小非,又何必争论。 - - 两人走回去。 半路上也有营房,只不过住的不是学生,是两年一期的义务兵。澡堂、厕所,都是成排的大间。一列黄铜水龙头齐刷刷戳在水槽上。 田帅此刻看到那哗啦啦的自来水,比看到爹妈还亲!当即直奔了过去,掬水洗脸,还喝了一顿。 王颖跟了过去,摘了眼镜洗了把脸。 义务兵周末也休息。未必是彻底放假,但空暇多了不少,打扫内务什么都方便。 结果他们过去的时候,就听到旁边有人吆喝着唱小曲。公共水槽长,两边隔得远,那两个当兵的又玩得高兴,没发现背后有人过来。 “早上起来洗裤头, 多少儿女水中游。 不是你爹不要你哇~~~ 只是没娘可收留!” 王颖一下子就乐了。 这才是真正的军营。学生们住的那边,房子对,人不对。 田帅起先也乐了,不经意间看到王颖,不由呆了一呆。 好像…… 不大一样? 眼镜一摘,就—— 就很不一样?! 王颖察觉了,抹了脸上水珠,戴上眼镜往回走。 - - 这一天余下的时光,两人各过各的。 王颖看到军绿色心底里就忍不住冒煞气,所以王颖对参观营区没兴趣,对军民联谊的打篮球等活动也敬谢不敏——篮球场正对的那面墙,漆的丛林迷彩绿——除了吃饭,王颖就是窝在营房里,借了同学的小说看,演算几个东西,读报纸翻新闻。 田帅只觉大腿发酸,韧带那儿还胀痛,打球就懒得去了。早上,田帅四处晃悠了一圈,小卖部里瞅了瞅;下午热,太热,田帅躲在营房里玩游戏;玩着玩着,突然机子一揣,跑去找了胡怡。 胡怡正与同学玩牌。田帅招手叫了胡怡出来。 两人走开一段,看看四下没人听得到,田帅才开口问:“哎,那个王颖,她家里——干什么的?” 胡怡乐了,心底下大叫“现世报”,嘴上却还要吊一吊田帅:“干嘛,当上警察了啊。” 田帅斜了胡怡一眼,自顾自往下问:“跟你家里一样?” “不知道。”胡怡不负责任道,“反正她在家属区有住处。” 田帅松了一口气:“那就行了。” 胡怡处境相仿,对此深有同感,点点头:“是啊。”又好心道,“回头我帮你问问她?” 田帅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有嘴。” 胡怡就乐了,坏坏地乐了。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给护上了?! 活该! 活该!! 活该!!! - - 第二天,星期天。 清晨,王颖照旧起来训练,讶然发现田帅已经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