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还如一梦中
也不知是过了多长时间,我头痛欲裂,竟复醒转过来。 我这是已死吗? 眼皮很沉,像坠了个秤砣,周身也提不起来劲,我积蓄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一用力才勉强睁开眼。 这是哪儿? 烛火中影影绰绰的看着一人在汤池中独饮,我扶地站了起来,脚踝处一阵刺痛让我清醒了不少,加之酒多头昏,我步履维艰,摇摇晃晃的走到那人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喂!” 那人略一侧目,也不言语,继续饮酒。我怫然不悦,用力掰过他的肩膀,定睛一看,竟是夏之彧。 这就奇了怪,难道我死后灵魂仍留在这泊焉堂不走嘛?管他呢,管他是缥缈幻境,还是无间地狱,我人已死,就算是夏之彧,他又能拿我怎样? “哈哈”,我嗔笑一声,用手轻点他的鼻尖,“夏之彧,怎么又是你,我死了你还不饶我。” 夏之彧嫌恶的拂了我的手,“放肆!” 这句话更是恼了我,我凑近他的脸,用手抚摸他的眉头直至眼睛,轻轻顺着眼眉的轮廓描了个圈,咯咯笑道:“哎哟,竟是这样厌恶我,你越这样,我偏就离你越近些”,我越靠越近,面上都能感觉到鼻中吞吐的气息,温暖绵长。 啧啧,还是这一副孤绝冷漠的面孔,活着时我还怕你几分,可我既已死了,便没了顾忌,心下想着,面目狰狞起来,掐着他的下巴道:“颜值高就了不起了,就你会扮酷扮冷漠,你看看你那张冰块脸,你以为人人都是桑莫离,都该喜欢你”,我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傻笑道,“你,你在我眼中就是狗屎!” 他眉头紧蹙,嘴角抽动了下,却仍不做声。 我“哼——”了一声,继续道:“我并不知道你们谈了什么,这么点事至于让你杀了我吗?你若嫌弃我,可以放我出府,我与这城中人并不瓜葛,自然不会到处去说你的事!” 真是越说越气,盛怒之下,我一把抓起一旁的酒壶朝他头上砸去! 夏之彧像是已预知危险,身影一侧,避了过去,我却因重心不稳,一下子栽进了池子里。 “救,救命!”汤池水虽然有温度,我连喝了几口也是受不住了,拼命的划着双臂,想往池面上去,因我不会游泳,并不得要领,再加上不知道这池子深浅,并没有多大效果,脚踝因为疼痛根本使不上力,踩不到池底,我更加惊慌,又连喝了几口水,快要窒息了。 真真是生死有命啊! 正当我性命攸关之时,一双修长的手拦腰把我抱起,因我眼睛里浸了水,睁不开,待他走到池边,把我放在汤池中的石凳时,我才看清楚,救我的人是夏之彧。 “咳、咳、咳——”,我连着咳了一阵,才把肺中的水清了出去,这下着实清醒了,放眼一看,这里哪是什么幻境啊,还是泊焉堂,我竟没有死! 我刚才喝的只是普通的酒?! 我双手抚上脸,假装拂去面上的水,并不敢瞧他。 “你——” 我见夏之彧要说什么,还是先发制人,“那酒里没有毒?” “我为什么要下毒?” “那为何要我喝?” “我只是叫你品一口”,他拿起一旁的酒杯,“哎,可惜了这松醪酒,只是,你还记得刚才你做了何事吗?” “哎呀,哎呀,头晕,头好晕”,我听他这样一问,连忙装晕,向池边倒去,生怕他责罚我。 我闭着眼睛,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却不敢睁开眼。 蓦地心头一颤,两片柔软的唇侵上了我双唇,用舌头抵住了我的牙齿,继而侵入到口中,倾城掠地,我竟毫无招架之力,只得睁开眼,夏之彧眉目如画,低垂着睫毛,我的鼻尖轻轻碰上他右边的脸颊,一时竟没有做任何的抵抗。 恍惚间夏之彧突然睁开眼,眸子漆黑如墨,里面装满星辰,散发出千百种琉璃色,他一把推开我,讥笑一声,“也不过如此。” 也不过如此。 他想用这样的法子来羞辱我,真是打错算盘了,想我在现代社会所接受的那些女权思想的熏陶,这种伎俩想唬住我也太小瞧我了。 我冷笑一声,“对啊,也不过如此,男欢女爱本就不过如此,还不定是谁占便宜谁吃亏呢?”说完,我又靠近一步,以指作笔在他锁骨上画着圈圈,“怎样,还要再来吗?”我递上了自己的唇,极尽魅惑之态。 他盯着我,目光如炬。 我虽然害怕,但也不能示弱。面前的这人在一步步消磨我的意志,最终又想达到什么目的? 饶是已到这种境地,我依然想用这做作的举动保留一点身为女人的尊严,我神色复又凌厉,望着他,一字一顿道:“夏之彧,你不要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女人都会被你降服,这一世哪怕我嫁与贩夫走卒,哪怕我与乞丐同枕共眠,也不会喜欢你。” 我从汤池中爬了出来,不再看他,一撅一拐的走出了泊焉堂。 此时天色仍暗,看来刚才在里面睡了也就不到两个小时,我周身湿透,风一吹竟有些冷。如此景象,可不能让府中下人瞧了去,只得强打起精神,加快了步子。 我坐在床榻上瑟瑟发抖,一半是因为冷,一半是因为害怕。今夜之事也不知道夏之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尽使些鬼蜮伎俩,他如此相待,我身上必有个天大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我脑子里像有无数个小人在奔跑跳跃,停不下来,烦心倦目间也忘了褪去潮湿的衣衫,只是抱着腿蜷在床榻上。 “小姐,你睡了吗?”屋外响起樱桃的声音。 我踉跄着起身开了门,樱桃见我的模样大惊失色,“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全身都湿透了?” “没,没什么,不小心掉进了汤池之中”,纵然樱桃跟我交好,我也不能告知她实情。 “主上只嘱咐我拿了干净的衣衫给小姐换上,你现在这样还是要沐浴再更衣,我现在就吩咐婢子们去打水。”樱桃放下衣服,赶忙找了块毛巾给我擦了擦发上的水滴。 “不用了,我换上衣服就好,不必麻烦”,我不顾樱桃的再三请求,把她推了出去。 换了衣衫,躺在床上,一闭上眼,脑中一会是夏之彧讥讽的神色,一会是他与桑莫离所说之秘事,胆战心惊,我的心怕是要凝结成终年不化的雪窖冰天。 就这样辗转反侧一直到东方露白,我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