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个故事
待到眼前,只见魏初一个鹞子翻身,提着两坛酒就放在周平山身旁,然后立于他身后,十分恭顺。 周平山打开酒坛子,给我杯中倒满酒,又给自己盛了一杯,道:“这酒名叫‘蔷薇露’,用四时蔷薇花酿造而成,是疏河之滨一老妪所酿,虽比不上王室用酒,但乡野之地能有此酒已是难得,青君若有机会再回云织,我定要请你一品那‘长春白’,这酒虽与松醪齐名,我却觉更胜松醪。” 周平山提起松醪酒,不觉让我想起那日在泊焉堂发生的事情,眼下终于脱离了那夏之彧的魔掌,感慨万千。 周平山举杯敬我,我一饮而尽,果真舌尖上弥散开一股蔷薇的香气。 “你也坐吧,吃点羊rou。”周平山朝魏初说到,魏初这才在他身旁坐下,拿起银刀为我和周平山取食,然后自己又割下羊腿,直接用手拿起啃食。 “青君,我看你虽年纪轻轻,已是满腹才情,不如随我回到云织入府中谋一份差事。”周平山说完又给我盛了杯酒。 “我已修书一封告知外祖,近日会前往西靖,府僚之事还是算了,就不劳周兄费心。” “你不必怕那夏之彧,我既带你回去,定可以护你周全。”周平山语气虽轻柔却很坚定。 我可不想回去再重蹈覆辙,只拱手谢过,推说不行。 周平山感叹道:“西靖人善耕喜猎,并不好诗文,真可惜了你这才学。” 我有些汗颜,这都是哪里来的才学,不过就是从古人那偷学而来,我拿起酒杯又将酒喝尽,掩饰自己的乔乔怯怯。 “不知青君在国事上有何见地?” “这国事嘛。”我表面虽风平浪静,但脑子里却在不停搜索以前课本中的内容,思索片刻,已胸有成竹,缓缓道:“我想先讲一个故事给你听,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位大臣,相貌俊美,身形修长,有一天他穿戴好华服,见镜中自己很是英武,便问他的妻子,“我和城北一个姓徐的公子比,谁更美?”妻子就说他比较美,这大臣并不相信,因为这徐公子是大家公认的美男子,他就去问他的侍妾,妾侍的回答同妻子一样。有一天,一个求他办事的人前来拜访,这大臣又如此这般一问,那人也说他美。后来,这位徐公子到府上来了,大臣一看自己和他比还差远了,他就想啊,妻子说自己美,是因为敬爱我,妾侍说自己美,是害怕我,办事之人说我美,是有求于我。”说完我朝周平山笑了笑,他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魏初在一旁道:“这是什么意思,故事就讲完了?” “当然没有,你给我盛上酒,我就继续讲给你听。”魏初听言赶紧给我的杯中满上。 “第二日,这大臣就进了宫中,将这几日所见所思告知国君,他讲道,我自己诚然知道不如那徐公子美,但妻子爱我,妾侍怕我,客人有求于我,大家都这样讲,弄得我都以为自己比那徐公子美,再看看我国国土千里,城池百座,这后宫嫔妃哪个不爱王上,朝廷之臣哪个不怕王上,普天之下哪个不有求于王上,由此看来,王上受到的蒙蔽太深了。”我说完又将杯中酒饮尽。 周平山眉头渐渐舒展开,望向我道:“不知这位王上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我抿嘴一笑,“这王上说,‘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你知道后来怎样吗?这命令一下达,许多臣子和平民都来进谏,门庭若市,过了几个月后,偶尔有人进谏,一年后,就再也没进谏的人啊,因为他们没什么可说的了。国力日渐强盛,这周边的其他几个国家都纷纷前来朝拜,这就是如何身居朝廷,不必用兵就战胜帝国的良方。” 周平山看着我,目光灼灼,好像藏着两团火焰,看得我脸颊guntang,我原以为这“蔷薇露”是花酿酒,度数不高,却不曾想连着几杯下肚,头有些晕了,有些飘飘然。 “‘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我从未听过这种言论,也不曾在古书上看到过这个故事,你这小脑袋里到底还装了多少东西?”周平山轻轻敲了敲我的头。 我暗笑,这有什么难度,《邹忌讽齐王纳谏》可是我们那个世界里连中学生都能背的篇目啊。 “哎呀,我们现在身在江湖,莫谈国事。”我又饮了一杯,“能说说你吗?周兄,我只知道你是王室宗亲,其他都一无所知。” “我?还是不说了罢,我自幼循规蹈矩长大,同那些世家子弟一般无二,算不得是个有趣人。”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我觉不然,周兄身上并无那些人的纨绔之气,倒是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我虽有些醉了,但还是不忘拍他马屁,其实也算不得马屁,我心中真是如此认为。 “那是自然,我主人气度不凡,这天下再没有人能必得上了。”魏初在一旁头颅高昂,骄傲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这一路走来,看周兄吃穿用度已是不凡,谈吐间更是人中龙凤。” “你也知道,若不是因为你,我主人哪里会乘坐这样简陋的马车。” “魏初,你多话了。”周平山冷然道,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我忙道:“自古英雄惜英雄,你家主人是怜惜我的才华才如此迁就。” 又闲谈一阵,我连饮了三杯,更醉了,兀自开始要酒喝,这明显就是喝多的症状。 “青君,不要再饮了。”周平山将我手中的杯子拿了下来。 “为什么不喝,你酒量可是不行了?”我傻笑道,眼下我只想一扫连日来的郁结,醉他一场,管他明日如何。 “我是不能喝,你也别喝了。”周平山轻声言语,又将酒坛递给魏初让他拿到一旁。 我连忙站起身抢那酒坛子,却被脚边的一根柴火绊倒了,一下子跌倒在周平山怀中。 好累,有些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