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个交易
夏之彧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与我,打开一看,里面是颗红色药丸。 “这是马钱子的解药,服一粒可延缓半年的寿命。” “桑莫离那日叫我服下的毒药是你授意的?”我斜睨着夏之彧,原以为他不过是冷漠疏离惯了,却没想到竟如此卑鄙。 “她?”夏之彧冷哼一声,“我倒还不至于如此手段,不过是加以利用罢了。” “这么说,那日我能逃出云织与你无关?” “那次虽不是我故意为之,但总是会卖个机会让你逃走的,我——”,他略一停顿,语速渐缓,倒也坦白,“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去找桑莫离,更没想到你竟然把畅儿也带走了。” “那毒药之事你事先也不知晓了?”我对夏之彧的话半信半疑。 “那日成忠说你去了桑府,我便知道莫离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你离开,我若问起,她自然会告诉我。” “她放走我,又将一切告诉你,就不怕你责备吗?”我仍是不大相信。 “我为何要责备她,她此番动作倒省了我不少事,只是~”夏之彧嘴角魅惑一笑,伸手抚了下我的脸,动作十分轻浮,又让我记起泊焉堂那夜之事。 “啪——”我重重地打开他的手,有些生气,“只是什么?” “只是我没想到你会那般说服桑莫离,是说我十分钟情于你是吗?”他谑浪笑傲,言语中满是讥讽。 我面上一阵赤一阵白,也不知是谎言被戳穿还是其他原因,竟有些羞愧,未几,才结结巴巴道:“我,我原是骗她才这样,这样说的。” 话音才刚落,夏之彧突然向前一倾,那鼻尖就已触到我的脸颊,“我是这般钟情于你吗?”他低眉含笑,声音低沉如气声。 此时我更不能失了气场,只得把眼睛睁得大大了,也盯着他。 他的侧脸清秀冰冷,鼻峰挺拔,一双瞳眸沉如寒潭,看得我身子忍不住抖了下。 面前这人心思深沉,胸中有万千沟壑,我一向很怕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总怕一不小心就中了他的圈套。 我虽然眼睛还看着他,但身子却慢慢向后倾去,他一把搂住我的腰,把我拉到他的身边,蛮横的吻上我的唇,转眼间,又想撬开我的贝齿,倾入舌尖。 这夏之彧三番五次戏弄于我,我实在已咽不下这口气,愤怒间猛地咬住他的上唇,一用力,他的唇边就出血了。 这夏之彧竟置若罔闻,像与他无关一般,含着血色,嘴角边露出魑魅的笑意,仍不放开我。 我有些害怕,费劲周身之力将他推开,大声斥责道:“你有病吧!” 这句话原是我前世的口头禅,已许久未说,眼下情极败坏也就脱口而出了。 他伸手摸去嘴边的血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又坐在了原位,夹了口菜递于口中,泠声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这个交易了吧。” 我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屏神静气下来,咬牙切齿道:“你如此对我,眼下还有谈的必要吗?” “有!”他将装有解药的锦盒推向我,“这个难道不是理由吗?” 我推开锦盒,也学着他一般讪笑,“你凭什么认为这解药对我来说有吸引力,我若真是惜命,又为何要服下马钱子,我若真是惜命,为何不与周晟一同回到永宫,我就不信举永国全国之力,都寻不到这解药。”我一字一句,言之凿凿。 “你当然不会去永宫,你虽已失忆,但终究那灭你满族的命令是他下的,身份一旦被识破……你并不敢赌上一睹。”夏之彧冷寂的看着我,彷佛要从我眼中探究些什么,他夹起一根凉拌鸡丝,道:“这解药就好比这道菜,只是酒席的前菜,有则更好,无,也可以。” 我倒是被他这番话给弄糊涂了,只能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从未想过仅用这解药就能与你做成交易。” “还有什么?” “真相。” “真相?” “是的,真相,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何失忆?失忆前又发生何事?这何家灭族之令虽是周晟下的,真正的幕后凶手又是谁?” “还有三清铃的秘密是吗?”我接着夏之彧的话道,将他心中未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我承认他的话触动到我,真相在我看来远比那解药有诱惑力的多,这些日子里疲于奔命的生活让我十分倦怠,竟越来越想前世的那个家,想念mama做的饭菜,想念那盏为我点亮的晚归的灯。 若我将这一切谜团解开,是否也能改写我的命途,重新回到我的那个世界,又或是尽释疑惑,与周晟真正做到心无罅隙,还是,还是我依然去寻我的小桥流水,农家茅舍,静静等待一年后的死期。 他冷冽的声音又响起,“这几件事本就是一件事,解开其中一件,其他也就不难了。” “你要我做些什么?” “改道去寅国,寻你的meimei,何卿月。” meimei?初入这个世界的第一日,在牢中就恍惚听到别人提起过这个meimei,当时我已自身难保,就并没当一回事,眼下夏之彧提起,我才正视这个问题。 “你这meimei逃到寅国后,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入了王宫,做了寅王的宠姬,此番寅国车骑大将军商挺派人刺杀周晟,怕也是她在背后串掇的。” 此时我已意识到,他夏府在各国的势力已非我能想象,哪怕我侥幸有命能达到西靖,怕也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他本是惜字如金之人,今日却能与我如此开诚布公,说了这许多话,怕是我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依我看来,他原本是打算在我与周晟回到宫中后,待到时机成熟便如同今日一样说服我替他办事,没想到我竟拒绝了周晟。这样想来那日赛诗会上桑莫离故意刁难于我,让我在众人面前崭露锋芒引起周晟的注意,也绝非偶然。眼下他怕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非得把我这身上的价值压榨的一干二净才可。 我看着眼前之人,细思极恐,背上渗出一丝冷汗,只得竭力让心绪平静下来,才缓缓道:“好,我答应你去找她,为你探得三清铃的秘密,但你也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说。” “一,我不做伤天害理,杀人性命之事;二,事成之后,你给我解药。”我打开那锦盒,指着里面的药丸道:“你知道我说的并不是这种服一粒只保半年性命的解药。” “还有。”我望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要你不能伤了周晟。” 夏之彧眸子闪烁不明,瞬时又复平静,双唇轻启道:“便依你所言,明日你继续前行,永西交界之处自有人接应你。” 说完他就起身往屋外走去,路过畅儿时,脚步停了下来,却并没有回头,冷声道:“过几日我就将畅儿接走,一路凶险,他不适合再跟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