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再见
从饭局上回来,陆离送我到楼门口,我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向了电梯。 刚按下上升键,余光就看见一个人影在我身旁站下,下意识的侧过头去,正看见关莫脸色惨白的站在我旁边。 我心里一惊,怎么他的脸色比刚才回来之前还要难看,原本还以为他是情绪使然,可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额上竟有细密的汗珠。于是心一狠,伸手上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然这一摸却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他瞪着眼睛:“你干什么?” 我不甘示弱,底气十足:“你都烧成这样了,还忍!刚才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说呢?” 电梯打开,他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走进去,冷冷道:“没觉得哪里不舒服,要说什么!” 我心中涌出一口气,跟着他进了电梯,站在他对面:“你现在不要在我面前逞强,你需要去医院。” 他看都没看我,只盯着啪啪一路上升的数字键:“不用你管。” 我气的说不上话来,但看他身子摇了摇,心中一软,又劝道:“那我一会儿给你拿点药,发烧不是感冒,耽搁不了的。”又想了想:“你怎么会烧成这样?” 他没接我的话,只沉默着等到电梯到达目的地,然后一晃,迅速走了出去。我跟在他后面:“你能不能听几句我说的?” 他徐徐转过身来:“请问你这个陆离的女人,对我管的是不是太宽了一点?” 我一怔,心口牵出一丝疼痛,但面上仍是如常,咬牙道:“你随便怎么想吧,不过你今天,我是管定了。” 说着也不顾他的推攘,硬是跟着他进了家门,而一瞬之后我也庆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因为他在跨进门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歪着头倒在了我肩膀上。 惊吓之余,我只好先拖着他睡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又跑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些退烧药喂给他吃。所幸他虽然神智不太清楚,但药下咽的还算顺畅,扶他睡下之后,又从冰箱拿出一些冷冻冰块用毛巾包起来放在他的额上,腋下以及大腿两侧进行物理降温。就这样不断循环,到午夜12点多的时候,他已经从近40度的高温,降到了38度整。 而我也累的快要趴下,再加上晚上多少都喝了点酒,睡意更浓,于是不知怎么,竟趴在他的床边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4点钟了。 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脊背,又伸手到他的额头摸了摸,已经烧退。心里终于长吁一口气,准备收回手离开。 才把胳膊收到一半,手就被他当空拽住,一片漆黑中他的眼睛渐渐睁开,在这暗色的房间里闪着清冷的光芒。他的嘴巴抿了抿,我楞了两下,才明白他是想要喝水。 于是连忙拿起一旁的水杯扶着他的头喝了两口,他才又缓缓躺下,借着还未消失的月光,仔细的打量着我。 虽有黑暗的掩饰,可我想自己脸上不安的神色他已是看的一清二楚,于是也不知怎的,就这样静坐和他互相看着。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你一直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不过你现在烧已经退掉,我也就可以走了。” 说着就要起身,他却再次拽住我的手,任我怎么挣扎都不放掉,我被他捏的生疼,眼泪竟落下来:“你这样,我怎么走呢?” 他眉间里一丝惨淡的笑:“我不是陆离,只能靠这种方法,才能让你在我身边多留一会儿。” 心中震惊,多长时间没有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了,痛楚和酸涩一同袭来,哽咽着:“我也不是丁柔,不能光明正大牵你的手。” 他一怔,手上的力道却缓缓降了下来,我的手从他的手中滑落,他的面色又恢复冷静:“我的确病了,没有看清楚你是谁。你走吧。” 情绪转换太快,我根本不能适应,不知现在和刚才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心底又不甘心,反握住他的手:“你说什么?” 他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声音冷冷的:“如今有资格留在我身边的,只有丁柔一人。” 我大惊失色,不能料想他的嘴里竟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可这每一个字,又重重的在我耳边萦绕。这些字,哪一个,不是以千斤的力量砸入我的胸口,我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只迷茫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童婧夕,这三个字,现在已经彻彻底底的从你心里剔除了吗?” 他把脸侧过来,对着我,微弱的光线下还是一副病容,面色煞白使得他看上去更加冷漠。他看了我一会儿,嘴唇微微张合:“剔除了。” 又顿了顿:“从前也没有记得多深刻。” 我不能置信,抓紧他的手,像是祈求他最后一丝可怜,接着问道:“从前也没有记得多深刻?” 他嘴角一丝轻蔑的笑:“欺负你的时候,倒是真的开心。” 我觉得眼前的世界瞬间轰塌,脑海里不住浮现他最后的那几个字,欺负你的时候,倒是真的开心,真的开心,欺负你的时候,欺负,开心......松开他的手,起身踉跄着走出他的家,又不知怎么进了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只觉得天旋地转。难道他从前跟我说的那些,都只是因为欺负我会开心?难道他对我那些口口声声的喜欢,都抵不上一个丁柔的一星半点?那我这些年来被他感动的那些真心呢,我呢,我该怎么处理? 头仿佛要炸掉,这次怕是我跟他之间彻底再见的时候了。他那些话,怎么都不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他的眉眼里,全是轻蔑与不屑,他再不会温柔的看着我,他的心里只剩丁柔一人,原来那个有资格呆在他身边的,从来都不是我。原来我一直都活在自己的幻想中罢了,亏得还妄想但凡他还对我有一丝留恋,我就会放下一切什么都不顾的和他在一起。 六月之初,我大病了一场,没有任何来由,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毛病,但整个人就是怎么都坐不起来,郁郁寡欢,躺在床上像是失魂落魄一般,靠着输液才能勉强维持一丝精神。 每天晚上都做很多梦,梦见都是些不认识的场景不认识的人,然后发生一些离奇古怪的事情,到第二天搞的我头疼欲裂。陆离开始暂住在我家里照顾我,沈晓妍也几乎是天天下了班就过来陪我说话,实际上也就是她说我听。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礼拜,我的身体才渐渐有了好转,半个月后,终于又生龙活虎的出现在林德的运营部里,并且脱胎换骨般的以十二分的努力做着手上的工作。 沈晓妍在休息室里和我聊天,我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紧身连衣裙,曲线毕露。她围着我转了好几圈,眼里又惊又喜:“童童你总算开了窍,我就说你爸妈给你这样好的身材再不露,真要有违天理伦常,让大家汗颜了。” 我瞪了她一眼:“不才说我是平板电脑么,怎么这么快就又改口了?” 她表示不屑:“我说你身材好,又没说你胸大,你得个病得的理解力都退化了?” 我哆嗦着嘴唇:“你再给我玩文字游戏试试?” 她笑着:“jiejie,谁有空跟你玩那么多游戏呢,我这么说,也是为你好,长远点说呢,也是为陆离好。” 我不解道:“和陆离又有什么关系?” 她凑到我耳边:“这么快就忘了关于奶娘的故事?” 我心一跳,面上立刻红了起来,捶着她道:“你再给我胡说。” 她笑着趔开,眼角却还是风情的样子:“这大半个月你俩快有了质的发展吧,你的内衣不都是他帮你换的么?” 我一口咖啡喷在地上:“你想象力装上翅膀了,不如飞到火星转一圈再回来吧。你的内衣才是严博换的呢,你全家的内衣都是他换的。”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别激动啊,我就随便说两句。还以为你改头换面了呢,原来还是换汤不换药。” 我再次不解:“什么意思?” 她不耐烦的:“别以为穿个紧身短裙就觉得自己放的开了,你还嫩的很呢。” 我:“......” 在家里吃完自己做的饭,又洗了碗,于是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学生们的暑假快要来临,各大电视台又开始新一轮的老剧轰炸,除了《还珠格格》,重播的最多的就是《西游记》。 正看到悟空挥着金箍棒将白骨精变幻的妇人打死,他师傅又不分青红皂白的念咒施压,疼的他在地上到处打滚的时候,陆离过来了,拿着新买的一堆补品,放在我桌上。 我眉头皱了皱:“怎么又有这么一堆要吃啊?” 他坐在我身边,捏了捏我的胳膊:“吃饭你又不行,只能靠这些先把你的体质给补上去。” 我嘟着个嘴:“可是我不喜欢喝这些乱七八糟的汤汤水水。” 他眉间一丝笑:“那我替你喝?” 我看着他,使劲的噘了两下嘴,然后才道:“我喝。” 他满意的看了我一眼,手搭上我的肩膀,看着电视:“怎么还看这个?” 我一副轻松的样子:“我最喜欢孙悟空打妖怪的样子,只可惜他师傅认人不清,总要念咒给他。” 他笑了笑:“可是你还得感谢他师傅,没有那些女妖怪的喜欢,悟空哪里有那么多机会去显示身手。” 我惊奇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的思维还挺独特。” 他却忽然靠近我:“我的吻也很独特。”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侧头过来轻咬住了我的唇。舌尖轻轻在唇边****,趁我一个大意,又迅速抵开我的牙关,挑逗我的唇舌。我被他吸吮的心痒痒,心中一软,也顺着他的吻回应了去。 两个人越吻越烈,身上已经慢慢有了反应,他的手顺着我的裙尾滑了进去,身子也压着我倒在了沙发上,密若雨点的吻从唇间一路落向脖子。我能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甚至感觉到他下身的变化,只是就在他准备褪去我衣服的那一刻,脑袋里又像有什么轰鸣似的,一鼓作气将他彻底推开。 被骤然推离的他脸上一瞬全是惊讶,但片刻过后眉目间就全剩了些惨淡。我抱着胳膊蜷在沙发里,眼睛甚至不敢看向他,许久,才听到他微弱的声音:“童童,你这样,还要到什么时候?” 我愣了愣,头埋在膝盖里,幽幽道:“我不知道。”又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头抬起来对着他:“如果你觉得自己很委屈,那不如,我们分手吧。” 他脸上顷刻没了血色,眼里忽然像是倒映了无数星光,又似卷了放肆的狂风,吹得他那里一片慌乱。半晌,才从喉咙里包裹出两句颤音:“你说什么?” 我咬了咬牙,坚定道:“你和我分手吧。” 他不能置信,抚上我的肩膀,骨节都在颤抖:“你再说一遍?” 我受不住,挣开他的手:“你还要我说几遍,我不想骗你,虽然他已经明确和我之间的距离了,可我就是忘不了他。今天这样你也看见,这种事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你能忍受,我却不能忍受,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苦,不能一次次给你希望,又让你失望。我做不到,也不想再继续这样做。” 说着眼泪已经洒落。我承认自己的眼泪太过廉价,一点小事都要哭上半天,在他面前,在关莫面前,我从来都没吝啬过自己的眼泪,可是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懦弱,伤害到他,谁都可以伤害,唯独他不能。 他怔了一会儿,眼里的光线焕然复明,伸手抹掉我的泪痕,一用力将我紧紧的拥在怀里:“我不在乎,童童,你听好了,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好好的在我身边。分手两个字,以后不许再提。” 我缩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心中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可是竟比想要中的更要不能承受。原来我也怕,怕真的分手了,他会有多难过,怕真的分手,就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一个爱自己的人。可我的确不是说说而已,我多想就此彻底和他决裂,为自己掐断后路。我甚至想过,不如离开北京,过一段全新的生活,离开陆离,离开关莫,离开我所有放得下的放不下的,重新开始。可我终归还是失败了,对陆离的不忍,对自己心中那一处小小的柔软,做了又一次的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