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代有才人
众人一听,兴趣大减,心道:老头儿真扫兴!没事忽悠我们玩哪! 窗外,一直静心倾听的慕容秋影转脸问道:“哥,老教授说的是什么问题啊?” “一个看似简单,却很难做出最后抉择的问题。”沈玉诚看着章钧鸿那略显佝偻的背影,神情有一丝复杂。 教授老了,人,终究是会老啊! “那哥,老教授他说的几个人都是谁啊?感觉很邪乎似的。” 沈玉诚轻叹了口气:“这个我也不清楚,从未听他提起过。” 同时,他还做出个隐蔽的手势,示意秋影小点声。 “啊?可是老教授刚才说到了十年前耶,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该不会那第三个人就是你吧?”秋影放低了声音,却依旧不依不饶。 沈玉诚无奈地摇了摇头,满脸的哭笑不得:“我真不知道。” 这是一堂哲学课,讲的是近代德国唯心论哲学代表人物之一的黑格尔,他的《精神现象学》。章教授在台上滔滔不绝,大谈特论,台下却悄无声息,一片死寂,皆是身体向前斜倾四十五度,耷拉下脑袋。只有一人正襟危坐,自始至终,双眼迥然有神,右手还不时在桌面的笔记本上摩挲,听得饶有兴致。 课,很快便上完了。 临近下课时,教室里已倒下一大片。 老教授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奈何,但神情中却满满地透露着对面前百余学子的惋惜。 人,最可怕的,是无知! 他轻敲了下桌子,咳嗽一声道:“把你们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写下来放到桌上,就可以下课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纷纷起身,有的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几字写过,往桌上一撂;有的则是直接抓起桌上纸张,弹指一挥,笔都没带,写个毛啊;有的女生还算知礼,恭敬写完,方起身离去。 老教授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同学们,今日虽没有了校方领导和其余老师旁听,但你们这样真的好吗?” “你们都还年轻,对待人生如此不负责任,不觉得辜负青春韶华吗?” 听闻此言,台下一名正欲走出教室的学生停下脚步,转身对章钧鸿鞠上一躬:“教授,从前您写《春秋大义》,我们读了都很佩服。您精通九国语言,文、史、法、哲无一不专,一直都是我辈楷模。” 那名学生顿了顿,继续道:“但现在听您讲课,确实已不像传说中那般慷慨激昂、令人振奋,语言诙谐、令人捧腹了。” 说着,他还轻轻摇了摇头:“枯燥乏味,实在让我们提不起兴趣。” “我承认,我确实老了,讲课也不如以前了,但这并不是你们消极对待学习的理由啊。” “呵,你倒是说的义正言辞啊,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不过不说吧,我又忍不住。” 一个长得尖嘴猴腮,面黄肌瘦的学生冷笑了一声:“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说是什么浦大的全才教授,自己家孙子都教不好,倒大言不惭的在这里教训我们,真真是人老皮厚,愈发的不知羞!” 闻听此言,章钧鸿眼神闪过一丝无奈,虽隔得远,但沈玉诚依旧清晰捕捉到他的年迈身形猛然一颤,暗叹道: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正是因为我那不孝孙儿不成器,我才更不愿你们跟他一样,自我沉沦哪。” “切,说得唱的好听!”猴嘴青年又是冷哼一声,旁若无人地大跨步走出,期间还大手一甩身上风衣,自我感觉甚是潇洒地摔门而出。 章钧鸿看着青年身影渐渐模糊,轻叹一声,随即迈步走向台下,径直朝一名坐在前排还未起身的瘦弱年轻人走去:“我上课时一直在时不时地盯着你们看,发现只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在认认真真听我讲课。” “同学,把你的答案拿来与我一瞧。” 瘦弱青年没有诧异,只是站起身来,面向章钧鸿鞠上一躬,随后恭敬递上纸条。 白纸黑字映入眼帘,章钧鸿瞬间愣住! “是他?” 慕容秋影定睛一瞧,那瘦弱青年正是不久之前他们碰到的何子桓。 “哥,你当时写的是一个字么?”慕容秋影想起上课之初老教授的几句话,瞬间又提起兴趣。 看着沈玉诚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又继续问道:“那你写了哪个字?” “杀!”沈玉诚眼里瞬间射出一抹精光。 章钧鸿看到何子桓写的答案,顿时开怀大笑:“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一位不世大才,此生无憾了!” 听闻此言,众人均不屑地望向何子桓,微露鄙夷。 旁边一位年纪偏小,矮矮胖胖的学生指着瘦何子桓,接话道:“就他?教授言过其实了吧?还不世大才?” 章钧鸿微微摇头,笑而不语。 “我,我的天哪!逗我呢吗?啊?”小胖子瞪大眼睛,伸出右手捂住嘴,似笑非笑。 众人瞬间哄堂大笑,而何子桓却波澜不惊! 他轻声启口:“虽然我对黑格尔的唯心论持保留意见,但他有一句话,我很喜欢。” “哦?哪句话?”章钧鸿顿时来了兴趣。 “一个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他们才有希望!” 章钧鸿闻言大笑,看着何子桓的神色中带着一股绝对的信任和自豪:“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今日便在这里放言,此子他日必成大器。如有虚言,老夫愿受天打雷劈!”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同学们,”章钧鸿转而恢复和蔼面色,“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授课了,索性便告诉你们。” “二十四年前那名学生,他叫裴叔卿。而三十六年前的那位,名唤,龙,正,廷!” 简单一句,在场众人却是瞬间如遭雷劈,齐齐挺立身躯,呆滞不动。 他们虽然不是很清楚裴叔卿到底是谁,但河东裴氏在华夏地位却是无人不晓,其中有些年龄偏大,见多识广的学生还隐约想起了十数年前,那个传闻中的华夏风云四君子之一,那个叱咤中华,几与中山先生齐名的风云人物。 他们不禁发出一声低叹:难道就是他? 至于龙正廷是什么人,他们可是如雷贯耳,那可是现今华夏最高领导人,民主党党首,华夏总裁。龙正廷出身华浦,无人不知,但他竟是眼前这位自己不屑听其讲课的老人学生,众人骇然! 章钧鸿转而对何子桓问道:“年轻人,你应该已经毕业了吧?” “已经毕业三年了,只是听说教授授课,特来聆听教诲。”何子桓恭敬回道。 老教授伸手重重拍了拍眼前何子桓的肩膀:“足下额头平展开阔、鼻梁清瘦挺拔、虎目大而有神、狮眉浓黑有势,气定神闲,不卑不亢,不错,相当不错!”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年轻人,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章钧鸿一声感慨,几乎所有学生都对何子桓投来异样目光,有羡慕,有嫉妒,也有真心的赞叹。 “学生,谨遵教授教诲,日后定当尽展所长,不负教授厚望。” 恰在此时,下课铃声响起。 老教授继而转身挥了挥手:“都散了吧。” 众人前前后后离开教室。 “哥,老教授对那个人如此不吝赞美之词,你觉得会不会有点夸张?”秋影有些纳闷儿地问道。 沈玉诚摇摇头,目光深邃地盯着何子桓逐渐远去的背影,缓声说道:“教授学贯中西,博古通今,放眼华夏,也只有老师的才名稍高于他,识人的眼力自然无需质疑。” “我对那个人很感兴趣,能得到教授这般称赞有加,他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人。” 何子桓的背影虽单薄却挺拔,沈玉诚无意间瞥见他临走时一晃而过的坚毅眼神,不由感叹教授识人之能。 “教授老了,也更爱才,惜才了。” 看着老人步履蹒跚的身影,沈玉诚神情复杂:“多难兴邦,那也得有人,才能兴的起来啊!看样子教授是对他寄予厚望的。” 恰巧,老教授看着何子桓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也应时道出一句:“今后你虽多灾多难,但只要你能顽强坚持下去,天下之大,却可任你驰骋!” “影子,咱们也该回去了。”沈玉诚意味深长道出一句。 闻言,慕容秋影耳边突然一动,继而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哥,你说他们一天到晚地跟着我们,不累吗?” “也是,辛苦他们了,不过咱们,可需要着他们呢,要不我也不会选择今日重游浦大。” 远处两栋楼所夹的一棵树丛深处,正有一个身影在悄悄盯着沈玉诚二人。他不敢靠的太近,因此二人交谈了些什么,他没有听见。在看到沈玉诚留下一串轻柔笑声的样子远去之时,他也随即转身离开。 岂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此时的教室里只剩下了章钧鸿一人,他还在一一审视学生留下的答案,可却再没有一个能够让他满意。 直到行至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恰逢一阵清风吹过,桌上端端正正摆放着的一张纸条被风吹起,从他面前拂过时,他惊呆了双眼。 纸上书写着一字漆黑的硬笔行楷:杀! 但右下角却又接了一行小字:只是,未必非死不可! 章钧鸿看着那个最后离去的略显落寞的清秀背影,展颜一笑:“好有趣的孩子!” 继而仰天惊声叹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