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好好下山
隋仁寿四年七月，隋皇杨坚崩，谥文，太子杨广继位，次年改年号为大业。 大业元年琅琊郡琅琊山上 满头白发的苏毅看着茅草屋外逗着大狼狗玩耍的孙女，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好，好好…” “哎，”7岁的苏好好拍了拍大狼狗的头，脆生生的应着，“爷爷，来了，我们要去林子里逛逛吗？” “今儿不去了，好好，明儿我们下山吧。”苏毅看着苏好好漂亮的大眼睛，满脸的慈爱。 苏好好却嘟起了嘴，“爷爷，你不是说琅琊山好嘛，我们为什么要走？” 满头白发的苏毅慈爱的笑道，“好好，你不是老想去找山脚下村子里的小孩玩嘛？咱们现在下山去，你就不用再嫌孤单了。” “可我们明明不是搬到山脚下。”苏好好愤然戳穿苏毅的谎话，“我昨天才偷偷去山脚下玩了的，村子里没有新房子。”说完才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头，“爷爷，我带了大黑一起的。”然后对跟来在脚边趴下的大狼狗道，“大黑，你说是吧？” 大黑勉强摇了一下尾巴。 “我们去太原郡。”苏毅解释着，“不在山脚下安家。” “太原郡？”苏好好想了一下，“反正都是下山，为什么不去山脚下的那个村子呢，我好歹还认识三个人呢。” “太原郡的人比山脚小村子里的人多多了，”苏毅诱惑着小孙女，“好玩的也多，好吃的也多，衣裳也好看得多，头饰也漂亮得多…” 苏好好犹豫了，太原郡听着好像是挺好玩的样子呢… 苏毅见状赶紧加速忽悠，“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更多，到时别说认识三个了，就是认识三十个都容易…” 自懂事起就一直和苏毅住在这山头孤零零的两间茅草屋的苏好好最后的防线彻底崩溃了，欢快道：“爷爷，我来帮你…” 大黑很不屑的低哼了一声。 收拾了一整天，精简了又加，加了又精简，如此反复，最后终于敲定四个包裹，两个大包裹，两个小包裹，还有一个高高的拐杖，拐杖上挂着一大布，新写上四个字“看相算命”，还画了个八卦图，非常的浅显易懂。 第二日，祖孙俩一人背了一个小背篼，分别装着两个包裹，在晨曦中默默的看着生活了7年的两间茅草屋，以及屋边的那棵苹果树，做男童打扮的苏好好突然有些舍不得，放下背篼，蹭蹭爬上苹果树，扯下了几个小树枝，“编个花环给大黑戴脖子上。” 大黑一个跃身，一下就窜得没了踪影，看样子是很不屑这种幼稚的玩意儿。 苏好好跳下苹果树，跺了跺脚，“笨大黑，我都还没编好呢，现在逃不是白逃了嘛…” 离别的愁绪经此小插曲这么一打岔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一狗，遂一路热热闹闹的下得山来。 略微遗憾的是，苏好好没能和村里的三个熟人道别，苏毅借口赶路时间紧张，没批准。 但是离开琅琊山刚刚两天，苏好好就要求回家了，“爷爷，怎么这么乱啊，我们还是回家吧，我再也不偷偷下山找人玩了…” 苏毅笑着给苏好好脸上抹了一块稀泥巴，“有爷爷在呢，不怕。” “要不是大黑，我们刚刚就被人将包裹给抢了。”苏好好心有余悸，“爷爷，我们还是回家吧，我已经知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了，冷清就冷清吧，我不稀罕热闹了…” “我们从今儿开始走大路，”苏毅哄道，“不会再遇到坏人了。” “爷爷，是喔，荒山野岭才最容易滋养土匪的，”苏好好想了一下，郁闷道，“这可是你教我的，怎么我们俩都忘了呢，竟然还专门找小路走…” 苏毅又给苏好好脸上抹了一块稀泥，“爷爷老糊涂罗…” “那我呢？”苏好好眨巴着眼睛，“我怎么也没想到？” “你和大黑待一起，变笨了。”苏毅又开始用老掉牙的调侃取笑苏好好，苏好好都麻木到懒得反驳了，这次也一样。 不过，很快，苏好好就皱了皱鼻子，冲苏毅嘟了嘟嘴，“大路上若没人抢，为什么还要将我脸给抹花？爷爷，我现在可是男孩子了呢，为什么还要将脸弄得脏兮兮的啊，这一路上肯定还是不安全吧？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非要去太原郡啊…要是包袱被抢走了怎么办？算了，我们还是回家吧…”苏好好其实胆子蛮小的。 “家里没钱了，只能去投亲访友。”苏毅有些腆面，“将你脸弄花，这叫以防万一，路上安全着呢。” “咱们不是苏绰的后人嘛，”苏好好微张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钱怎么可能用得完？” 苏毅敲了一下苏好好的脑袋，气恼道：“你爷爷的爷爷那可是两袖清风，不置产业，家无余财的！我可是天天给你念叨，你怎么连这个都没记住！” 苏好好缩了缩脖子，但旋即又晃着脑袋道;“可我爷爷的爹却借着我爷爷的爷爷的名头敛了很多财啊…” “你爷爷我没带那么多出来！”苏毅气得白胡子在风中一阵乱飞。 “那我们现在是回苏家？”苏好好歪着脑袋问道，“可苏家不在太原郡啊。” “回苏家哪能有我们的好，”苏毅白了苏好好一眼，“当然是要去找旁人了，唉，看来真该早点带你下山，和大黑待久了，你都变得和大黑一样笨了。走吧，赶紧赶路，要不今晚就得睡大街了。” “算了，就依着爷爷吧，”苏好好见没法改变爷爷的主意，便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还别说，自打选择了大道，一路上还真没遇到抢劫的。 不仅没遇到抢劫的，苏毅还靠着一头的白发和一脸的白胡子蒙了好几个人，给祖孙俩挣了几个饭钱。 每次见苏毅在那忽悠人，苏好好都非常的脸红，本以为这招牌只是做个幌子的，没想到竟然还真的开张营业了，因此没人时总喜欢问，“爷爷，你爷爷若知道了，会不会给气死啊？” “我爷爷早已死了。”苏毅满不在乎道。 苏好好粘了上去，讨好道：“爷爷，那你也教教我怎么胡诌吧。” 苏毅敲了敲苏好好的头，宠溺的笑着：“先将算学学好了再说。” 苏好好的爷爷的爷爷可是非常精通算学的，偏偏苏好好没什么兴趣，宁愿将茅屋和院子打扫得一尘不染，也不乐意坐在那听讲，让苏毅一直引为憾事。 “这和算学有关系嘛？”苏好好促狭的笑着，“我还以为和年龄有关系呢。” “你以为是老头就行啊，”苏毅瘪嘴道，“大街上老头多了。”… 苏好好眨巴了一下眼睛，“爷爷，以后你就别忽悠老人了吧，老人都精呢，还是忽悠小孩子吧，那种有钱的小孩子…免得被人将招牌给砸了…” “砸招牌？”苏毅哼了声，“砸我招牌的人还没出生呢！” 祖孙俩就这么一路斗嘴慢悠悠的走了一个月，来到了曹州离狐，期间没人就苏毅的专业忽悠水平产生质疑，让苏好好对苏毅的敬仰再上一台阶，忽悠成功一个不难，难得是一直成功忽悠… 到了离狐，祖孙俩找了家小店打尖，按计划，苏毅会一大早起床，接着忽悠两个冤大头，然后祖孙俩再吃点早饭，接着赶路。 不想，早上一起来，苏毅就浑身无力，不住的冒冷汗，许是路途劳累，一不小心着了凉。 好在苏毅自己懂些医理，便要自己开了药方叫苏好好带着大黑到药铺抓药。 “爷爷，医者不自医，还是请个大夫吧。”苏好好站着没动，“问客栈借笔墨纸张也是要花钱的呢，还不如直接请个大夫。” 苏毅虚弱的笑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这一病在离狐还不知要耽搁多久，眼下能省一分是一分，”苏毅对自己的半吊子医术还是挺有信心的。“爷爷的医术不比寻常大夫差…” 苏好好将苏毅身上的钱袋翻了一下，果然，没几个钱了，只能安慰自己一剂药也耽误不了多久时间，只能说服自己三脚猫医术有时还是能大显神通的，“爷爷，那你先睡会儿，我和大黑去抓药。” “脸…”苏毅提醒着。 苏好好可是很讲卫生的，每天早晚都得洗脸，但每次出门前，苏毅却非要将苏好好的脸弄脏，弄得苏好好都不由自满起来，对着铜镜不由赞叹，“原来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就长这样啊…”气得苏毅的白胡子又在空中一阵乱舞，“井底之蛙，学着半截就开跑，红颜祸水是好词嘛…眉毛都没长开呢，还倾国倾城，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苏好好年纪虽小，可却也懂得了臭美，“村子里的老大娘都夸我长得好看呢…” “那是因为你脸上干净！，显得白，一白遮百丑，知道吧？”苏毅指出道。 不管怎样，皮肤白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苏好好便不再和苏毅掰扯，至少比黑皮肤离倾国倾城近些嘛，因此，苏好好心情依旧不错，便老老实实的任由苏毅给自己弄花脸。 可今儿苏毅病了，苏好好只好自己动手，将包裹里带的小块泥巴沾了点水，弄稀了，朝脸上涂抹了一翻，等一张花脸出炉了，方将苏毅床尾的被子压了压，又从钱袋里取出些五铢钱，小心揣好，“爷爷，我走了，你安心睡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然后就带着大黑出了房间，转身轻轻的将房门关好。 苏好好没在客栈问小二药铺在哪儿，爷爷的病不知道要耽搁多久，钱袋的钱也不知道能应付多长时间，若小二知道爷爷病了，没准为了防范风险，每天都会来催房钱呢，－－一路上苏好好他们基本上在一个地都只歇一天，都是入店的时候给的房钱，偶尔多耽搁一天，店主也没催，等离店的时候再结的账，因此，给苏好好的印象是，住店只需先交当天的房钱就行了，后面的都离店再结算－－－－那抓药上哪儿找钱去？… 苏好好在大街上找了一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大娘问了路，顺利的到药铺抓了药，安全的回到客栈，然后才后知后觉，一煎药客栈不就知道了嘛？唉，看来自己真的是挺笨的，那么有办法遮住药味嘛？苏好好转了转亮闪闪的大眼睛，算了，自己没那么聪明，还是熬药吧… 果然，苏好好刚将熬好的药端到苏毅嘴边，苏毅还没开口喝呢，小二就敲门了，问苏好好他们今儿离店不… 苏好好鼻子哼哼了两声，非常不情愿的在苏毅的指挥下付了两天房钱，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冲小二做了个鬼脸。 等苏好好关好门转身来到床前，苏毅已喝完了药，又躺下了，看来是没什么精神。 苏好好凑到床前，抿嘴笑着轻声问道，“爷爷，咱们还有钱吧？” 苏毅将被子朝脖子上拉了拉，闭眼道，“都在钱袋里了。” 苏好好一惊，“怎么会？爷爷，你怎么会连盘缠都没带够呢？”钱袋里可没多少钱了呢。 “不都说了，没钱了，咱们才去太原的嘛。”苏毅鼻音很重道。 “那就该早点走啊，”苏好好气闷了，喃喃低声道，“这事小孩都懂啊。” 苏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苏好好的抱怨，很快就打起了鼾声，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苏好好趴在床边想了一会儿，得想办法啊，怎么办呢，怎么办呢？…难道真等着睡大街？睡大街倒不怕，可爷爷的药怎么办？这可不能停呢… 别说，还真让苏好好给想着办法了，想到就去做，行动能力很强的苏好好马上就招呼大黑，压低声音道：“大黑，走，咱们上街去。” 既然已经将明天的房钱付了，苏好好便理直气壮的请店小二多留意一下苏毅，“我爷爷若醒了，就告诉他，我在街上逛逛，很快就回来。” 店小二笑嘻嘻的应了，心里却想着这个孙子还真是没心没肺。 天地良心，苏好好可是个好孩子呢，哪是逛大街啊，而是想问问有没有更便宜的客栈，或者不收钱的寺庙…至于赚钱，苏好好很识时务的没动这个脑筋。 在街上晃荡了好半天，苏好好只找到一家略微便宜一点点的客栈，比现在住的地方也就少两铢钱，至于寺庙，则在县城外，苏好好没敢去找。 沮丧的苏好好很是气馁，出师不利啊，垂头丧气的懒懒挪着脚。 却不想大街上突然sao动起来，大黑警惕的跑到了苏好好跟前，将头仰得高高的，还不忘呲一下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