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前尘
沧琰回过头,看着这个算不熟悉的人。! 只不过有一面之缘,印象模糊了又清晰,沧琰说道:“是你?” 当年她无意之走到了这里碰见的那个老人,依旧拄着拐杖,看起来颇为和蔼的样子,笑呵呵地捋着自己的胡子看着她。 老人一笑,满脸的皱纹都深了起来:“没想到你还记得老头子。” 沧琰对这件事情开始敏感起来:“您又是来阻止我的?” “我是来问你的心意的。”老人说道,“你真的要知道过往之事吗?” 沧琰冷冷的看着他。 所有人都在问她这个问题,但是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又谈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呢? 老人看着她的表情已经知道了她的选择,只笑吟吟地说道:“老头子不是来阻止你,若是星君下定了决心,那便去吧。” 沧琰才转过了身,一言不发的往三生石那边走了过去。 老人说道:“但星君真的不打算问一问随你而来之人吗?” 什么随她而来之人? 沧琰脚步一顿,浑身一僵,似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说道:“……谁?” 她心有所感知,缓缓一转身。 从幽暗之处有人踱步而来,带着一身的清寒,阴影渐没,那人的面容慢慢的显示出来了。 沧琰沉声道:“沐翎。” 沐翎哑着声音说道:“是我。” 她盯着他的面容,好半天没有说话。 与季羡舟三分四分相似,知道季羡舟的事情,都找到了很好的解释理由。 世界的事情总有那么巧合的。 所以她从未真的很怀疑过什么。 “你怎么来了,不放心我?”沧琰抿着嘴,微微笑着。 笑得淡漠。 沐翎说:“是啊,确实担心你。”他没有挂着平日里她常常看见的笑,只是将她说的话承认了一遍。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沉默而暧昧,两个人都欲言又止,谁都不愿意捅破间那层薄薄的纸。 但尽管如此小心翼翼,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瞒下去的。 沐翎走到了沧琰的面前,伸出手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之带着莫名的哀痛,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看进心。 他的手掌依旧是凉的,凉透了,凉进了她的心里。 突然他一下子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 沧琰的眼睛抵在他的胸口,闷闷地,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情绪。 “阿琰,对不起。”他忽然开了口,“你跟我说过很多次,说你最讨厌的是欺你瞒你之人,也总说我们之间不够坦诚……” “你……” 沧琰震惊了,她推了一把沐翎,想要把他推开,但是沐翎微微拢了一下手臂,轻声说道:“别动。阿琰,这些事情瞒着你确实不公平,我本打算告诉你,但是我怕你不高兴……但是看来,我想你若是一定要知道这些便由你去吧……我问过你的,你也说过你不会后悔的。” 沧琰怔了怔,沐翎慢慢地俯下身,在她的眉心间落下了一个吻。 他的吻也带着凉意,这感觉却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恍恍惚惚地与季羡舟第一次吻她的时候重叠在了一起。 她的心漏了一拍,不仅如此,这样的凉意在她醒过来之后也体验过,当时怎么没有这般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沧琰闭眼睛,鼻头一酸,眼里头兜兜转转的金豆子还没来得及掉下来,忽的觉得自己肩一重,随即身子不可控制的向后掠了过去。 “阿翎!你……” 面前的沐翎垂下了手,眼神里头一次露出这样的空洞的神色,他整个人都拢在黑暗里面,周身带着不似活人的凉意。 沧琰目光闪烁,眼将落未落的东西随风而散,撞入了虚空之。 一时意识全无。 盘古开天辟地之初,临死之前,他口里呼出的气,顿时变成了风和云,他*之声,变成了隆隆作响的雷霆,他的左眼变成了太阳,右眼变成了月亮,手足和身躯,变成了大地和高山,血液变成江河,筋脉变成了道路,头发和胡须,也变成了天的星星,皮肤和汗毛,变成了草地林木,肌rou变成了土地,身的汗水,也变成了雨露和甘霖。 于是他拼尽全力,以自己其一个肋骨,化作了能够尽批人间命格的一支笔。 后来混沌灵气生出灵识,化出伏羲和女娲,这支笔便由女娲司掌。经久之后,女娲觉得世间太过孤寂,于是与伏羲商及,捏泥为人,至此世便有了人,后来又多了万物生灵,这世界总算热闹了起来。 女娲看着人慢慢地长大,最后老去,化作尘灰,各自造化,才哀叹了一口气,人各有命数,绚烂有之,糜烂有之,但人生而为何,死而为何,一生以何为定,却毫无因果。 于是她手的这支笔便有了魂魄,化作了人形。 既然化作了人形,总该有个名字。 伏羲思忖了片刻:“人世难得水火,不如唤作沧炎。” 沧海一簇火,烈烈而生。 女娲却笑道:“她可是个女孩子,不如加之以璞玉,唤之沧琰,以为如何?” 于是沧琰在人间醒来,在伏羲的怀撒过尿,在女娲的肩膀流过口水,在天地初启,万事不定之时渐渐长大。 后来万物有灵,一批满怀灵气以及顿悟的人化作了神与仙,看不破者仍作人,死后不入轮回则为鬼,执念过深不愿成仙者化作妖魔。 再后来,妖魔不和,终于两作分支。 至此,三界六族初现。 三皇五帝之后,人族初定,紧接着封神之期,沧琰以盘古之骨的身份,受天命封去了仙族,时任为司命星君。 后来共工撞不周山,天地破,女娲补天,四方天柱别开天地,女娲耗尽精力,消散于人间。 沧琰念旧,常栖于人间,时不时买个糕点喝杯茶,过得算得挺快活。 古之神的身死,与人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很大的影响,他们仍旧十分顽强而灿烂地活着。 有一日,沧琰大摇大摆去了茶楼,说书人正朗声说道:“……当年盘古混沌初开,女娲娘娘点泥为人,但有一件事不可不说,便是人作妖魔之事!” 台下一片哗然,惊呼催促。 那说书人茶杯往桌子面重重一放,说道:“哎!女娲娘娘既给予了人的生命,自然也须得赋予人情感,人若是没有七情六欲还能够称作是人么?据说是,怀灵气以及顿悟的人化作了神与仙,看不破者仍作人,死后不入轮回则为鬼,执念过深不愿成仙者化作妖魔。可这七情六欲由女娲娘娘亲手所给予,是以是神是仙,是人是鬼,亦或是妖魔,其实是女娲娘娘早定好了的,因此啊……” 沧琰气定神闲地饮了一口茶水,将茶水轻轻地放在了桌子面,轻声吐了一句:“胡说。” 只是这声音实在是太小,像是喃喃自语一般,注意力都被说书人给吸引住了的人没有一个人听见沧琰说了这么一句。 沧琰也没有打算有人会听见这句话,跟凡人解释起来这些事情颇为麻烦。 但偏偏有个人不如她的意,旁边的一桌坐着的一个人转过身,看了她一眼,随即坐到了沧琰的身边,说道:“姑娘方才所说是为何意,难不成其另有隐情?” 沧琰懒懒地掀开了眼皮打量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这个凡人,这个凡人一身书生打扮,书卷气颇为浓重,却没有那些凡间书生的迂腐之气。 约莫是听见沧琰方才所说,便来了兴趣,这才过来听她一言。 但沧琰不大想说:“你耳朵倒好。” 所有人都没听见,你一个人听见了。 书生笑道:“小生没别的优势,一介书生,唯有这耳朵稍微好使一点儿。” 沧琰觑了他一眼,没打算理他。 那书生却不罢休的模样,说道:“姑娘所说看来是另有隐情了,可都告知小生?” “不可。”沧琰不咸不淡地扔下了这么一句话,往桌子面放了几个铜板,随即站了起来,转身便走了。 “哎姑娘!姑娘留步!”书生微微有些错愕,追了去,说道,“若是小生唐突了,还望姑娘海涵。” 沧琰“嗯”了一声,道了一句:“无妨。”便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自顾自走了。 因为这一个“胡说”,沧琰又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那个茶馆,再去之时已经是一年多之后了。 她一踏进这座茶馆,说书人已经换了一个,满目陌生面孔,想来其听客也换了许多人。 对于沧琰来说这一切都并不重要,她的寿命太长,凡人的一生对于她来说不过一息,便也没有那般在意了。 但她还是在这一群陌生当找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坐在那里,含着笑看着她,似乎从她进来的第一眼看见她了,等着沧琰看到他这一眼。 沧琰抿了抿嘴,坐了过去,说道:“这么巧?” “不巧。”书生笑道,“我一直在等你。” 沧琰微怔:“已经一年有余,且你并不知我什么时候会来。” “所以这位客官是日日都来,已经一年有余了!”小二提着一壶茶放在了二人间,笑吟吟地说道,“客官!您的茶!” 沧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书生含着笑,说道:“小生姓姜,姜祗。” “噢,沧琰。”她回之。 所有的一切便从这里开始。 https:///html/book/42/42174/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