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断肠词

    　　将灵药交给叶羽墨之后，周子言和蒙启便带着天谕学院的众人离去了。目送天谕学院众人离去后，万浪望向叶羽墨微笑道：

    　　“羽墨，走，随我回府吧，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得跟我细说一下”。

    　　叶羽墨望了望自己手中的锦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万大哥，我想先送灵药去给丁香，我实在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等我回来，再与你细说昨天晚上的事”。

    　　万浪哈哈一笑，道：

    　　“也罢，那你先去吧，回来记得来城主府找我”。

    　　叶羽墨微笑点头道：

    　　“一定！”

    　　说罢叶羽墨拿着锦盒欣喜的离开了龙象大道，往城西凝香苑的方向快步行去。

    　　城主府到凝香苑的距离有些远，但叶羽墨的脚力过人，并且今天他故意加快了速度，是以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叶羽墨便到达了位于城西的凝香苑。

    　　凝香苑位于雨巷深处，十分的清幽雅静，丁香如今有伤在身，加上旧医馆被毁，新医馆也还在建设中，所以丁香现在整日都是待在凝香苑中的。叶羽墨手拿锦盒，缓步走过悠长悠长的散满春日芳香的雨巷，来到了熟悉的凝香苑前。

    　　轻轻推开大门，叶羽墨面带微笑的踏入了凝香苑，在春日的阳光下，凝香苑中如今是百花盛放，新绿满眼，颇令人心旷神怡，叶羽墨忍不住陶醉的深吸了一口空气中迷人的芳香，嘴角一笑，缓步往凝香苑深处行去。

    　　没走出多远，叶羽墨迎面遇上了正在花园中追蝴蝶的夏花，百花之中，夏花一身蓝色衣裙随风轻舞，满脸灿烂天真的笑容，在花园中欢快的追逐着蹁跹起舞的蝴蝶，活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叶羽墨不由一笑，开口道：

    　　“夏花，丁香姑娘呢？”

    　　正满脸开心追逐蝴蝶的夏花，听到叶羽墨的声音不由猛然停了下来，待看到说话的人果真是叶羽墨后，夏花敛去脸上的笑容，轻哼一声道：

    　　“是你，你来作什么？找我们小姐作什么？”

    　　叶羽墨知道这次丁香受伤的事说到底也还是因为自己，如今夏花不待见自己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叶羽墨也知道夏花其实人很好，只是小孩子脾气。

    　　“我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她，你快带我去见她”

    　　叶羽墨继续微笑道。

    　　夏花撇了撇嘴，不屑的道：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我看你不带来坏消息就谢天谢地了！”

    　　叶羽墨微笑道：

    　　“是真的好消息，不过我先不能告诉你，我要亲自告诉丁香，你快带我去，我不骗你！”

    　　见叶羽墨说得如此笃定，又一脸的笑意，夏花有些半信半疑了，想了想后夏花朝叶羽墨挥手道：

    　　“那你随我来吧，小姐在书房呢，我带你去！”

    　　叶羽墨连连点头，急忙跟上了夏花的步伐。

    　　叶羽墨跟着夏花，一路穿过百花盛放的花园，往凝香苑深处行去。穿出花园没走多远，叶羽墨便隐隐约约听到有琴声在凝香苑深处响起，而随着不断行进，琴声也越来越清晰。

    　　叶羽墨自问生于王府，从小听过不少音律大家的琴声，但是今日凝香苑中响起的这琴声，依旧令他忍不住惊叹！在凝香苑的春光之中，这琴声就仿佛是星辉自九天而来，缥缈而清远，令人心神为之颤动；这琴声，又仿佛是清泉幽幽自山涧而来，零零落落，如诉如泣，令人闻之动容！

    　　但如此动人的琴声，弦起弦落之间，却又染满了凄婉，琴声轻诉，一圈一圈的相思悲苦便如涟漪一般悠悠荡荡的散了开去，惹得春日中的百花也尽皆黯然；琴声低泣，一重一重的离别断肠之声便如雪花飘飘洒洒而落，让阳光下的清风也不由阵阵神伤。

    　　伴随着琴声，渐有歌声如诉如泣而起：

    　　落红萋萋散尽香，

    　　独倚斜阳泪成双。

    　　君去天涯与海角，

    　　不知归期在何方。

    　　忆初识，

    　　泪茫茫

    　　相思年年愁断肠。

    　　满眼寒雪满眼殇，

    　　惟愿来生伴君长。

    　　歌声凄婉，琴音断肠，所谓杜鹃啼血，芙蓉泣露，也不过如此了。

    　　叶羽墨被琴声感染，心神也不由黯然，步伐缓行间，许多往事都不由被勾起，以至于最后已经到了丁香的书房，叶羽墨还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琴声停下，丁香轻唤了一声叶公子，叶羽墨才猛然惊觉回神。

    　　可能由于身体受伤和沉浸于这悲伤音律的原因，丁香的面容有些憔悴，不过在唤叶羽墨时脸上仍带着一丝微笑。叶羽墨回过神来，也整理了一下情绪，微笑道：

    　　“丁香，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弹的这一曲，应该是传说中如月仙子所作的断肠词吧？”

    　　丁香微笑点头，随即微微叹息道：

    　　“没错，正是如月仙子的断肠词”。

    　　叶羽墨也是微微一声叹息，开口道：

    　　“一曲断肠词，千古为谁痴。像如月仙子和君临前辈这般珠联璧合的人儿，没想到竟也被命运作弄，最后落得个生死离别天人永隔的结局”。

    　　一旁的夏花，听得有些一头雾水，不过她好像一下子抓住了叶羽墨话中她极感兴趣的部分，满眼惊奇的道：

    　　“等一下！听你们的意思，刚才这首这么悲凉的曲子，背后竟然还隐藏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叶羽墨不由一笑，道：

    　　“这首曲子中的词叫断肠词，背后确实是有一个爱情故事的”。

    　　“啊？我要听我要听，快说来我听听！”

    　　夏花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一听到有爱情故事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旁边的丁香不由摇头微笑，平日里夏花对音律、诗词什么的从没有半点兴趣，没想到今天听说词曲后面有故事，居然这么感兴趣了。

    　　“好，那我就给你讲讲吧。”

    　　叶羽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君临前辈是八万年前的传奇人物，相传他孕生于青莲山的一朵千年青莲之中，上古三正剑之首的青莲剑伴他而生，君临前辈天资绝世，四岁开始修炼，十一岁便悟玄妙，此后他开始游历天下，游山玩水，同时四处找高手过招”。

    　　“这个我听过，然后呢，快点往下讲！”

    　　见叶羽墨停顿了下来，夏花很是不满的催促。

    　　叶羽墨微微一笑，望向了丁香，丁香感受到叶羽墨的目光，开口道：

    　　“在南海万族之中，有一族名海云族，海云族中的神女名叫闻人如月，生得国色天香，人称如月仙子。如月仙子虽称仙子，性格却是颇有些古灵精怪，她经常女扮男装，在海云族的上千岛屿领地中四处游玩。这天，如月仙子到了鹊桥岛，恰逢岛上一豪门大家的女儿在设擂台比武招亲，如月仙子一时兴起，便上了擂台”。

    　　丁香停了下来，一旁的夏花则双手托腮正听得入神，叶羽墨微笑道：

    　　“如月仙子女扮男装，上了擂台，并没有人认出她是女儿身，但此时刚好有一个人也路过此地，并且看到了台上的如月仙子”。

    　　正听得入神的夏花，突然两眼放光，激动的道：

    　　“那个人就是君临前辈吗？”

    　　叶羽墨微笑道：

    　　“没错，当时君临前辈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英雄年少，俊逸过人，他看穿了擂台上的如月仙子是女扮男装，但并没有拆穿，反而是轻轻一跃，直接落到了擂台之上要与如月仙子比试。”

    　　丁香接着道：

    　　“如月仙子见眼前的少年玉树临风、英姿过人，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出尘的气质，心头不由有些微跳，这还是她出生十六年以来头一次面对一个男生的时候如此。如月仙子就这般在心绪有些微乱的情况下与君临前辈在擂台上动起了手，最终，如月仙子不敌君临前辈，她束起的秀发，也被君临前辈拨开了！”

    　　叶羽墨仰头望天，轻吟道：

    　　“‘仙颜如玉腮胜雪，婷婷袅袅人如月’，如月仙子秀发垂落，双目含羞，君临前辈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口中喃喃的念出了此句。当时君临前辈并不知道如月仙子的名字，但他赞美如月仙子的话语却刚好就与如月仙子的名字对上了，这也不得不说真是上天注定。

    　　而此时如月仙子女儿之身暴露，周围的人群响起了震天的议论声，但幸得海云族中的许多人并未见过如月仙子的真面目，所以并没有人认出她是本族神女。面对君临前辈露出的爱慕目光，如月仙子有些羞怯，转身直接御空离去了”。

    　　“啊？那君临前辈有没有追去啊？”

    　　夏花双手托腮，急道。

    　　丁香微笑道：

    　　“当然有追，君临前辈直追如月仙子而去，而为女儿设擂台的那位豪门家主，气得不行，紧追君临前辈，毕竟君临前辈胜了，按规矩就必须娶他们家的女儿，只可惜豪门家主修为差君临前辈太远，没追多远便被君临前辈和如月仙子甩开了。如月仙子见君临直追自己而来，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抗拒，她似乎希望君临追上自己，似乎又不希望君临追上自己，而就在她矛盾犹豫之间，一直紧追在她身后的君临突然不见了”。

    　　叶羽墨继续接话道：

    　　“君临前辈突然消失，如月仙子也不由停了下来，她转身怔怔望去，仔细寻找，却是再没有发现君临的身影。如月仙子突然觉得有些失落，连脸色也黯然了下来。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自身后拉住了她的手，拉着她直往更高的天空飞去，如月仙子惊愕转头，刚好看到了君临微笑注视着自己的双眼，如月仙子没有挣开君临的手，她的心跳得很快，脸色微红，任由君临拉着她飞上了高空翱翔”。

    　　叶羽墨停了下来，丁香的眼眸中泛着阵阵羡慕和神往，开口道：

    　　“如月仙子和君临前辈很快走到了一起，两人执手游遍了海云族的上千岛屿，花前月下，共舞蹁跹，成为了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夏花双手托着腮，羡慕的道：

    　　“真好啊，什么时候我也能遇上这样的……咳咳，然后呢，这么美的故事，为什么最后如月仙子会写出那般凄婉断肠的词来？”

    　　叶羽墨脸上的笑容退去，开口道：

    　　“君临前辈并不是一个想要安稳过日子的人，他是一个修行狂人，三个月后，他便打算离开了，他想要去更多的地方，与更多的高手过招，到达更高的修行境界！”

    　　丁香的神色黯然了下来，道：

    　　“君临前辈想要离开，但如月仙子是海云族的神女，要守护整个海云族，她是不能离开海云族的领地的。但君临前辈还是决意要走，临行前他对如月仙子发下誓言；待我修至通天境之日，便是回来娶你之时！”

    　　叶羽墨一声叹息，道：

    　　“我想连君临前辈自己也没料到，他的这句誓言将永远无法兑现吧”。

    　　“啊？”

    　　夏花一脸惊愕和不可置信，皱眉苦脸的道：

    　　“不会吧，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丁香一声叹息，说道：

    　　“君临前辈这一去便杳无音讯，如月仙子整日在相思中煎熬，度日如年，直到三年之后，一个噩耗传回。说君临前辈在与高人大战后已重伤垂死，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让如月仙子难以接受，她再顾不得族中的规矩，离开了海云族的领地，出去找君临前辈”。

    　　叶羽墨接着道：

    　　“如月仙子找到了君临前辈，而此时的君临前辈已经是处在死亡的边缘，只靠一缕残魂保留着一点生机。如月仙子悲痛欲绝，背着君临前辈上了寒山，准备去找天机老人。天机老人是当时世间公认的医术最逆天的人，被世人称为医神。如月仙子背着君临前辈上了寒山，求天机老人救命，天机老人似乎早已算到他们要来，他连君临前辈的伤都没有看一眼，只是沉默望天，许久之后，才叹道：生死有命，天意不可违！你如果非要救活他的命，那除非用你的命来换！”

    　　丁香眸中蕴泪，叹息道：

    　　“一别三年，再见无言。如月仙子望着昏迷中的君临，想着如果自己死了，那今后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三年的相思，可都还没来得及一一倾诉呢，就真的要从此诀别吗？如月仙子趴在君临前辈的胸前哭了很久很久，哭完了，她面向天机老人，坚定的道：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的命，求你救他！……”

    　　“天机老人答应了如月仙子，并保证一定会救活君临前辈”。

    　　叶羽墨的脸色布满了感伤，轻叹道：

    　　“寒山常年飘雪，这一天，也正是大雪漫天，如月仙子站在寒山崖边，含泪写下了断肠词。……忆初识，泪茫茫，相思年年愁断肠。满眼寒雪满眼殇，惟愿来世伴君长。”

    　　丁香含泪道：

    　　“断肠词写罢，如月仙子又在纸的最后写道：君乃千年青莲之身，如月惟愿来世能与君做一对青莲并蒂天地间，不再受人世离别之苦。写罢，如月仙子于寒山上自刎而死，尸体落入寒山深谷，尸骨无存！”

    　　故事讲到这里，夏花已是泣不成声，她一边抹泪一边咬牙切齿的道：

    　　“都怪君临前辈，都怪他，要不是他追求什么至高境界，整天与人大战，事情怎么会落到这么一个结局。如月仙子实在是太可怜了，太痴情了！”

    　　叶羽墨一声叹息，说道：

    　　“后来两月过去，天机老人救活了君临前辈，君临前辈看到了如月仙子临死前写的断肠词，知道了她的死因，君临前辈悲痛欲绝，同时也怒火滔天！他回身拔剑便与天机老人大战，他从不信天，而天机老人却说什么天意不可违，在君临看来，是天机老人害死了如月仙子！

    　　当时的天机老人已是通天境的至尊强者，而君临还未踏入通天境，可是悲愤怒气滔天的君临，激发出了他最大的潜能，他手执青莲剑，竟以逆天之威斩杀了天机老人！而后他跳下寒山，疯了般的搜寻如月仙子的尸骨，只可惜，除了一小截衣角，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君临前辈悲痛欲绝，一怒之下挥剑夷平了整座寒山！”

    　　叶羽墨抬头，望向了丁香身后的墙上，那里，有一幅画，画中远山树木秋黄，而近处却是一个冰湖，冰湖周围，也是一片冰天雪地。画上有一首诗，曰：

    　　挽酒肆意江湖里，山色满目月满衣。

    　　一骑漂泊秋又暮，不见寒山不见伊。

    　　叶羽墨望着这幅画开口道：

    　　“丁香，这幅画，便是相传君临前辈所作的那幅寒山图吧？”

    　　丁香点了点头，说道：

    　　“是寒山图，不过并不是真迹，这是后世大家的临摹之作，是冬姨从朋友那里得来的”。

    　　“原来如此”

    　　叶羽墨点了点头，道：

    　　“寒山被君临前辈夷为平地，最后成了这一个冰湖，而当他再见寒山之时，也不得不悲伤的感慨：一骑漂泊秋又暮，不见寒山不见伊”。

    　　夏花此时已擦干了眼泪，她愤愤不平的道：

    　　“他悲伤有什么用，感慨有什么用，如月仙子的死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哼！”

    　　叶羽墨叹息道：

    　　“是啊，君临前辈也明白这一点，自那之后他便整日与酒为伴，浑浑噩噩，宿醉江湖。直到有一天，他再次回到他的出生地青莲山，此时的君临，终于是踏入了通天境，但是他曾对如月仙子许下的诺言：‘待我修至通天境之日，便是回来娶你之时’，却再也无法兑现了。在青莲山山巅，他大醉三日，醒来之后，他仰天怒吼道：

    　　怒海翻天啸狂涛，万峰傲立入云霄。

    　　自古英雄出年少，敢与天公试比高。

    　　如月仙子因天机老人一句天意不可违而死，君临前辈自此便发誓要杀上九天，与诸天见个高低！可以说，如月仙子的死，是君临前辈后来参与伐天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