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巴赫蒙约
“噗——” 一桶冰水从头浇下，阿曼打了个寒战，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是在个酒气熏天的地方，光线很暗，十几步远的地方是个小舞台，一个歌女浑身只挂着几块遮羞布，瘦弱地几乎拿不稳麦克风，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像个凄凉的笑话。 地板一阵颠簸，从偶尔被掀起的窗帘看去，外面飘着黑乌乌的云，交错的闪电光亮下，噬魂怪们像破垃圾袋四处飘荡。 是在飞机上！ 阿曼见过这种飞机，庞大、结实，比航母还令人生畏，即使费林德巨人也够不着它的轮胎顶。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飞机上？它要带她去哪儿？阿曼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的手被反绑了，动了动，立刻感到灼热的痛感，是施了束缚咒的手扣……还有脚扣。 “贱人！”阿曼骂道，那个恶心的、卑鄙诡诈的易形兽！ 后脑勺猛地被拍了下，她扭头去看，结果只看到了堆在身后的高高的木质酒桶。 “走吧。”那东西说，扯着阿曼的胳膊往起拉她。 阿曼才不想显得自己多废物，她用力扭了扭胳膊，站起来，“别动，我自己能走！” 摆在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其实没多长，只是太暗了。 通道尽头传来说笑和酒杯的碰撞声，其中有一个粗声瓮气，阿曼记得那声音，就是伪装成克莱尔的易形兽。 另一个是……窗帘全部拉上，杜绝任何自然光线，除了黑暗爪牙噬魂怪还能有谁？ 他们在聊什么？和克莱尔有关吗？ 阿曼侧着耳朵，不行，听不到。 背后被猛地一推，阿曼打了个趔趄，站稳了。路过小舞台，她和那个歌女对上了眼。 歌女转了个身，留给她个光秃秃的脊背。 呸！恶心的人类！ 阿曼扭过头去，憋着一肚子火，但紧接着，她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回头去看她。 歌女刚转过去，大概是余光又看到了阿曼，装作漫不经心地再次端端正正地把背部露给了她。 准确地说，是屁股！ 她得内裤大概原先是某种宣传工具，上面用污迹涂抹了几个字母，剩下的字母连贯在一起，居然是“巴赫蒙”！ 巴赫蒙！阿曼脑子都炸了。 巴赫蒙斗场，堕落天使缇络·蒙法奖励他的魔族子民的娱乐，每次都会贡献出一个可以获得能力的至宝，无数魔族成员互相战斗，最后只胜出一名，由他获得此宝物。但是，斗场开始前就被控制的魔就另当别论，他只是个工具，获胜后，为了交换自己的自由，无可选择地会把宝物献给控制自己的那头怪兽。 阿曼大概能猜出易形兽的目的了。 之前听巴斯顿说过，缇络会在近期举行巴赫蒙，但没想到竟是这么快……是的，一定和那条龙有关，绝对！ 但是，这个歌女究竟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信息？ 阿曼再去看时，歌女又装作漫不经心地转身过去，有气无力地继续唱歌。 “阿曼·拉芙莱斯小姐。” 恶心的声音钻进了耳朵，阿曼看到了那头易形兽，他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另一个椅子上，一个黑溜溜的东西刚刚钻出去了。 是噬魂怪。 “来吧，我的客人，请坐！”易形兽拍拍那张还没冷下来的椅子，对阿曼说，脸上依然是那种得意洋洋的诡笑。 阿曼厌恶极了，椅面被他这么一拍沾了些黏糊糊的体液，她用脚勾住椅子支架，想把它翻过去，不料脚下一沉，重重地踩在地板上，一步步走到椅子边坐下。这是束缚咒的作用，如果你能让一个桀骜不驯的国王戴上它，只要你想，他就可以为你下跪！ 椅子上的粘液让阿曼觉得自己得肠子都翻到喉咙里了，她狠狠地瞪着易形兽，心里早就盘算着怎样才能让他死得更凄惨。 “喝点什么？”易形兽问道，圆鼓鼓的眼睛在酒柜那里扫视一圈，“看啊，我们有很多好东西。” 一个透明容器里装着几具赤身裸体已经泡腐烂了的人类尸体，原本金黄色的酒如今成了红绿色，还有一个容器内关着两个奄奄一息的孕妇，阿曼知道如果打开下面的阀门，她们的灵魂会像冰激凌似的在酒杯里小巧可爱地堆起来……还有更多恶心的东西。 他递过来一杯酒，阿曼瞅了眼，吐了口口水进去。 “你都喝些什么？这可是你们鬼畜最喜欢的人血兑着香槟。” “我喝独角兽的血。”阿曼冷言冷语，她不指望这地方有那东西。 “那、那可是相当珍贵的东西，你能得到？哦，我忘了，你曾经单枪匹马地杀了一头雪暴龙，独角兽也应该不难，你是一块还未面世的璞玉，我就是这样慧眼识英雄，”易形兽声调夸张地说道，忽然像开了窍，“但是，这也同样好喝，啧，你一定是缺少一个陪酒的，可惜我这里只有一个女人！”他朝舞台上的女人打了个响指，她便乖乖地放下麦克风向他们走来。 歌女走到阿曼身边，像对待男人似的坐进她的怀里，阿曼想躲开但是还是没成功，歌女朝她轻轻吹了口气，开始舔她的耳朵。 女人的舌头确实是个好东西，比海洛因更有飘飘然的感觉，但阿曼讨厌这样，几番下来她已忍无可忍，一拳狠狠地砸到歌女脸上，“滚开我的身上，你这肮脏的贱人！” 歌女一下子滚落在地，她出了血，蜷缩着捂着口鼻发抖。易形兽得意地疯狂大笑，“对极了，就这样，阿曼小姐，人类就是我们消遣玩乐的东西！” 然而，歌女摔地上时出于本能，她扯住了吧台上一块黑色天鹅绒布料，并就势扯落下来。 阿曼和易形兽的脸同时僵住了。 天鹅绒布下整整齐齐地摞着甲胄头盔，锃亮的铜牌上标识着“巴赫蒙”三个字。 看来，歌女给了她真实的信息。 阿曼心里已经对事情的发展一清二楚，她决心自己先挑破话题，“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巴……？”易形兽试探地问道。 “对，巴赫蒙！” 易形兽扬起巴掌就甩在歌女的脸上，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都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我本来可以让她更顺从地为我效劳！” 阿曼打心眼地鄙视他！ 他还不知道就是这个歌女最初的举动，否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吃了她，或者泡了酒。 像是怕暴露，歌女只捂了一会脸，易形兽刚把脸扭到阿曼这边来，她便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坐进了阿曼怀里，在她腿上使劲蹭，她想把涂抹了其他字母的污迹擦掉。 易形兽微微吸了口气，看起来很无奈，“是，我必须让你舒服一点，我们的关系或许不需要那么僵硬，毕竟我不歧视你们这些……”他突然咬着牙，盯着阿曼得眼睛一字一顿地强调她的身份，“狗杂种！” 这三个字阿曼已经听了太多次，她不想现在浪费力气去和他争辩。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看样子你也不吃这一套。”易形兽抹掉酒水后接着说，“刚刚走的噬魂怪告诉我，他会帮你报名，这趟飞机也是飞往巴赫蒙斗场的，每个这样的房间里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兽人、亡灵、精灵、鬼畜……他们都为了一个目的……” “他们捉到那条龙了！”阿曼打断他的话，“吞了东方舍利的火龙雷奥。” 易形兽怔了一下，“你的消息真是灵通。” 有巴斯顿在，没有不知道的消息，克莱尔的事是个麻烦的意外。 “你捕捉克莱尔是为了引我出来，引我出来的目的就是帮你赢了巴赫蒙，杀了火龙雷奥，得到东方舍利！” “事成之后，克莱尔会完好无损地交换在你手里。” “克莱尔在哪儿？” “安全的地方，要知道，用这种卑鄙的方法找到自己想要的斗士的主子，可不止我一个！”说着，易形兽从脏兮兮的一块褶子中掏出一枚戒指，像针一样刺痛阿曼，那是克莱尔的戒指。 易形兽拿出戒指只是为了让阿曼知道克莱尔在自己手里，“所以，乖乖地把东方舍利带回来，如何？” 歌女软绵绵地附身过来，继续舔阿曼的耳朵，但这次，阿曼听到她小声的说话，“带我出去，我就告诉你那个地方。” 她心里咯噔一下，但不管这个女人的话可不可信，她都有自己的选择。 她已经做好准备，无论多难，她都要维护自己不被利用的自由信仰！ 阿曼攥紧了拳头，歌女抱住了她的脖子，想必一定是感觉到了那不被易形兽发觉的那肌rou的紧绷。 “我对你们的权力、或者能力斗争毫无兴趣，一群只妄图通过别人的殊死努力而轻松获得力量的卑鄙小人……”她回答，周围的空气降了点温，阿曼的手心里艰难地凝聚冰冻水滴，与此同时，她甚至可以听到手脚腕被那束缚咒铁扣灼烧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与她紧贴的歌女把身子又挪了挪，更完美地遮挡住她的手。 “你在听说我的时候，一定也听说了，我不会为任何人利用，”阿曼头上渗出阵阵冷汗，骨头发抖，但她现在不能让易形兽发现，还差一点，她继续拖延时间：“所以，克莱尔我会自己找回来，你的命我回头就来收！” 话音未落，吧台上顿时凝上一层冰霜，易形兽一惊，连忙起身，阿曼终于凝成的锋利的冰锥就刺了过来，只是因为手脚还被控制的关系动作慢了很多，被易形兽一侧身，躲过了正面攻击，冰锥滑过颈动脉刺进了他的臂膀！ 易形兽发出一声震耳的痛叫，殷绿色的血水顺着冰锥流了出来，阿曼趁着成为他疼痛时对咒语手脚扣控制力变弱的瞬间急忙向事先发现的舱门跑去。 但她的手脚太慢了，歌女只好拼命拉着她！ “放手！”阿曼很不高兴，歌女帮助她的行为只会让她蒙羞。 “你逃不掉的！” 易形兽声嘶力竭地叫道，一手用力拔出冰锥，按响了警报。 阿曼拉动门栓，舱门打开，高空的气流瞬间就把这扇巨大厚重的门刮跑，在酒桶和乱七八糟的垃圾飞出来之前，歌女一下子扑跳到阿曼背上，两人一起向下坠去！ 围绕在飞机周围的噬魂怪立刻急追她们而来。 没有什么比高空坠落更痛苦了！ 特别是脖子上还揪着个大活人！ 阿曼几乎要被勒地窒息掉，她使劲掰着那双手，哪知歌女却更用力地抱紧了！ 真后悔那时候没一拳头就砸死她！ 无奈，阿曼只好只好努力转个身，把她抱在怀里，这时歌女才肯放松一点。这样抱着一个人类虽然很恶心，但至少不会让自己死在坠空途中。 穿过电闪雷鸣的云层，逐渐可以看到地面了，是海——幸运极了。 “克莱尔在哪——”阿曼大声问道，声音像被风筝似的一下子窜到三千尺之上。 “听不清——”对方也大声答着，嘴唇快要被风翻到眼皮上了。 “克莱尔——” “现在不能告诉你，你会杀了我——” 可恨的女人，她怎么知道自己有杀她的打算？或者担心她掉进海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地址就被摔死！ 眼看就到海面了。 阿曼屏住呼吸，做好准备。然而，突然高空一声尖啸，阿曼暗骂一声，抬头，一双巨大的翅膀铺天盖地而来，紧接着，一双铁钩似的龙爪就牢牢地把她两抓住了！ 噬魂怪粗暴地在她们耳边吼着，虚无的破袖筒指向海的尽头。 得到命令的巨龙立刻扇动两翼，阿曼后背正好擦过了海面，低空向海天交际的地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