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拥抱一会
走进95楼，阿曼首先看到的人便是V·K·多克，他站在门外，粉白色衬衫的袖子高高挽起，肩膀上搭着一块毛巾，手捧腮，正在凝神向诺亚房间里张望，以至于阿曼走到他身边都不知道。 说实话，红色烫金边的地毯，斜斜地洒进來的柔和阳光，身材高挑健壮的男人以及他棱角分明、沉静的侧脸，若有所思而专心致志的姿态确实能让大部分女人心情为之一振，心花怒放。但很不幸，阿曼不属于这大部分的女人，她见到多克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匕首，然后才意识到这是那个玩魔方的大明星，似乎并沒有什么威胁。 阿曼推开他走进房去，背后才传來这个人类明星惊醒的声音：“抱歉，阿曼·拉芙莱斯爵士……” 阿曼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说话，她今天已经听过很多人道歉了，不再需要听一个人类以沒有及时看到自己为由的道歉，那很无聊无趣。 “你总喜欢站在门外吗？”她回身瞅着那人。 “不，阿兹诺·古兰德先生嘱托我在此等候，以备不时之需。”多克非常恭敬地说。 “哦，我明白了，”阿曼微微抬高下巴，扮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來这个世界上还有魔巫们办不到的事情。” V·K·多克仿佛受到触动般震惊地看着阿曼。 每一次见到他，他的面前总是隔着一扇不能进去的门，诺亚的房间是这样，电梯是这样，现在即使是帮忙都得站在门外等候。 “如果是我的话，才不会管什么狗屎不如的等级制度，我只能看到我面前的人，他如果挡着我的路，我就会把他……”她看着这位大明星，眼睛中流露着比钢铁还强硬的态度：“……推开！” 多克若有所思，片刻，他最终选择了退缩：“我……我可能永远也沒有您的勇气，爵士。我想，我还是去我的房间休息一会比较好，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很乐意为您服务。” 说完，他微微颔首，赶紧转身离开。 真是个不争气的家伙！阿曼心想，但不能怪他，不平等的枷锁桎梏着很多人，可是愿意起來反抗挣脱的只有屈指可数的那几个。但是，毫无疑问，享受着别人流血换來的成果，那些自以为幸运的人永远不能理解真正的自由和平等！ 阿曼走过玄关，房间很整齐，沒有什么异常，接着，她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克莱尔和和田千足。 “我们听到了你的声音。”克莱尔看着她。 “是，我天生一副大嗓门。”阿曼走到她身边，不想克莱尔立即从床上跳起，双臂环着她的脖子，用力拥抱着她，阿曼可以感觉到克莱尔灼热的呼吸，当她湿润的唇触碰到脖颈后的一寸皮肤时，阿曼终于明白为什么克莱尔即使不依赖别的方法也能断定站在她面前的本尊是真是假。 阿曼看着和田，这个小女孩眼中闪烁着惊喜，似乎在为阿曼和克莱尔的安然无事而高兴，这也真是奇怪，她怎么可以对敌人有这种感情呢？ “克莱尔……”阿曼挠挠鼻子，“我想……” “嘘，不要说话，我只想像现在这么抱着你。” 阿曼嘴角微微翘起，金色的阳光在她指尖穿梭着，像只被花蜜吸引的蝴蝶。 “我明白了。” 和田千足这时就显得格外孤单，她独自一人坐在比她大好多倍的床上，身影瘦小，面庞稚嫩，她默默地低下头去，小小的手掌按压着倒影在床上的一点明亮，放手，再按下去，再放手，突然，明亮上落了点深色，和田慌忙用力抹了下眼睛，始终沒抬头。 阿曼看着很不是滋味，和田千足像一把钥匙，总是在不经意间打开阿曼小时候的回忆。 她伸出手去，手指的阴影闯进那狭窄的明亮，和田抬头，睫毛还还有未干的湿润。 “过來。” 和田很不确定。 克莱尔也转过头，伸出手去，“和田。” 和田犹豫片刻，终于把自己的双手放进阿曼和克莱尔的手心，站起，两人拥住了她。 “真是奇怪的感觉，不是吗？”阿曼说，都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奇怪，但因为是我们，所以这是必然的。”克莱尔很肯定地说。 “必然？” “嗯，不过，阿曼暂时不用去理解。” “什么啊。”阿曼有些不服气，不过，这样的时光真好。 真好，就像又回到了过去。 “那么，你还好吗？我听说你差点……” 阿曼微微一笑：“很好。”她把克莱尔从怀里拉出來，向她轻松地眨眨眼：“知道吗？我现在有一种感觉，即使上帝毁灭了，我都会与世共存，似乎沒有什么能让我彻底死亡的力量。” “你又在说大话了。” “真的，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只强壮的手臂扶着我，即使再困难也不会倒下。” “那只手臂是我们的伙伴，阿曼，你现在有很多伙伴，诺亚，劳瑞，巴斯顿，克莉斯汀……他们都很好，和你站在一起，和你同甘苦共患难，如果说巴赫蒙赋予了我们什么，那一定就是这些伙伴。” 克莱尔说，神情再次低落下去。 阿曼走到桌前，拿下陶瓷水杯的杯盖，手指捏着上面的边沿，让它在光滑的桌面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把杯盖重新捡起放到水杯上，转身，拍拍手：“说吧，你不止想对我说这些好听的话，所以……批评呢？” 克莱尔自知无法掩藏，她也不想对这个问題掩藏：“阿曼，你有沒有想过那个店员呢？” 她的话里有些责备，即使阿曼否定她的时候都沒有的责备。 “他死了。”阿曼冷冷地回答。 “你为什么要杀那个店员？” “因为他该死。” “他很友好，他让我们进他的店试衣服，沒有贬低或者冒犯我们，一直彬彬有礼……” 阿曼立即打断了她：“克莱尔，我后悔了，我以为我做好准备听你的唠叨，但不是这样，我听不进去。” “唠叨？这怎么会是唠叨？”克莱尔紧追不舍，阿曼突然猛地拍了下桌子，把克莱尔吓了一跳。 为什么总是这么暴躁呢？阿曼舔舔嘴唇，语气软了下來：“听着，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个问題，我们晚点再说，好吗？” 克莱尔足足看了她三秒，最后点点头：“好。” “你怎么样？有沒有受伤？”阿曼问，她仔仔细细地把克莱尔浑身上下打量了遍。 “沒有。”克莱尔回答。 “那么，和田呢？” 和田急忙做了几个手语，克莱尔帮她翻译：“她很好，不用在意她。” “那么你呢？克莱尔？你怎么样？” “阿曼，你刚刚才问过我。” “是，甭管那个傻瓜魔巫，现在告诉我，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你是认真的？” “当然。” 沉默。就像陷入了冷战。 “阿兹诺说我很好。”克莱尔说这话时已经过去了至少两分钟，阿曼差点以为她不会回答。 不过…… “切。”阿曼齿缝间漏了点风，但她很快就改正过來了：“很好，我放心了。” 实际呢？她认为那个裤子就是夹着尾巴逃跑的灰鼠，他害怕阿曼身上的东西，看不出克莱尔身上的威胁，这样的家伙居然是西普引以为傲的巫医。 “那个家伙呢？” “他突然就消失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突然消失？” “沒错，他和我们说‘稍等’，一捧绿烟亮起，他就不见了。”克莱尔沒有以前看到魔法出现时的那股兴奋劲，她声音很低落，阿曼知道，杀了店员那件事是她和克莱尔不沟通就沒法越过去的坎。。克莱尔从沒看到过阿曼杀掉一个普通人。 “克莱尔，你要相信我不会沒有道理地去杀人……” “是什么道理呢？”克莱尔马上问。 “他……” “我看到了‘鬼畜禁入，恕不欢迎’。”她抢着回答。 “你看到了？” “是。” “那我相信你一定沒有看到他最后企图召唤噬魂怪來抓捕我们，实际上，他的企图得逞了。” “是，我听和田说了。” 这下阿曼就不能理解了。 “那你还为他惋惜什么？我们差点死在这个彬彬有礼的家伙手里。” 阿曼看到了克莱尔微妙的表情变化，很显然，在她意识里，这是一个本不该死的人，阿曼的出现让他丢掉性命，阿曼是罪魁祸首。 “如果我们今天不到芬多利街，我们不进他的店铺，他就不会死，阿曼，虽然我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你又隐瞒着不想让我知道，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如果我们不去站在他面前，他就不会死。”克莱尔说，竭力争辩，而阿曼心里则想：果然是这样！ “西普已经赔偿过他了。”她说。 “用金币？”克莱尔问。 “是。” 克莱尔摇摇头，全盘否定了金币补偿：“阿曼，假如我死了，西普先生为你支付多少金币你才会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