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的凤父
别扭的凤父 凤煜从那天以后,晚上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儿,经常不去书房,和雪梅一起读读书,说说话。他给雪梅讲的,大多数是唐诗宋词,还有一些词句婉丽的短文,小雅给雪梅的那些话本,他也给悄悄藏了起来,他怕那里面的儿女长,玷污了他纯真的小妻子。 这天,雪梅的父亲,从外面传话进来,想过来看看女儿,雪梅就在外面的厅房里,请父亲坐了。 肖父见女儿容颜妩媚,顾盼间幸福甜蜜之色溢于言表,就把满腔的心事强压了下来,只问了问女儿过的可好,说了一些闲话,准备出去,让雪梅很是奇怪。 “爹爹,你到底有何事要说,只管说就是了。” “没事,没事,爹爹就是几天没见你,心里挂念。” “爹呀,你都晒黑了。” “这夏天了,太阳毒得很。那房子都快拾掇好了,你凤二叔捎话过来,说京里会派人过来,帮着这边开个什么店的。到时爹就不再整天晒在太阳下了。” “爹,你没做过生意,会开什么店呀,不是说,那店面是为公公开的吗?公公年轻时,是做生意的。” “你公公死活不肯,他好像和店主有什么嫌隙。” “那个图jiejie那么好,也不知怎么会惹了公公不快。”雪梅笑道。 “梅儿,你给爹说,你的夫婿,凤大人对你可好?” “极好,爹爹。”雪梅害羞起来。 肖父查看女儿的神态,觉得不是敷衍他,心里的大石才放下来。他今天才听说,凤煜当时不肯拜他为岳父,竟然是因为和图清私下有婚约,他有点不想去图清的店面那里忙乎了,可是,像亲家那么样,一天闲得难受,他又不想那样。 凤父不想让肖父去图清那里,可是原因又没法说,他总觉得,肯与男子私下订婚,这样的女子不好,可是,订婚的是自己的儿子,这话怎能给亲家说呢?万一媳妇知道了,岂不会造成小两口不和?他自己在景州街面上转了好久,一时也没有个合适的营生,何况,同知老爷的父亲,总不能去给那个店主当伙计吧?就算他愿意,谁又敢雇佣呢? 凤煜和凤熠,还以为父亲以前干累了,觉得老人年纪大了,想歇一歇也无可厚非,他不肯去帮图清管理眼镜店,凤煜正在物色合适的人选。图清已经给这边来过信了,说店一收拾好,眼镜很快就会运过来了。 凤煜这天正在外院,见父亲背着个手,低着头晃晃悠悠地进来。 “爹”他起,搬了一下椅子,给父亲让坐,屋里的人,都纷纷告辞出去。 “爹,你来可有事儿?” “老大,我就想不通,那姓图的,你现在也没娶她,为何还要对她的事儿,这么上心?” “爹呀,孩儿当年去考试,就住在图府的。” “图府?她不过是图府的一个婢女,和图府有什么关系?” “她嫁给图大少爷了。” “你给我说过的。哄谁哩,怎么可能?” “爹,给你说过,你一直不信,她是李家庄李老爷的闺女,当时遭人陷害,被拐卖到图府的。现在沉冤昭雪,她母亲乃蒙古汗王之女,现在恢复了她贵族的宗籍,当然能和图大少爷成婚了。再说,就算她不是皇亲贵胄,就她那满腹经纶,哪个人见她,也留七分尊重的。” 凤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问:“老2,说他不考了,你怎么不管管。” “老2志不在官场,我不想勉强他。再说,他现在一年少了也数百两上千的银子收入,又是有功名的人,比我强多了,为何要勉强他去考科举呢?” “他抢人呐,数百两上千两银子,你两个,现在怎么都没个实话呀,他赤手空拳到京城,这才几年,连个铺子都没置办,怎可能有那么大进项?我听他的意思,不过是图府一个下人,怎么说,也是堂堂举人老爷,甘愿俯为奴,老爹的脸都让他丢尽了。我以前是不知,不然,怎么也不会让他在去京城的。” “他才不是什么下人呢。爹,你不知道不要乱猜嘛,老2他喜欢弄那些机器,他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儿。” “为国为民?就他给你写信的,在织布?他就是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一人一天织出一匹布。哼,这个我知道,就算快手,一天织布两丈多而已。” “唉,爹,哪天进京,我把你带过去,你去看看老2在干什么就是了。” “哼,那姓图的妖女,怎么就把你兄弟两个都迷住了。你说,你是不是对你媳妇不好?” “爹,你瞎想什么呢。”凤煜略有点不悦,他很孝顺父亲,对父亲的执迷不悟非常为难,过了一会儿,他低声给父亲说:“我以前有什么打算,那都是过去的事儿,现在我已娶肖氏为妻,肖氏贤惠舒雅,甚合吾意,我怎会对她不好。” 凤父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忽然说到:“你刚才是不是在这里安排人,帮那姓图的开店呢?” “父亲,图清开这个店子,不过是想帮她的旧家人把子过好一点而已。那些家人,跟着他父亲受够人欺凌,有个还为了救她,跛了腿,你当她稀罕这点银子呀。凤熠帮她看的那纺织厂,一年下来,不知道能挣多少银子呢,上万两都有可能。” 凤父又是好一阵不说话,最后,疑惑得自言自语:“劫皇杠呢,上万两银子。”凤煜见父亲这么固执,还经常干涉图清那个店里的事务,实在无奈,给凤熠写信,让父亲去京城里参观。因为凤父不喜欢图清,凤熠就直接把父亲接到工厂去了,图运和图清都不知道凤父的这次京城之行。 凤父站在织布机前,目瞪口呆,他来回望着飞梭,眼一会儿花得难受。出了车间,他问走在后的儿子:“这机器,就是你造出来的?” “嗯。” “那,确实比你考试当官强。不过,这和那姓图的有什么关系?你当时没钱做这些机器吗?” “这是她设计的。她画好的图纸,也是她指导着,和我一起试制的第一台机器。” “这样啊。我有点不信。” “她弄的机器多了,明天,我带你看看别处。那可不归我管的。是她派的管事儿。” 凤父又在磨面机前发了一次呆,站的时间长了,出来时,头发上都有一层白面,凤熠轻轻替父亲拂去。 “我当时若不是反对你兄长,那你兄长就和这个图什么成婚了?那这些机器,都是咱们的了?”凤父说话时,眼睛里没有视线,似乎在梦游。 “父亲,我和兄长,现在都感激你反对了呢。图清和她服侍的少爷,投意合,当时是那少爷的父亲卫国公坚决不答应,兄长见图清非常痛苦,再说,也敬佩她才华出众,她机敏灵慧,才向她求婚的。如果当时她嫁给兄长,yingying拆了一对好鸳鸯,我想,现在和为兄,心里一定很不安的。” “哦。”凤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那几天,他经常在纺织厂转,瞪着那一排排机器发愣。 “父亲,钱财乃外之物,咱们家,现在也衣食无忧,这些机器就算图清嫁给哥哥,也不会是咱们的,这投资非常大,咱们也弄不起的。你看,光这些铁,咱哪儿弄去?”凤熠怕父亲钻牛角,忍不住开导着说。 “我不是想要这些个。我就是想要个那鬼推磨。父亲在景州也开个面粉厂,你说行不行?” “嘿嘿,图清本就早有此意,她说父亲年轻经过商,想让你帮忙打理景州的事务,挣的钱,你分一部分给李家村的人就是了。她想资助李家村的孩子都读书呢。” “那,我回去,就能带一台这鬼推磨了?” “嗯,行的。我去给她说一声就是了。” “那,你算是图家的大管家了?我看你也不像个下人,见人都不下跪也不行礼的。” “我什么也不是,就是喜欢这些机器,有时帮她打打下手。这些厂子盈利巨大,她说要给我一分利。毕竟我和小雅成家,到时要过子的。以前,她给钱,我都没要。反正你和哥哥都不要我的钱,我呢,又在图府吃住,想要什么,给管家吱一声就行。管家置办好给我送来,从来没驳回过,子很舒坦呢。” “我以前,见这个图什么和你哥私定终,还一天男人打扮到处乱跑,当她不是好人呢。原来是我想歪了?” “她父母已丧,自己的婚事也只好自己当家了,不然怎么办?二十多了,耽搁到哪一天呀。哦,她比小雅还大上几岁呢,和哥哥应该差不多。” “可怜的孩子。”凤父满脸忏悔,“那我,去看看她去?”想想又觉得不妥,问儿子:“你说,我怎么办?” “爹,她并不生你的气,你只要好好打理景州的事儿,就是对她最好的道歉了,她对李家庄的人,心思很重的,一直担心那些人是种庄稼的,不认字,不会打理生意。走时,一再托付哥哥,要帮她cāo)点心呢。” “哦,那我,回去好好替她看着铺子就是。” “爹,你来一趟不容易,我和小雅和没好好孝顺你呢,你在这儿多住住。你看,我的宅子,比哥哥的官衙还好呢。” “没想到你这么出息,爹我也不住了,想回去呢。回去给图姑娘照看铺子。你刚才说,图家给你银子你不要,怎么有银子修盖宅子的?” “我想要什么样儿,图家帮我盖好,把房契给我就是了。” “哪有这么好的东家。哦,你还不是下人。你这算怎么回事儿?人家把钱白白给你呀。” “我做事了呀。其实,这图大哥夫妇,很会赚钱,却并不怎么在乎钱,当年,还是图大哥出钱放粮赈灾,遇上雍亲王,雍亲王报给了皇上,皇上才封他官儿做。也是六品,和哥哥一样呢。” “拿自己钱买粮赈灾?” “嗯呀,有钱人舍粥赈灾,好些是做样子的,没像她们那样,实打实上的,当时一万多灾民,就她们一家舍粥呢。所以我和哥哥才对这家人很尊重呢。” “你爹我真糊涂。”老头后悔得想拍自己一嘴巴,凤熠赶紧把父亲手抓住了:“怪我,没给你说清。” “我听不进去。你和你哥,都是好样的,是爹糊涂。” “爹呀。”凤熠微笑,“你是最清楚最明白的好爹爹。” 凤父眼角有点湿润,他感慨地说:“你母亲去的早,我这么些年受尽煎熬,苦没白吃呀,你兄弟两很给爹争气呢。” “我得赶紧回去呢,我说了图姑娘好些坏话。这回去好好宣扬宣扬人家的好,也算赎罪。你啥时候给我把机器弄好?” “那边早就备好了,景州城外也买好了个庄院,到时机器就安装在那儿,过几天发船,你跟船回去就是。和你同去的人,你和人家商量着来好了,那些师傅装好机器,就回京了。哦,留一个教会景州的人使用。爹,你别学,看着就成,年轻人学起来快,也手脚麻利,你就盯着大家伙儿,把事儿做好。” “那谁学?” “李家庄有两人,在这儿都住了一个月了,学的也差不多了,回去再跟跟师傅,就成了。” “嗯,好。你爹也弄不了那个,我看的眼晕呢。”凤父实话实说。 凤煜见爹回来,不仅到处说图清好话,还对图清在景州的铺子和生意十分上心,这才放下心来。仲夏到了,雨水越来越多,他也开始忙,河堤每年在这几个月,是最危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