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993:带伤上阵,无奈。
射击投弹、擒拿格斗、体cao战术。 武装越野、绘图测图、收报发报。 攀登、障碍、泅渡、驾驶、排雷、通讯…… 侦察兵比武项目一长串。 至于团体赛,并不是接力跑,而是把所有的个人项目,以小队为单位,出人比一遍,最后看总分——在团体赛中,每个战士参赛数量有限制。 团体赛不是以班为单位,而是以战斗小组为单位。 也就是说,一个参赛队伍,不是十二个人,是四个人。 铁骨营出了两支队伍。虽然没明说,但第一支队伍集合了所有种子选手: 一连二排一班,季挺,列兵; 一连三排一班,秦光柱,一级士官,兼小队队长; 二连一排三班,常卫宁,列兵; 四连三排二班,齐雷,一级士官。 另外,二连、三连各出了一名预备选手,张四富、曾盛民。他们两人也有单人项目。 …… 一开始,训练紧张而有序。 季挺报的是射击、投弹、格斗、障碍、攀登、体cao战术。 地图、电报,季挺天生是长项。但胜之不武,而且“反常即为妖”。不训练就去比赛,你当别人都瞎子啊?若是训练呢,又是白白浪费时间。 至于越野、泅渡,季挺目前虽然天天拉出去跑,可底子在那儿,放到整个军区几十万人里,也只是一流,不是顶尖,压不过那些最厉害的好手,拿不了什么好成绩。 所以就不用报了。 何况,就这些个项目,连长都担心了,找季挺谈了谈,意思是“贵精不贵多”;季挺坚持,甚至下了军令状,连长才算了,不过还是谆谆嘱咐,“要有重点、有主次之分,我看你射击最好,你就主抓这个”。 季挺“啪”一下立正敬礼:“是!” 不过,季挺主练的其实乃是格斗、攀登。射击、投弹其次。这是他给自己安排的训练计划决定的。 至于障碍,反正天天要跑,不报白不报。 剩下一个体cao战术,那纯粹是放松。 …… 新兵下连队半年后,老兵的下马威给过了,强化训练也告一段落——或者没有告一段落、但是适应了——正是最闲暇的时候。 而季挺与常卫宁是一小队里面唯二的列兵。他们俩每天除了例行的出cao,还要在别人休息的时候抓项目。 特别忙,也特别充实。 当然,在这样的忙碌里,两人也熟得特别快——其余四个乃士官,比他们年纪大了一截,关心当然没掺假,但不能说是同龄人。 季挺倒是不觉得士官们比他老了多少…… 可季挺并不主动亲近什么人,是常卫宁亲近季挺,所以季挺最熟的也是常卫宁。 但第二周还没结束,常卫宁出了小事故。 ************************** 常卫宁的项目是射击、障碍与排雷。他翻原木墙跳下来落地时,作战服腋下被一段两寸长没削干净的枝桠挂了一下。人在空中,这轻轻一挂足以导致动作变形,结果常卫宁两脚落地有了先后、伤了右膝盖。 “你不能再练了,得先把膝盖养好。” “没关系。” “有关系。” “我能坚持!” “反正不止你我报了障碍。比赛可以换人,膝盖可换不了。”季挺劝道,“你这是对自己的身体健康不负责任!没有这个,还有射击、还有排雷。营长他们知道了,不会为这个批评你的。” 常卫宁脸色一变:“别!别报上去。” 季挺大为皱眉,一拍常卫宁的膝上:“你不要你的腿啦?” “我——”常卫宁转开了眼,从耳根到脸上“刷”一下涨红了,低声尴尬道,“这是我强项。说实话,我想入党、转士官!我比你早一年,再上不去,明年就得退了!过了这村没这店!” 季挺望了常卫宁一眼,一点头:“我明白了。想更进一步,是好事,为什么要害臊?” 常卫宁垂下了眼,连连苦笑:“八字还没一撇!你别跟人说,行不?” 常卫宁当初也是新兵里面的佼佼者,下连队后不该没机会。这里面有点儿异常。不过既然常卫宁不愿意提,季挺也就没问下去,答应了,又给打了一支预防针:“不过,大家都长着眼睛,你班里的人其实瞧得出来。”说着站起了身、不再劝阻,只是忍不住在心底里连连摇头。 真是个落后的地方! 接受教育、创造财富、赢得地位的机会如此有限,整个社会向普通公民提供的基础资源如此匮乏,以至于今年才十九岁的年轻人,竟然不得不为了一个小小的机会、罔顾自己往后漫长岁月里的终身健康! 所以说…… ——果然是原始社会! 原始! 原始!! 原始!!! …… 对季挺而言,原始社会的原始人,与他没有一丁点关系。 但原始社会的战友,这就有关了。 既然有关,那么,在给战友帮个小忙的同时,试验一下已知的按摩治疗手法在“当地”人身上——包括在自己身上——能适用几成,实乃是不错的主意。 至于帮忙与试验,到底哪个目的占了主要,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双赢。 所以当天训练结束时,季挺一拍常卫宁的肩:“跟我去医疗室。” 常卫宁不解:“中午已经去过了,拿了药。” 季挺一指常卫宁膝盖:“我会一点推拿。有点疼,但对这种伤还算有好处。” 常卫宁感激道了谢,跟着季挺去医疗室。 季挺走了一段,突然回头:“对了,还是先去吃饭洗澡吧。洗干净了再推。推起来会用药,药力渗透得慢,全部发挥得一整夜,洗掉了浪费。” 常卫宁哭笑不得,应了一声,转了个向。 “是我没考虑到。”季挺道歉,“你们班住哪儿?呆会儿我去你那儿。” 常卫宁指了营房:“南边数过去第二排房子,西数第五间。” “好。”季挺应了就走了;走出一段,突然又一顿,脚下一转折了回来,到常卫宁身前半蹲了下去,“上来,我背你过去。我还从没照顾过伤员,刚才没想到。” 常卫宁这回给笑了出来。 季挺也是失笑,同时却又腹诽不已。 伤员居然要靠战友背! 都没个随叫随到的小拖车! 原始!!! ************************** 季挺对试验结果很满意。 另外,试验还有一个附加收获——季挺大致明白常卫宁为什么去年没拿到机会了。 这家伙太容易脸红。 在基层军队,山头主义到处是,会来事儿的人受欢迎。差不多的军事水准,内向的人离入党提干之类的好事儿就远——当然,要是一个列兵有什么项目水准很高,高到能力压群雄,那不管他内向外向,都会吃得开。 性格决定命运。 常卫宁就因为他的性格,多花了一年时间,才得到了他早应该得到的机会。 季挺对此只有两个字的评语——“原始”! 如果不那么原始,作为军人,精确的量化考核标准在那儿,各个项目的成绩数据化,名次一目了然,怎么会有外向上位、内向搁浅的问题? 基层军人又不是谈判专家! 基层军人要的是服从、是杀敌,与交际能力有什么关系。 可这里许多事很大程度上还取决于班长、排长、连长的印象分,取决于“说情”能力而非军事能力,这就难免令常卫宁这样的人吃亏,也导致整个军队的效率劣化。 …… 而连指导员对季挺的申请书,也很满意。 因为这申请书,书写整齐端正,表述真挚诚恳,切入点由小见大,引用党史翔实深刻,词句简洁流畅,通篇文章逻辑严密、结构清晰——实乃难得一见的范文! 可怜连指导员以往见的都是千篇一律的申请书,实在是无聊透了,所以这一回,连指导员将这份申请书看了四五遍,而后把它贴了出来。 就这样,季挺的入党申请书作为榜样示范,跑去了阅读室的墙壁上。 ************************** 结果第二天,他们去射击场加训时,齐雷就一搂季挺的肩,笑眯眯道:“帮我写个申请吧?我最头疼作文了!” “代写不行,指导员认得出字迹。”季挺嫌麻烦,“‘参考参考’,没问题。” 齐雷乐了:“你口述,我笔录?说定了啊!” 季挺痛快应了。 季挺的训练习惯,是掐表限时。要么不打,要么就尽量既快又准。“打着玩”的情况,那是没有的。而常卫宁一直包办了季挺的“裁判”任务。 这天最后一轮靶子打完,常卫宁摁下秒表,问季挺:“你为什么喜欢当侦察兵?想成为‘兵王’?” 季挺淡淡道:“因为这是和平年代。” 常卫宁没明白:“什么?” 季挺微微一笑,没解释,岔开了,去拿成绩了。 和平年代,不用打仗,所以不妨做一个“最好的侦察兵”。 若是战争年代,季挺早当了逃兵,哪怕上军事法庭、被扔到监狱里去关几年。 他可没兴趣轻贱自己的生命——为了这与他无关的原始社会、原始国度,冒着巨大的危险上前线,不是轻贱是什么?! 战争! 那是战争! 吞噬士兵性命的战争! 再有潜力的大脑,一枪也就给报废的战争! …… 六月中旬,一辆运兵车拉了季挺他们二十一个战士去团部。 因为这全军比武乃“尖子”比武,不是想上就能上的,名额有限。 单人项目,要进行优胜劣汰。 团队项目,如有必要,会进行组队调整,以求强强联手、冲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