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宇文世子可要站稳了。”苏月笙一脸真诚的说道。 看在众人的眼里,却是苏月笙反应迅速。 在宇文世子因为灯光黯然的那一刹那险些栽倒的时候迅速搀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让世子出丑,让梁国的颜面扫地。 而事实的真相,只有此刻被苏月笙搀扶着,面色有些难看的宇文思裴自己知道。 他在那一刻左膝盖突然一阵刺痛,不由得让他站立不稳是事实,苏月笙上前搀扶也是事实,但众人不知道的是,苏月笙在借机扶住他手臂的时候,已将一股气劲通过搀扶着的手送入了他的经脉的事实。 那股真气如此诡异,在他身子里既不横冲直撞,也不似完全没有存在感一般低调。 他愕然抬眼,正对上苏月笙似笑非笑的眼眸。 “宇文世子身系两国重责,还请宇文世子注意些自己的安危。” 明明是恭敬善意的提醒,宇文思裴却分明听出了威胁,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再提出和亲的话,苏月笙探入自己身体的这股真气会登时爆了自己的经脉。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有些后悔自己这些年花街柳巷温柔乡里荒废了太多光阴,没有用来好好习武。 要不然也不会被人如此威胁。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他自认为还算不得是君子。 想及此,宇文思裴咬牙,权衡了一下,终于泱泱向燕皇开口道:“思裴适才又觉得,联姻之事非同小可,要待思裴书信与父王,两国商议稳妥再做定夺。” 众人没有想到个中缘由,刚刚还一脸欣喜看着准备定下两国联姻大事的宇文思裴,如今却改口说还待商榷,这世子变脸可是比翻书还快啊。 倒是燕皇,轻搁了茶盏,淡淡的开口道:“无妨。” 是以,好好的宴会经过了这么个小插曲,才正式开始。 苏月笙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但是却没有解开宇文思裴身上的暗劲。 那是她独门锁气之法,不过是锁了他的真气,吓他一下也好。 再次坐定,苏月笙举了酒杯,放置唇边,轻抿了一小口,又抬手对着燕恒举了举杯。 谢他刚刚的相助之情。 谢他恰到好处的挑了烛光,击了宇文思裴的膝盖。 而她刚好顺理成章的跑去搀扶。 没想到的是她们两人配合的这般天衣无缝。 迎上苏月笙的眸光,燕恒依旧浅浅的笑着,仿佛周遭所有的热闹都与之不相关。 他总是这样。 苏月笙不由得皱眉想,自见他第一面起,便是,哪怕身前是人潮如流,莺歌燕舞。 再是繁花似锦,那人的却依旧清冷,带着亘古的孤寂。 突然心头有些堵,再看皇上正宇文思裴热络的说着什么,四周也尽是歌舞喧嚣。 苏月笙便生了倦意,她向一旁的梁洛川闲谈了两句,便寻了个吹风解酒的理由逃离了宴会。 刚一出云霄殿,四面吹来的清风顿时让人心情一畅,神清气爽。 先前的倦意已没了踪影,苏月笙便踏着月光,四下闲走。 春夜的风带着些许薄凉,将先前大殿内身上熏染的靡靡酒气给吹的一干二净。 苏月笙的心情也就转好了许多,只是才走过两座亭子,便听着一处假山后有女子如莺歌般婉转的声音隐约传来。 “他当真这样说?” 这声音苏月笙听得却有几分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她还待细想,那女子已经再次开口道:“本宫哪点配不上他?!本宫这样自降身份的派人去请他,他却是连宴会都不来参加么?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本宫,任由母妃将本宫许给苏家那个病秧子吗!?” “公主——您别生气了,许是刘公子顾及两家的立场,不想让公主为难。” “本宫怎么能不生气,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本宫!” “公主……” …… 主仆二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了,苏月笙才从假山后走出,果然看见昌平公主燕紫陌的背影。 刚刚听到的这一番话,倒让先前萦绕在她心头的疑惑迎刃解开了。 难怪不得燕紫陌自打一见着自己便生有敌意,而德妃又与自己刻意的亲近。 原来文家打的是将燕紫陌许给自己,拉拢苏家的打算。 而谁知燕紫陌心有所属的却是刘岱,太子的人。 只是不知道刘岱心中对昌平公主的想法,想他那样顾全大局的人,即使有动情,也必是将之扼杀在摇篮里的吧。 造物弄人。 每个人都身在棋局之中,进退,都由不得自己。 苏月笙叹了口气。 “苏家的病秧子,是怎么一回事?” 冷不丁的从背后冒出这么一句话,苏月笙心头一惊,待转身看见来人,不由得有几分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心虚:“就这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 燕紫陌的哂笑她并未放在心上,倒是被燕恒听了去。 病秧子,这词,一直是近年来加在自己名头上的尾坠吧。 原因无他,外界传言,苏家的公子自打出生便有不足之症,为此苏家寻遍了天下名医,苏大将军甚至还请了上一任药神谷的谷主亲自诊治,得出的结论不过是——这孩子最多能活过十八岁。 当穿越过来的苏月笙知道后,再一次为老天爷给她安排的这个浅薄的命运折服。 于她,从一开始,就被老天以过客的身份安排在了这个时空。 只是,即使是过客,她仍旧融入了自己的真情,她爱每一个关心她的亲人,娘亲,爹爹,云浅,还有师傅,倾月。 从前的世界已经再回不去了,这里便已成了她的家。 如果可以,她自然也想要陪着他们一起走下去,守护好自己在意的人们,命运很多时候,不可苛责太多。 她不抱幻想,亦不绝望,如果倾月最终没有医好她,那么即使只有最后陪在他们的这几年,她亦要好好的过。 不给自己留下遗憾,也不让在意的人担心,是以,她的性子也就慢慢变得淡泊,无争。 燕恒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但见着苏月笙一副不想配合的神色,他也不多说,径直走至她跟前,不容分说的拉过她的手,霸道的将自己真气探入,细细的把着脉。 “喂喂,你这人——男——” 刚想说的男女有别的话语到底是哽咽在了喉头,苏月笙警惕的扫了一眼四周,除了偶尔略过耳畔的风声,以及有些不安分的虫鸣外,没有异样,她才略略放下心,面上却有些不悦的讽刺道:“草民什么时候听说王爷殿下也学会了山野郎中这般把脉问诊了?” 嘴上这样说着,却也没刻意用内力逼开他的手。 燕恒根本不理会苏月笙讥笑,他探着脉,审思良久,眉头也在不知不觉中皱了起来。 苏月笙不得不承认,这人,甚至连认真生气皱眉都是好看的。 半响,本以为把完脉的燕恒会放了自己,哪知他顺手反握住了自己的手。 五指相扣的一瞬,苏月笙顿时觉得心跳都漏了半拍。 他的手完全不似习武之人那般粗糙,相反的,他的手细致如玉,那般柔软光滑的触感让身为女子的苏月笙都有些嫉妒了。 还有此刻他身上浓郁的香,越发让苏月笙脑子迷糊。 难得见着他脸上凝重的表情,此刻有些心绪难平的苏月笙更一时找不出借口甩开。 “传言都是真的?” 他握着她的手微一用力,苏月笙吃痛,被迫与他抬眸对视。 那双浩淼如星空,深邃如幽潭的眸子看的她心头紧迫,想说什么,却是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好瞥头,掠过他眸光里自己那有些狼狈的倒影,沉默良久。 看她默认,燕恒心头突然一阵闷痛,他无意中更抓紧了苏月笙的手,用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焦急语气道:“不会成真的,一定有办法的!” “嗯,”被燕恒盯的满脸不自在的苏月笙抽回了爪子,抬头浅笑着开口:“你知道药神吧?有他为我专研解药,又何尝会惧那先天的不足之症呢?这两年就已经好转了许多,而且,我一直相信我命很大的。” 话一出口,苏月笙不由得心生懊恼,自己这算是在安慰他吗?安慰他做什么? 他们彼此什么身份、关系啊,至于说安慰么? 闻言,燕恒却似舒了一口气。 感觉燕恒那迫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撤去,苏月笙才不动声色的将手轻轻按在了心脏的位置。 其实,前几日,那里的痛又加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