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谁识花丛那瓣香
老鸨退后,苏月笙本要尾随其他几个女子到屏风后面坐下弹奏,岂料刚抬脚,却被人叫住了。 “听香姑娘。”一直不发一言的燕恒终于开口,他那深邃的眸子扫了过来,道:“听闻姑娘舞技了得,可否让我等一见?” 他此言一出,赢得君沐竹和二皇子一致附和。 苏月笙心头一紧,却不敢抬头对上那人的眼眸,那双犀利睿智的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眸。 要她跳舞? 从来没有学过跳舞的人去跳舞? 还不如直接看母鸭子打架,公鸡戏水! 眉头皱了皱,苏月笙诚惶诚恐的推辞道:“公子,听香大病未愈,现今能站在这里拜见诸位公子已属勉强,再没有半分力气施展舞技了,请公子们恕罪。” 她说的言辞诚恳,就连先前已经有被歌女行刺的前车之鉴的燕昇,对苏月笙还存着防范也稍减了一些。 “哦,那是我唐突了,只是既然听香姑娘来了,不若为我等抚一曲,想必这样伤不了几分心神的。” 闻言,苏月笙垂眸暗自咬牙,燕恒,你丫的是铁定要和我过不去么? 自己那点儿琴技……额,还真的是惭愧。 她本以为她可以随着另外几名女子坐下来,装模做样的拂拂琴,当一回东郭先生,没想到,被人捉个正着。 而把她这点小心思逮个正着的人,此刻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偏偏苏月笙现在别说和他对视,她就连抬眸看他一眼都不敢。 若是叫他认出来,该怎样收场。 可是,他这样针对,是不是已经起疑了? 苏月笙心头没底,一直和燕昇言笑晏晏的君沐竹也感到了一丝异样。 蒙着面纱不见人,又跳不得舞,再把弹琴也推却了,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苏月笙心头无奈的叹了口气,面上却带着几分虚弱道:“公子之命,听香不敢不从,只是精神实在不济,有失水准,若扰了公子的雅兴还请恕罪。” 说罢,服了一服身子,弱不禁风一般的朝屏风后的琴架走去。 让她这么一个活蹦乱跳身体康健的人装病人,还真难。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姿态是否扭捏,是否有东施效颦之嫌。 她一边摇摇晃晃的走,一边把自己熟悉的曲调都在脑海里过了一幕。 短短几步,她已想好了对策。 轻抚上琴弦,轻灵空远的琴音自纤纤指下传来。 同时,她也轻启唇角,浅唱了起来。 正是前世里耳熟能详,这世里经常和倾月合奏的那首《爱江山,更爱美人》: 道不尽红尘奢恋 诉不完人间恩怨 …… 人生短短几个秋不醉不罢休 东边儿我的美人儿哪西边儿黄河流 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 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她想的是,这歌词正应景,写的这般好,由她唱来,可让那几人被歌词吸引力了注意力,这样也就忽略了她琴技的拙劣。 一曲唱罢才发现,君沐竹和燕昇倒是沉浸在曲中,而那人,正一脸似笑非笑,隔着屏风饶有深意的看着她。 他道:“听香姑娘果然了得,可否陪在下小酌一杯?” 言下之意:过来,陪本王喝酒。 这话一出口,别说和他相识已久的君沐竹,就是燕昇也是一愣。 全京都谁不知道,四皇子燕恒几乎是不近女色的! 自那一年从火中侥幸留得性命,他便反感别人的靠近,别说是女色,就是个蚊子,都别想靠近他身前三尺。 是以,他虽早年封王,封地,却是至今都未纳妃。 相比之下,太子,二皇子不说早已纳了正妃、侧妃,就是府内的姬妾都已是成群结队的。 而他,至今未听闻身边有过任何女子。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是京都所有待字闺中的女子们爱慕的对象,跳着脚的想嫁给他。 天知道这些年来有多少大臣权贵们为自家女儿向皇上请过赐婚的旨意。 可这人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明白这人为何突然转了性子的燕昇和君沐竹齐齐把目光投向了苏月笙。 一时间,苏月笙如坐针毡,去也不是,坐也不是。 没办法,戏要继续演下去。 若是被燕恒识破了自己也许还好说,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看穿自己的伪装,若是叫燕昇看出来,还指不定得掀起什么惊天巨浪。 虽然二皇子燕昇为人爽直,豪气,在这么一个大好的要挟苏家的机会面前,难保他不会被自己的野心驱使。 心头懊恼自己刚刚一定是昏了头了,居然想出个这么个蹩脚的办法,现在,她只得按照燕恒的吩咐,乖巧的坐到了他身侧。 “陪本王喝一杯。” 刚坐稳,他便举杯相邀,且向着苏月笙靠近了些,作势要去揭苏月笙的面纱。 随着他靠近,他身上的特有幽香也越发浓郁,苏月笙本能的身子一僵,握着酒盏的手几乎不稳。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的失态,她便神色如常,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手,回道:“听香大病初愈,沾不得酒,还请王爷体谅,听香在这服侍王爷喝酒便好。” 说罢,取了燕恒面前的玉杯,斟满,恭敬递了过去。 燕恒闻言也不恼,他深邃的眸子里,溢满了如星光般灿烂的笑意,但却并不接苏月笙敬过来的酒,而是反手一拉,连同她握着酒杯的手一起,将她整个人拉到了他怀里。 动作幅度虽大,酒杯里的酒却没有洒了半滴。 “先前mama说听香来这不久,又病了这么些时日,也不怪乎听香姑娘不懂这里姑娘们给客人敬酒的规矩。” “规、规矩?” 冷不防的被他这么一带,被迫靠在他肩头的苏月笙惊诧的说话都有些结巴。 “本王亲自教你可好?” “呃?”还来不及赧颜来不及猜到燕恒真实意图来不及想这话意味着什么的苏月笙只刹那的失神,燕恒就已经抬手揽过她的肩。 衣袂翩飞间,顺带就封了她身上的几处大xue。 而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做完这套动作的时候,他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苏月笙看着那让她心惊的笑意,怎么感觉自己都好像兔子撞进了猎人的陷阱。 而那猎人此刻正笑意盈盈,人畜无害的看着自己。 若说开始还能仗着自己的轻功,可以脱身,那么现在,身上的真气都被这人封了,她与普通人无异,要怎么办? 这人!肯定老早就看出了自己! 在这么一只老狐狸面前,她这只小狐狸还得再修炼修炼。 苏月笙咬牙切切。 而仿似没有感觉到苏月笙的怒气,燕恒对着险些被忘在一旁的燕昇和君沐竹道:“听香姑娘怎么了?莫不是被本王的风华倾倒?” 倾倒? 好吧,被强按在燕恒肩头辩解不得的苏月笙心头呜呼——姑娘我真被你恒王倾倒了。 此言一出,换来燕昇和君沐竹相视而笑。 谈笑间,房门外又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家丁摸样的中年男子,他躬身行了个礼,便附耳在燕昇的耳畔说了一通。 显见,燕昇刚刚还兴高采烈的脸色逐渐蒙上了一层阴影。 听完那人是叙述,燕昇也不再多留,对着君沐竹和燕恒道:“府上有了点急事,要先行离开,我们寻个时间再聚聚,君公子和四弟今日要玩的尽兴才好。”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眼神还有意无意的瞟了瞟燕恒怀里的苏月笙。 苏月笙那个囧啊,直想一巴掌把头顶上的燕恒拍飞! 待燕昇走后,君沐竹终于忍不住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怎的王爷今日转了性子?” 燕恒听了,淡淡一笑,对着怀里的佳人道:“本王和听香姑娘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姑娘可也是这样认为?” 近在咫尺,他清凉的气息喷洒在苏月笙面纱上,面纱下的那张绝世容颜已然是红的如同熟透的苹果。 若不是面纱隔着,还指不定得多丢人呢。 苏月笙抬眸,既然已被他识破,燕昇也已离开,她便也不再避让,坦然迎上那人深邃的眼眸,咬牙道:“能得王爷引为知己,听香荣幸之至。” “哦?是吗?那你随本王回王府吧!” 这家伙!一句比一句雷人,不噎死她不偿命还是咋的,苏月笙心头暗骂了jian诈腹黑的某只一番,面纱上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似笑非笑道:“听香出身风尘,恐怕伺候不好王爷,承受不起王爷的抬爱。” “谁说让你去伺候本王的,叫你去做王妃如何?” “扑哧!” 苏月笙还未有任何反应之前,一旁听的目瞪口呆的君沐竹终于被这话给呛的一口酒喷了出来。 听到这话,苏月笙不气反笑,以进为退,抬手勾住了燕恒的脖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直到两人面对面,呼吸可闻,她才轻笑道:“王爷说笑了。” 言毕,又凑近了些,直把脸贴在燕恒的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到的声音,吐气如兰:“玩笑到这里就好了,王爷还是适可而止,不然,我敢保证,后果就不好看了。” 丝质的面纱随着她的气息浮动,挠的燕恒耳畔痒痒的,心头某个柔软的地方,居然一阵慌乱。 慌乱? 刚一冒出这个词来,燕恒心头一惊,却不料他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苏月笙已然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 见她盈盈立于身前,遗世独立的身影娉婷无双,直让他想伸手挽留。 但一想到她刚刚咬牙切齿的威胁,他想了想,还是算了,玩笑就到这里罢,不然,这女人定然是要发飙了。 逃离了某人魔爪的苏月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对着燕恒和君沐竹款款一拜道:“听香身子未愈,实在体力不支,再者,在这呆久了恐传染了公子,听香承担不起。。” 说罢,也不待燕恒发话,自顾转身离去。 苏月笙一路头也不回的急走,出了春娇阁,找到了mama,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再一路逃回苏府才松了一口气。 苏月笙走后,燕恒犹自端着酒盏,搁置唇边细细品着,仿佛,那是什么绝世佳酿。 君沐竹愕然的望着他,还有他手中的那杯酒。 似乎,这酒,是刚刚那个名唤听香的女子给他斟的。 这个听香到底什么来路,看来,回头得好好查查了,君沐竹心头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