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亲戚上门(二)
听二伯母这意思,那二伯父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当官就学坏了…… 正在南乔暗自腹诽之时,就听二伯母又低声向陈氏申述道:“前年纳了个勾栏女子,说是上峰送的,不收不行,我也没说什么。但是去年老太太竟然打京城千里迢迢地又送了个女婢,说什么我身边没个伺候的人……但她哪里是去伺候我的?” 二伯母咬牙恨道:“一个有上官指的,一个又是老太太派去的……我这日子……年中这女婢又有了身孕,这一会儿更要像个祖宗似地供着,不然,她有个闪失,还不是我容不下人……妹子,你说,我们女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什么都忍着受着,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明明嫉妒的要命,还偏偏笑着装贤惠……女人做成这样,能不难么! 虽说这大清的风气是这样,他李言要是敢跟风,哼!哼! 南乔正待继续听下去,就听陈氏扬声道:“英子,你带着南实自去。乔乔,你也请你南黎jiejie去你房间坐坐,你们小姐妹说说话,都是亲里亲戚的,别跟外人似的。” “是的,额娘。”南英和南乔闻言都站起身来,再次向大人们行了礼。南乔走到南黎面前,甜笑道:“南黎jiejie。” 这时,二伯母才发现南乔的大氅一直没有离身,于是诧异地问道:“不是听说南乔全好了么?她怎么还穿这许多……都怪我!连这个都不曾注意!” “她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有些畏寒,熬过这一冬就全好了。”陈氏含笑着解释道。她打发走南乔,是有一些怕南乔冻到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她这二嫂说的那些话,什么妻妾啊,争宠啊的,实在不适合南乔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听到…… 南黎也起了身,跟大人们告了声罪,自有身后的丫鬟替她系上大氅,与南乔并肩走出了正堂,沿着回廊很快到了西厢南乔的住处,自由栀子开了门,撩起了帘子。南乔道了一声“jiejie请进”后,带头进了屋。 “这……这是你的房间?”厚厚的门帘撩开,南黎就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她一个没有准备之下,差点儿再次退出了屋。 “是啊,jiejie,很暖和吧。”南乔由着栀子帮她脱下大氅,再除去身上厚厚的棉袍,顿时就得身子一轻。她回头看着南黎,骄傲地道:“阿玛专门为我改建的呢!听说可费碳了。” 南黎也由着自己丫鬟拖去大氅,心中嘀咕,这么一间暖房,能不费碳么!她羡慕地道:“你阿玛对你真好。” 南乔骄傲地道:“阿玛和额娘都很疼我!”说罢,神情又突然暗了下来,道:“不过,我现在病着,总也不能出门,实在是闷的紧。” 南黎又赞叹着打量了房间几眼,难以置信地问道:“南乔,这些个布偶,真是你想出来的?前面街上那家吉祥铺子,真是你家的?” 南乔点了点头,又摇摇头,道:“布偶是我想的,但铺子不仅是我家的,还有别人的份额呢,我家那时候没有钱,只占了一点儿份额。”这种低调的说法,是南乔通过李言劝说南英,再由南英劝说宝柱和陈氏,这才统一了口径的。 南乔也没有别的意思,只一个理由,那就是怕麻烦。想起她大伯母当日来找茬的情景,再想想以她没事还要搅三分的性格,知道自己一直瞧不起的,穷的要吃不上饭的人突然发财了,过的比她还好了,她会不会心中不平衡?心中不平之下,做出什么事来,谁又能料到呢? 莫不如声称铺子是别人的,一撇两干净,任谁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真的啊。”南黎又是一阵赞叹,学着南乔的样子,抱过一个布偶,在沙发上坐在,叹道:“我们走的时候,荆门那个小地方,还没有这种东西。到了扬州,就见满大街都是布熊,我那个时候还花了五文钱买了一个小的。” 南黎将布偶在脸上蹭了蹭,又笑道:“我阿玛有一个同年在德州做官,他家有一个小姑娘,就抱出来一个,这个叫什么来着,哦,美丽猫,向我炫耀半天,说是特意托了人从京城买的……” 南黎笑了笑,道:“我那时候若是知道这布偶是我南乔meimei想出来的,一准儿说去去,气死她,呵呵……” 这小姑娘,挺会说话的,只这几句,就将陌生的两人之间变得亲切了……南乔装作又骄傲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南黎jiejie若是喜欢,就随便抱几个回去……” 待南黎不客气地谢过之后,南乔不想再谈有关布偶的话题,于是装作好奇地问道:“荆门,是在哪儿呢?离京城远么?” “可远呢,我们坐了一个多月的船,坐的我头昏眼花的,才终于到了京城。”南黎说罢,又问道:“听说你家铺子里,好多贵女们去呢,是真的么?” “这个……”南乔为难地道:“南黎jiejie,我自打开业之后就没去过铺子了,有没有贵女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我这样的身份,就是认识她们,她们也不愿意认识我呀……要不,我帮你问问?”这个南黎,怎么问这个? 只见南黎闻言,眼睛瞬间一亮,随后又飞速地垂了垂眼睑,笑道:“不麻烦了,我就是随意问问。” 随意问问……南乔装作好奇地问道:“荆门好玩么?南黎jiejie,你给我说说吧,我从没出过京城呢!” 接下来,这两姐妹你一问我一答,真是热乎的很。但仔细听听,就会发现,这南黎总是将话题绕到铺子和贵女身上去,甚至还直言问南乔是不是与尚书家的小姐有交情,不过,都被南乔糊弄过去了…… 这个小丫头,似乎很有野心呐……南乔一边与南黎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一边在心中感叹道。不过她倒不是十分在意,贵女什么的,南黎想要结识,只要她有那个能力,自己也不会拦着,但对象是燕宁的话,还是算了。 南乔并不否认自己有利用燕宁,借助了由她的身份而形成的影响力,但是——她是真心将燕宁当成朋友的…… 当天晚上,二伯父一家留下来用了饭,但南乔借口自己怕冷没有去,虽然显得有些失礼了,但众人都体谅她曾经是个病秧子,就也没有勉强她。 这一日过后,她偶尔听的陈氏感叹,说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语气仿佛是替二伯母十分不平……南乔无聊之下,向南英打听,才知道了整个故事是这样的—— 二伯母出身也是不凡,娘家是姓富察的,也是贵姓,又是嫡女,父亲也是个从五品的护军参领。而他们的二伯父宝栋,当时只不过是中了举,又无人提携,前程是好是坏,还难说的很,家中也只是小康。 有句说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媳”。以富察氏这样的,怎么也可以“高就”一些吧。这说起来,就是一庸俗的爱情故事:当年,富察氏意外与宝栋结识,两人都彼此倾心,但也都没敢提,因为富察氏要参加选秀的,以她的条件,被留牌子的几率很大。 当选秀结果出来,富察氏意外地落选了,再遇宝栋之时,两人就觉得这是老天的意思,宝栋就求了父亲去富察家提亲。中间又经了一番曲折,最后富察大人不知道是坳不过女儿的心意,还是觉得宝栋是可造之才,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并且在宝栋中了进士之后,替他上下打点关系,谋了个知县的肥缺….,, 在京的时候,他们夫妻恩爱,儿女双全,一切都好。哪知道这宝栋一到任上,就借口是上峰送人,纳了个妾,平日里疼的不行。又没多久,京城的老太太也借口儿子身边侍候的人不够,又给他送了个妾,如今还怀了身孕…… 于是,富察氏就杯具了。 南乔听完,默默对着那盆水仙看了半天,十分无语。 她似乎觉得自己该有些什么想法,但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来。同情富察氏么?人是她选的,路是她走的,自己不是她,只是虚伪的同情有什么意思?难道她能跑去跟富察氏说,你强势一点,踢走那两个小妾,管死自己的老公,实在不行,一拍两散和离算了? 又或者,她应该对自己的未来担心:富察氏和宝栋算的上是自由恋爱吧,宝栋做了官就花了心,那李言呢?在这样一个三妻四妾被法律承认的年代,在这样一个一夫一妻就是妻子不贤惠的年代,她和李言,真的能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么? 不,她一点都不想怀疑她自己与李言之间的感情,也绝不会去怀疑的。虽然他们要走的路还很远,时间还很长,未来也充满了变数,但是有一点却是南乔深信的—— 无论时间怎么变,未来怎么变,她与李言之间的感情绝不会有变。 那一日,李言来“教授”她功课的时候,南乔还是将这件事情当成故事,说给李言听了。而李言听后,只是摸摸她的脑袋,道:“如果我必须要娶的不是你,或者你不得不嫁的不是我……乔乔,你愿意跟我私奔么?” 南乔抽抽鼻子,偎在李言怀里,轻声道:“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