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直接觐见
“若十八真的被那道士折腾好了……” 而他又不能揭穿道士的把戏的话，他也只能对那丫头默念一句“对不起”了…… 听到四阿哥的回答，十三阿哥眼中露出些许不忍，终是叹息一声。想来那个道士挑人的时候也是做了思量的——宫女内监不够分量，外人的话，如果是燕宁，看在她有个尚书阿玛和福晋jiejie的份上，十三怎么说也要追查下去，寻根探底。但是南乔…… “四哥，十三哥！您们怎么能够这样！” 十七监视那道士一无所得，本就一肚子焦虑虚火，这一听到四阿哥不仅根本不曾将他见到关于道士的异状说出去，反而准备毫不作为，任南乔听天由命，顿时虚火变成了实火，烧红了他整张俊脸。 “十七！你不要胡闹！”四阿哥厉声斥责道：“难道你不希望十八弟能好？” “若不是南乔想出的法子，十八根本就撑不到现在！”十七怒吼：“这中间明明有鬼，你们一个一个，为了心里那些肮脏的计较，竟然什么良心都不顾了！妄我还觉得你们是阿哥中比较干净的那两个！真没想到，你们都是一样的！南乔这些年给你们赚了多少银子！唔——唔——” “十七！”十三闻言脸色略一泛红，一把抓住大喊大叫的十七，在他吼出更多的话前，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巴。“十七弟，你冷静点儿。” “你松开他，让他说！”四阿哥脸色沉的厉害，低声喝道：“什么叫做她给我们赚了银子？没有我们的权势，她一无依二无靠的，恐怕连一个小铺面都保不住！她凭什么像现在舒舒服服的，任谁见了都叫一声小姐！她哥哥又凭什么能当上二等虾！” “查！你以为我不想去查！只要十八弟好了，你就算查出那道士有鬼，你能如何？”四阿哥突然间满是戾气：“你以为皇阿玛会为了一个毫无干系的小丫头，去找太子的麻烦！你查有什么用处！” 十七挣脱十三的束缚，目露红光，咬牙切齿地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冲出门去。 “四哥……”十三伸手，却没能拦住十七。 “不用管他……”四阿哥揉了揉太阳xue，有些无力地坐在椅子中。有的时候，他真羡慕十七，可以任凭年幼肆意妄为……他想这样妥协么？他只是不能不妥协…… 只是，争吵中三人都不曾留意，一个一身甲胄手持长枪的侍卫曾在房间不远处驻足站岗，后又随着十七的离去悄然离去。 …… “南英，如何，这么快就回来了？”曹颙看见南乔回了营房，有些吃惊。算算时间，从南英换上甲胄出发到再次回来才一炷香不到，他手中的长枪都没有擦洗干净呢？ “曹大哥。”南英勉强笑了笑，对曹颙一个抱拳后，闷声道：“出了些岔子，我必须等李大哥来……”他本是兴致冲冲地想去找四阿哥，没想自己会听到那样一番对话……听十七话中的意思，南乔很可能被放弃了？那是什么意思！ 南英心中的郁闷难以用语言表明！ 他不敢冲上前去问，也不敢再按照原计划李言关于十八能治的消息向四阿哥透露出去……现在情况不明，他这个消息，很可能就是救出南乔的关键。他必须谨慎。 如今他心知自己智商并不太够，心中虽也焦急，但半点不敢轻举妄动，只一心期盼李言来的早一些，再早一些。 “子默……”曹颙看到南英脸色难看，也不再多问，只安慰地拍了拍南英，道：“走，我陪你去等。” 两人出了营，找了一处稍高的坡地，冲着京城的方向眺望。 “着急无用……”曹颙用力拉着南英坐下，递给他一个水壶，道：“虽然我不知道子默去京城做什么，但从保定到京城，再将必须做的事情做完，想来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你这一天骑马几个来回……若将自己也累坏了，你meimei怎么办？” 南英闻言颓然坐下，仰脖灌了几口凉水，恨道：“我这个当哥哥的，真是个窝囊废！” “这话是怎么说的？”曹颙讶然，笑道：“你啊，就是自我菲薄。若我没记错，你可是家中的顶梁柱，四品官！你阿玛额娘，你meimei，还有你那双胞胎弟弟，不都是要靠你……” 南英摇了摇头，道：“你是不知道……” 南英陷入回忆。 打小的时候，他知道他家中别别人不同，有个病怏怏的meimei，父母不善经营——或者说，旗人家没有几人是善经营的，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练好本事，然后当兵，吃饷银……努力立功，当大官，让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但meimei突然好了，然后家中一天一个样。乔乔她做布偶，挣了第一笔银子，然后没用几天，又赞出好多银子……然后…… 就像四阿哥说的，不是因为乔乔，他如何能当上二等虾！ 乔乔才是她一家人的顶梁柱！ 可恨的是，就算他是四品官了，他仍然不能替乔乔做一点事！他南英当真无用！ 白惨惨的太阳一点一点地偏西，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南英无意识地喝了一口水，目光紧紧盯着远来的几骑人马，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曹颙听着南英乱七八糟说的这些，只觉得有些难以相信。那个叫南乔的小姑娘他远远见过，并没有觉得如何特别——容貌算不上特别的印象深刻，言行举止看着也与别的贵女一般无二……真的是她将一个一无所有的家庭经营到现在京城权贵不敢忽视的境地？ 可到底是底蕴不深啊……曹颙心中一叹。南英虽然没说明到底里面出了什么变故，但他基本上也能猜到了一点儿。若是换成另外任何一个贵女…… “李……李大哥！”南英猛地站起身，冲下山坡。 曹颙眯着眼看了一下，前面来了四骑，两位是李言和他的随从，另外两位一看就是两个洋人……洋人能起什么作用？他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同南英一起靠近前去问个究竟，而去冲几人挥了挥手，转身回了营房。看南英一半天的表现——既然南英不觉得他能帮上忙，或者为了某种缘故不需要他的帮忙，他也不想自讨无趣。 “李大哥！”南英一把抓住李言的马缰，眼中突然涌出一股湿气。 “你怎么等在这里？”李言心情不错，跳下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呵呵笑道：“这金鸡纳霜找到了，而且有金鸡纳霜的人南乔还认识，就是她常提起过的老约翰牧师！他和迪科尔先生愿意帮我们向皇上做证明！” “你好！”老约翰知道对面是南乔的兄长，更显和气。 “两位大师好。”南英行完礼，顾不上图唐，急忙将李言拉到一边，将最新的情况向他说了一遍。“我觉得有些不对，就没有见四阿哥。李大哥，咱们现在怎么办？别不会是救了十八阿哥，也换不回乔乔平安吧？” 李言越听脸色越是阴沉。他纵然心中不该期盼上位者心中能出现诸如友谊道德正义之类的品质，但亲自听到四阿哥明明知道南乔无辜，却因为害怕麻烦而毫不犹疑地放弃了南乔……他心头还是忍不住怒火升腾，愤懑不已。 这些个上位者！ “……咱们直接去觐见皇上。”李言抿了抿嘴，做出了决定。 不管太子爷那里弄出一个道士有什么手段把戏，他们直接见了皇上说明来意，治好十八阿哥，任他所有把戏都得作废！ 几人到了畅春园前，李言递上铭牌之时，不忘同时向塞一张银票，语带焦急地道：“这位公公，请转告皇上，说微臣大胆揭了皇榜，带来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并有两位尊敬的西洋人前来作证！微臣片刻不敢耽搁，请皇上宽宥！” “李言李大人？”内监看了一眼李言，客气地道：“请小李大人稍等。”说罢一溜小跑进内通报去了。 听说这位小李大人与李总管有点儿交情，前两年曾经风光过好一阵子……别的不说，但冲他那句有了医治十八阿哥的特效药，给他十个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耽搁不是？ “NUEJI……”等待期间，那位叫迪科尔的西班牙人是个小贵族兼商人兼冒险家，才随船到大清淘金不久，中文根本说不了几句。他艰难地说出两个发音古怪的字后，慎重地问道： 李言微笑点头，道： 迪科尔好奇地问道。 李言转而向老约翰道：“您说呢，约翰牧师？” 老约翰笑眯眯地点点头，道：“让病痛远离世人，是光辉的信徒。赞美上帝，愿您的仁慈播洒到全世界。” 迪科尔闻言笑的很矜持。 东方……原来真的是一个金色的国度！就算其他贵族霸占了清香怡人的茶叶、如女人嫩白的皮肤一样光滑的丝绸、高雅尊贵的精美瓷器，他迪科尔仍然能够找到新的黄金点！ 东方庞大帝国的尊贵的爵位，王子权贵们的感恩和友谊…… “赞美上帝！赞美子默兄！你真是我的指引天使！”迪科尔陶醉了。 “赞美上帝！”李言也满意地笑了。 找洋人为金鸡纳霜作证，李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与南乔相熟的老约翰。更幸运的是，他不仅顺利的找到了老约翰，而且直接在他那里结识了拥有不小数量各式药片的淘宝商人迪科尔。看起来，他今日的运气相当不错，非常不错。 这应该预示着，他此行绝对会顺利吧！ 三个人在门口随意交谈，听的门口一般侍卫犹闻天书，目露崇拜。都说小李大人有才，但见面犹胜闻名……他们从未想过，原来洋文也能被说的如此流利悦耳…… “李大人，皇上召见！请几位跟奴才来！”先前报信的内监疾步走了出来，弯身相请。 “有劳公公。”几人略微整理了下衣服，跟着内监向园内走去。 迪科尔到底是年轻，很快被畅春园中一步一景的神奇所征服，不由自主地发出阵阵惊叹。 李言微笑提醒道： 迪科尔惊喜问道。 李言点头。 迪科尔满意了。他感叹一声，突然说道： 李言微笑道。只是，三日前有人买了金鸡纳霜？是谁？难道与这件事有关系？ 李言装作好奇地追问了下迪科尔关于第一笔生意的细节，结果只知道对方是一个比他还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像个仆人，别的……李言目光闪了几闪。 对方只说明要金鸡纳霜，却不肯说买来做何用处，此为一个疑点；对方不肯透漏姓名，身份，也让人觉得奇怪；而买药的日子又是在三日前皇榜刚颁布的时候……李言并不认为这大清只有自己知道金鸡纳霜的功效。那个人如果他是为了十八阿哥的病，那早该屁颠屁颠地来敬献药物才是…… 但如今十八的情况并没有半点改善。进贡药片的人没有，只来了个说能捉鬼的道士…… 若说这中间没有关联，会吗？ 就在李言思量之间，一行四人到了一处宫殿，看起来是康熙议政之处——除了康熙外，殿下两列更是站了不少人，阿哥们也位列其中，看见几人进来，目光中满是审视。 看来，他李言找到救治十八阿哥药物一事，已经在瞬间被所有人获悉，这才齐聚到此？不过，这种情形，也是他乐意见到的。 “李言，你说你找到了药？”康熙不待李言等人行完礼，就破不接待地问道。 “正是。”李言将他如何获悉十八具体所患何症，自己又如何得知金鸡纳霜这种特效药物，以及如何找到约翰和迪科尔并两人的身份不急不缓地道了出来。那温和有力的声音，清晰明了的讲述，顿时让殿内的人信了八成。 当然，除了有些人。 “小李大人，你确定？要知道，十八弟如今的情况可不能冒半分危险。”太子目光灼灼。 “当然。这位迪科尔的家乡就在宽广的海洋对面，在那里，当地的人们有成百上千年使用金鸡纳树治愈疟疾的历史。”李言说的很肯定。这个时候，他不能有一丝犹疑。 三日前向迪科尔买药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太子的人。虽然不知道太子得到药物以后，为何不直接呈上药物，而是弄出道士鬼神这种有些地下的把戏，但是，他知道，绝对不能让那个道士做法！ 一旦被动，南乔一定会被陷进去！ 而南乔绝对不能出事！ …… 贵妃走后不久，南乔这里也又有了访客。 感觉到床前有人，她艰难地睁开眼，揉了揉太阳xue。 “静瑜格格？怎么不叫醒我？”南乔看清楚来人，赶忙起身下了床。静瑜……看起来自己先前没有看错，在远处观看的，正是她。 “我才进来，你就醒了。”静瑜微笑道：“真不知道你是累坏了，还是……”她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细声道：“这些个黄纸看的真让人渗的慌。换成是我，绝对要吓坏的。” 哪里……其实你那古怪的微笑才让人觉得渗的慌呢……南乔走到墙边，随手撕下一张黄纸扬了扬，笑道：“我既不是恶鬼，也不是妖孽，为什么要害怕呢？说起来，我曾看过一本书，介绍各种符咒。严格来说，这些符咒做的并不那么精确。” “是嘛？”静瑜目光定在南乔手中的黄纸上，笑容看起来有一点僵。 “恩啊。”南乔点头。她突然仰脸笑了起来，兴奋地道：“格格，刚好这里有笔，我画给你看？……恩，我没有法力，画出来也也知道形似罢了。” 说着，她兴冲冲地坐到桌边，着手开始研墨。“哦，静瑜jiejie，这里有贵妃娘娘送来的点心，不用我亲自伺候您吧？” “南乔就是爱说笑。” 静瑜打开食盒，微微愣了下神，正好被南乔看在眼中，连同刚刚她听到“贵妃”两个字之时那瞬间的身体僵硬。 “南乔，”静瑜没有品尝任何一块点心就合上了食盒，看南乔真的画出了与墙上贴的相似的，甚至是更精致咒符时，心中吃惊了一下。但看了一会儿，她打破房间中的安静氛围，有意无意地问道：“我听说，你哥哥已经知道了你被困在此处的消息……” “哥哥知道了？”南乔手中的笔顿了一下，游戏懊恼地叹道：“唉，我总是让哥哥担心。” “那么，你觉得他会怎么做？”静瑜轻声道：“你的另一个大哥哥，他依然会来救你吗？就像当年一样？” 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想出办法……南乔心中掠过一丝暖意，笑容更加柔和起来，但口中却说：“李大哥？不知道呢……他身在保定府，应该不允许随便离开吧？” “反正我又不是什么鬼啊妖啊的，怕什么，总会出去的。”南乔乐观地道。 都到了这样的境地，你竟然还能如此镇定，凭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只要被困，便只能任人宰割了？静瑜心中突然生有一种无端的愤怒来，嘴巴张了一下又赶紧咬紧——你要乐观，便任由你乐观……待十八叔喝了烧了掺有你头发的灰的药水而渐渐清醒过来时，看你还能不能这样乐观…… “乔乔！乔乔！”十七突然间冲了进来，看见静瑜在此，不由皱眉。 “十七叔。”静瑜向十七见完礼，知道十七不愿意她在，找了理由告辞而去。 “她怎么在这里？”十七皱眉问道。 “我怎么知道？”南乔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不解，也不想跟十七讨论静瑜，于是问道：“看你急冲冲地，出了什么事？” 南乔这么一问，十七顿时脸色一沉。他转头看了看门外两个侍卫一眼，站在南乔面前挡住他们可能向内的视线，用仅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焦急地道：“乔乔，现在情况不妙，你要警醒一些，随行准备着离开。” “什么意思？”南乔不解，“你的意思，让我逃跑？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随时会被放弃，而他没有能力救你…… 十七脸色闪过一阵阴霾，两手失态地抓住南乔的两只手臂，认真地道：“总之，你随时准备着，到时候，我会帮你……我……我跟你一起走。”说罢，他松开手，转身大步走了。 神经……什么叫做他跟她一起走？当私奔好玩呢！看着十七的背影，南乔忍不住嘟囔。 不对，不对…… 她心跳突然停了一下。 十七不应该有这样的表现。以她对他的了解，如果朋友有难，十七只会不管不顾地去斗去争取！如果连他都觉得只能逃避，那只有一个说明：事情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