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值得
可局面已经如此明朗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庄亲王立即死去了,康熙也不会屑于在这种无关大局的事情上做个言而无信的君王……所以,就不会再有变故了? 南乔捧着水杯又想了一会儿,觉得大概是这样没错的,所以点了点头,笑了笑,将话题转到其他的事情上去,道:“十六的时候,我看见严宽和秋儿两人避开了众人单独在楼梯中……然后今天常全就送来了喜帖,新娘正是那秋儿……李言你说,这……” 南乔摊了摊手,像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低头道:“听人说,严宽拿了喜帖就将自己关在了屋里,一直都没有出来……” “这有什么好苦恼的。”李言望着南乔摇了摇头,淡然一笑道:“秋儿哪怕真是被迫的,但仅仅这样逼迫一下就屈服了……”他再次摇摇头,道:“不是真的感情,至少不是非严宽不可的。” “我知道。”南乔嘟起嘴,有些无力地道:“但还是很不高兴。若她们开始能够坦白恳切说出来只是因为奴籍的问题,我未必就不会应允,成全他们。哪怕是秋儿之后会尝试着向我求助,我未必就不愿意为她去交涉……要知道,十三爷府也不过是要个会理财的奴才,这样的奴才虽不多,但真找还是能够找到的。” “她为了自由的身份拒绝了一份感情,为什么如此容易地就屈服了呢?她要的自由呢?都不值得哪怕付出一丁点的代价拿出一丁点的勇气争取一下?”南乔叹息,摇头道:“我本以为秋儿是不同的……” 在所有人,尤其是女人,都循规蹈矩的大清,遇上一个有思想有追求,想凭自己双手养活自己不肯于人为婢的女子是多么不容易啊!但她……她就这么屈服了…… 这固然有自己推了一把的缘故,但她就这样屈服,实在是……让人觉得丧气的慌。南乔不住地摇头。 “之前,她得到的也不过是虚假的自由和独立。”李言淡然抿着水,似乎再感觉不到其中的让他不喜的甜味儿,道:“乔乔,在别人眼中,她秋儿就是你的奴才,根本就是不是什么独立的人!若不然,为何你说让她去十三爷府上,她就二话没说地去了?她是生在这个朝代长在这个朝代的奴才,她定然知道十三爷府绝不会用一个游离于掌控之外的人,哪怕是名义上的。但她为何还是乖乖地去了?” “她从来没有过自由,乔乔。”李言认真地看着南乔道:“我知道这个制度很不好,尤其是对于女人更是苛刻,但现实就是这样……我们可以尝试着改变一些,但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 南乔颓丧地叹了口气,软哒哒地趴在了桌子上。 她明明知道这些道理,却偏偏想要从李言口中听到结论,然后才能不再心存幻想……或者是她仅仅需要有人倾述? “你那个严掌柜的若是连这个坎都过不了,也就不值得你大用。”李言微微撇嘴,道:“痴情可以,但也要看感情投入的对象。你那个秋儿掌柜,不大值得。” 说着他星眸一转,一改前一刻十分正经严肃的脸色,微笑看着南乔道:“至少要向我的乔乔。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能坚持对彼此的感情,绝不会因为什么压力什么引诱之类乱七八糟的而发生改变……值得付出,值得努力,值得坚守。” “嗯……”南乔感觉自己被月亮晒的有些微醺,从秀气的鼻子中微哼出一丝气息后,懒懒的再不想说话。 原来,她所有的抱怨和倾述,只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的安定与幸福…… 月光渐渐西移。 “这个特殊时期,你该早点儿躺在床上。”李言微笑说完,站了起来,道:“回去歇了吧,我至少要在家住上两三日才走的,大概也不会很忙,明儿再陪你晒太阳。” 晒完了月亮晒太阳…… 南乔突然想到这么一句,心中莫名其妙地荡漾了一下,哼哼唧唧地站起来,挥手别了李言后,随着粉萝回自己的小院了。 此后不久—— 西院正房。 “报老爷和夫人,小姐与李少爷说完了话,此刻已经各自回去歇了。” 听见门外麦叶儿的回禀,陈氏总算挺下了走来走去的脚步,最后朝着窗外望了一眼,道:“知道了,下去吧。” “呼,这算是没出事儿。”陈氏捏着手绢儿拍了拍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早跟你说了,子默是有分寸的,咱们闺女也不是啥都不懂的,你就是瞎着急。”宝柱披了外衣盘腿坐在床边,翻看着南英成婚所列的宴请名单。 “我这不是做额娘的么?”陈氏转过屏风,开始换衣,嘀咕道:“爷您那单子怕一眼都没看进去吧?不也是一样地悬着心……” 宝柱皱了皱眉,仿佛没有听见陈氏嘀咕,将胡乱地翻了几翻后压在床头几上,拉开宝石蓝色不绣花的锦被躺了进去,闷声道:“早点睡吧。” 英园。 “回少爷,小姐和李少爷谈完了话,此刻已经各自回去歇了。”柳絮轻轻踏进书房的门,低声回禀道。 “知道了,下去吧。”南英背着手在书房走了几步,又招回柳絮道:“你去厨房要几个下酒小菜,待会儿送到默园李少爷那里去。”说罢坐在椅子上思索了一会儿,估计着李言该回到默园了,起身走出书房,关了房门,大步流星地向默园方向而去。 慧园。 “小姐,南乔小姐已经回去歇了。”麦芽走近正绣着百花的芊芊身边,低声道。 “恩。”芊芊像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这个消息一般,继续绣了些时候,终是将那朵粉白色的玉兰完工,端详了一下,收起针线,起身伸了个懒腰,回头对麦芽笑道:“晚了,去歇了吧。不用守夜。” 灯只剩下角落中蒙了轻纱的一盏。 做了柳小姐,她的日常生活也不知不觉地遵从了南乔的习惯,比如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守在一边,又比如夜里喜欢留一盏灯,朦朦胧胧地亮着,让房间内不会陷入彻底的黑。 灯光从粉白色的绢纱中透出来,又碰见了曲曲折折绘着桃花春景图的屏风阻拦,再抵达粉白色的偶尔随着窗户流进来细微的风而轻微晃动的罗帐之时,影子已经变得斑驳凌乱,不能成形。 芊芊时常会想,当她还是栀子的时候就时常地想,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李言少爷和南乔小姐如此理解彼此,如此坚信着彼此呢?难道就是因为当初那一次的舍身相救? 但他们看起来仿佛是前世就认识的……时常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乔园。 南乔心情很好地收拾干净自己,伸手拉开被褥时,突然惊愕发现,她竟然忘记了问:昨天晚上,李言到底有没有抱一抱她…… 到底有没有呢? …… 京城,九阿哥府。 烛光明亮。九福晋拒绝了想要帮忙的丫鬟,自己动手摘下了一枚红宝石耳坠儿,看着镜中灯光照射之下的脸颊依然白皙美丽,对着黄金雕花的西洋镜,捧着脸满意而笑。 “找什么呢。” 懒洋洋的声音,让九福晋回了神。她欣喜地站起来,转身向着门口行了一礼,喜道:“爷,您回来了。” 服侍的丫鬟静悄悄地退下去,只在角落留了最贴身最信任的,听候使唤。 “任是岁月如刀,不雕刻个二十三十年,别想在爷的福晋脸色留下痕迹……”九阿哥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轻轻托起九福晋的下巴,动作轻佻,但他做起来却是无比自然。 九福晋脸色腾的一红,挣脱开九阿哥的手,嗔道:“爷!” 见九阿哥神色专注地望着她,九福晋面上的红色越来越是浓,如同饮醉了酒一般,浑身热热的,软绵绵的。 “爷……”脖子支撑不住脑袋的重量,慢慢低了下去,下巴挨到了胸口一抹雪白。 哦……想起来了,原来是那只疼老婆怕老婆得笨蛋狼曾经说过的,我说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九阿哥微微一笑,但见眼前一副美人含羞图,伸出手臂一圈一带,就将九福晋圈在了怀里,一同坐在了黄梨木的敞椅上。 “听说爷不在的时候,你回了趟娘家……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九阿哥温热的唇紧紧贴在九福晋耳边,如同呢喃。 “没有……没有什么……新鲜的。”遭受如此轻薄,九福晋想要躲,却又不舍得,想要答话却只能断断续续,想要思考却是不能。“不对……有一件比较奇怪……董鄂家的一个……旁……旁支,竟然宣称要认……认一个汉家女做闺女……” 唔……认下一个汉家女?那可不大容易……但他们既然对外宣称了,那就是有把握会成功的?的确是有些新鲜……“哪一支?”说话间,一只大手已经穿过了织物的遮挡,结结实实地握住了一团软玉。 “嗯……”九福晋努力想要自己清醒些,无力地道:“董鄂宝柱……一个儿子做了二等虾,女儿被封做和善固山格格的……” 原来是她…… 九阿哥没有再问,而是哈哈笑了一声,半抱了美人走向了红木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