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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离楚

    第一百五十八章离楚

    齐亦北沉默了一会,才道:“你现在的情况不宜远行。”

    “不妨事,太医说孩子已经长大了,不像刚开始那么较弱了,当初我们不也是一路跋涉才回到云京的么?现在就更不会有事了。”

    齐亦北还是不同意,“为什么想回去?”

    “你不想让父皇第一时间见到他的孙子么?”

    齐亦北看着她,“你怕齐瑞南真的会造反?”

    傅悠然摇摇头,“父皇正值鼎盛之期,此时国泰民安,万人所向,齐瑞南会不会那么笨呢?”

    “这么说你不相信凌初夏的话?”

    “很奇怪,她明明知道在什么时候会有事情发生,可发生的事情却又跟她说的完全不同。”

    关于这一点,齐亦北也想不通,傅悠然又道:“出来这么久,你也很想回去吧?回去看看父皇和母后。”

    “厉泽不会同意的。”

    “我是皇上,他就得同意,他不同意,我就挂印辞职。”

    齐亦北盯了她半天,忽然失笑,“你早就做了这个打算?”

    “反正我的主要任务是平乱,现在乱已经平了。”傅悠然勾了勾嘴角,“等我们入了晋境,谁还理他。”

    “可是……”齐亦北忧道:“这里毕竟是你的家乡,还有……”

    “还有?”傅悠然笑眯眯地看着他,“还有什么?”

    齐亦北垂下眼帘,“你就不担心凌初夏说薄妃入秋会去世的事情么?”

    傅悠然望进齐亦北的眼睛,“厉泽准备好我娘的墓了么?”

    齐亦北一愣,什么叫“准备”?难道……

    傅悠然不理他的错愕,“我娘会像凌初夏说的那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么?”

    “悠然……”

    傅悠然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其实你早就知道吧?薄妃她……就是我娘。”

    齐亦北惊得一下子坐起来,愣愣的看着她。

    傅悠然轻闭双目,继续说道:“我娘没死,她因为贪恋荣华,离开了她的丈夫和女儿,回到另一个男人身边。富贵了一生,也痛苦了

    一生,原来她也不像她想的那样冷血无情呢。”

    “你……是薄妃跟你说的?”

    傅悠然摇了摇头,一颗泪珠从眼角滑入鬓中,“我见到了那个盒子,我娘留给我的盒子,在她那里,里面装着太子妃的金印。”

    “只凭这个?或许是……你娘临终前交给她的。”

    傅悠然睁开眼睛,“离晋时,山哥说不想再见到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厉泽故意拖延时日,不带我去见我娘的墓,为什么?每当她听

    到有关我爹的事情,都会显得特别激动,知道是我爹让我回楚,竟然心病发作,又是为什么?她对我……那决不是姨娘该有惮度。

    还有……”说到这,傅悠然叹了一声,“我叫弃伢去我外公的原籍查访,我外公他……只有一个女儿。”

    难怪。齐亦北就说这些天怎么没见着那小子呢。原来是出任务去了。不过傅悠然惮度挺奇怪,按理说她早就有所怀疑,后来又知道

    了实情,应该暴跳如雷才对啊,怎么还会跟薄妃每天黏在一起?

    傅悠然看出了齐亦北的疑惑,苦笑一声,“我是想体验一下有娘的感觉,还挺不赖的。”

    “你原谅她了?”

    傅悠然摇摇头,“每天见到她,我都强迫自己忘记对她的怀疑,到现在得以证实,我再也不能强迫自己装作不知了,况且我也不知道

    ,将来该让自己的孩子如何面对她。”

    “为了这个你才想回大晋?”

    傅悠然不说话,齐亦北皱眉,“你在逃避。”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恨她。”傅悠然又闭上眼睛,想掩去眼中的泪水,“或许有一天,或许……”

    或许什么,她没有说。大概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或许有一天会原谅抛弃她的娘亲吧。

    “好,我们回去。”齐亦北说完这句话,便再不出声,拥紧了傅悠然,吻着她,再与她一同睡去。

    皇帝出行,可是件大事,尤其是皇帝还要到别的国家去,更不可等闲视之。厉泽用尽了一切手段,甚至辞官撂挑子的主意都出了,傅

    悠然还是我行我素,大晋是一定要去的,你不同意,这个皇帝我就不干了。

    两人对峙了好几天,厉泽称病不朝,傅悠然更是头面不露,最后还是厉老头儿更有责任心一点,屈服了,但仍是不放弃的商量。去也

    行,生完孩子再去,敢情他也怕傅悠然就像那打狗的rou包子——一去不回了。

    傅悠然可不吃他那套,挺着肚子指挥着小安子收拾东西,不过看那老头儿着急上火的模样,也有点于心不忍,便安慰他,我就是回去

    看看,这么长时间,我公婆也想儿子,再不回去,恐怕会给楚国带来麻烦。

    厉泽这个悔啊,当初怎么就能同意皇夫的事情呢?这回可麻烦了,让齐亦北自己回去?傅悠然是绝不会同意的,多亏来京多时的墨燕

    辰,他跟厉泽原就有交情,这次来楚两人更是谈时论势,处出了感情,墨燕辰便偷偷地给厉泽送了个锦囊,让他没招儿时拆开,保证

    傅悠然能按时回来。

    无奈啊,万般无奈,厉老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送傅悠然上了车,足足嘱咐了一个时辰,也不撒手。

    无奈傅悠然归心似箭,虽然对这老头表示同情,但绝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就当车驾正要起行之时,傅悠然突然吩咐停车,随后又在

    众人搀扶下下了马车,朝厉泽走去。

    厉泽大喜,以为傅悠然改了主意,连忙迎上,可傅悠然却错过他,朝他身后走去,厉泽回头一瞧,薄妃远远的站在那里。

    薄妃在原地踌躇一会,本想回头不再见傅悠然,却又心有不舍,罢了罢了,再见一面,也让再见走得没有遗憾吧。

    这么长时间以来,与傅悠然相处时,她总是战战兢兢,一方面希望补偿傅悠然,一方面又怕傅悠然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傅悠然想入晋

    的事情并未与她商量,这几天也没有见她,薄妃心中已隐隐有了些预感,终于忍不住找到齐亦北求证,齐亦北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把那晚傅悠然的话原样转述。

    纸是包不住火的,做错了事情总要得到惩罚,就像当初她带着太子妃的金印离开她的丈夫和女儿一样,如今她的女儿也要离开她了。

    傅悠然行至她面前停住,盯着她半晌不语。

    短短几天,精致健康的脸庞已经变得憔悴,身子显得更加单薄了。仍是那袭素衣,裙摆迎风轻舞,似乎随时都会随风而去一般。

    薄妃垂下眼帘不与她对视,轻声嘱咐她要注意身体,傅悠然点头答应,两人之间陷入一阵磨人的沉默。

    傅悠然看着她,“姨娘没有话对我说了么?”姨娘二字咬得特别的清晰。

    薄妃的双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傅悠然有些失望,淡淡地道:“姨娘也保重吧。”说完,转身而去。

    “悠然。”

    傅悠然的身子停住,却没有回头,只听得薄妃语带地道:“悠然……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

    让一个人当着自己女儿的面承认自己那样的过错应该很难吧?虽然她没有说出实情,但对傅悠然来说,已经钩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傅悠然回去,又站到她面前,“我从小有爹爹疼爱,有骨哥和山哥爱护,现在我也有了丈夫,有了孩子,除了

    一个女人,我不缺任何东西。”

    薄妃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傅悠然。傅悠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这一生只对不起一个人。”

    薄妃的身子晃了晃,勾起嘴角惨笑一下,点点头,“是,我对不起他。”

    “可是他却从没怪过你。”傅悠然苦笑一下,“或许他还因为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而觉得委屈了你。”

    泪水遍布了薄妃精致的脸庞,她紧闭双目,痛苦地低喃:“别再说了。”

    傅悠然静静地站在那里,她不只一次想过现在的情景,她以为她会暴怒着指控,可是并没有。

    “我爹不怪你,不代表我也不怪你。”

    薄妃点点头,“你怪我,恨我都是应该的。”

    傅悠然叹了口气,“所以,在我原谅你之前,不要去烦我爹吧,我不想让他这么早就见到你。”

    傅悠然的话让薄妃原本毫无生气的眼睛亮了一下,她用期盼甚至乞求的目光望着傅悠然,希望她能说清楚话里的意思。

    傅悠然却一直沉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薄妃好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原地晃了晃,双腿一软,瘫坐在那里。一旁的宫女连忙扶住她,薄妃却浑然不觉,一双

    眼睛牢牢地盯着渐渐元曲的背影,傅悠然始终没有回头,直到她上了车,车子又驶出了皇城。薄妃才呜咽一声,抬手捂住眼睛,泪水

    就像奔腾的均江,一发而不可收拾。

    多少年,她连哭都不能哭得大声,现在她再没有顾忌,羞愧、委屈、悔恨……多少年的心酸齐齐涌上心头,悲凉的哭声渐渐变为嘶喊

    ,传遍整座皇宫。

    她错了吗?皇甫氏虽是平民,却也家底颇丰,自小便没受过穷苦,直到被选为太子妃,更成了金枝玉叶,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些富贵

    荣耀全都不见了,面对的只有几间草屋、空空的米缸、残烂的菜叶、硕大的老鼠……还有那自小养尊处优的丈夫、年幼的女儿,她永

    远网不了债主上门时的窘迫,可就算是那样,她的丈夫还是不改豪爽义气的作风,她哭过、闹过,换来短暂的妥协。而后,一切如故。

    太子明找到了他们,叫人送上太子妃的金印,让她决定去留。如果她当时断然拒绝,而不是举棋不定,会怎么样?

    晚了,一切都晚了,在她后悔之前,她已经扔下了一切,偷偷的回到楚国,回到另一个男人身边。

    厉泽有一件事说得不错,她回来后不久,便大病了一场,几乎要了她的性命,她拒绝做太子妃,哪怕那个男人全不在乎她的过去,她

    拒绝做皇后,哪怕那个男人因此再不立后。这两个男人,都将她爱到心底,她却没对得起一个。

    所以她的一生,注定要在会很当中渡过。她永远素衣薄裳,不争、不妒,她用药使自己永远再不能生育

    ,因为她已不配再做一个母亲,所有的一切,都出自于她的悔恨。

    不过现在……她可以期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