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凶手?（下）
“或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李保罗突然又埋低了头，十指插在厚密的棕色短发里。“你说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警长大人，你们可一定要替我找到安安啊！”他伸手拉住福瑞德不停地摇晃，眼神里满是焦急与乞求。 “这是我们的职责！”福瑞德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示意彼得可以进入关键性问话阶段了。 彼得清了清嗓子。“我不明白的是：朱莉安年轻漂亮，又正值事业上升期，怎么会突然之间嫁给一个老头子呢？难道她之前都没有男朋友吗？” “安安身边一直不乏追求者，不过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打发掉了，而安安全身心扑在事业上，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李保罗的声调一下低沉了下去。“现在明星的生存竞争也十分惨烈残酷的，光靠发行唱片在这个圈子根本混不下去，必须要走多元化的道路，所以安安决定跨界。去年，我们接了个大制作……或许这就是我们噩梦的开始……这部斥资几十个亿的高规格动作大片，安安也入了股，参了演，可是票房遭遇金融危机，连预期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我们亏了一大笔钱，银行四处追债，这时卫约翰向我们伸出了橄榄枝……他很是迷恋安安，家里到处都是安安的海报……他不止一次约她吃饭游玩，可每每最后去的人都是我，所以卫约翰也很是恼火。这时遇到趁火打劫的机会，他又怎会错过呢？”此时他酒意全醒，说到这件事不禁咬牙切齿起来。 心爱的女人被一个糟老头子糟蹋，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窝囊气？ “但是……”彼得紧盯着他，顿了一下，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注视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死了！” “是啊！”李保罗长长出了口气，如释重负。“好在他死了！你们想想一个妙龄女子跟着个耄耋老人有什么幸福可言？” “朱莉安跟钟安妮的关系怎么样？”彼得直接换了个话题。 “不怎么样！”李保罗毫不迟疑地摇摇头。“原本就只是泛泛之交，因为卫约翰的缘故更加恶化了！” “哦？”彼得挑高了眉头，和福瑞德交换了个眼神。有戏哦！看看接下来这个李保罗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吧？ “卫约翰本来是要投资钟安妮的新戏《问青天》，结果因临时决定与安安结婚，转而把钱拿给我们还债了！”李保罗苦笑。“你说她怎么可能不恨安安呢？来片场大闹一番后，扬长而去！” “那你觉得朱莉安的失踪跟她有无关系呢？”福瑞德接口问道。 “不能吧？”李保罗不确定地反驳。“这种抢投资商、抢角色的事情娱乐圈并不鲜见，钟安妮与安安也不止一次交上火了，还不至于干出这种事吧？”他也被福瑞德的假设吓了一大跳。 “的确如此！”福瑞德慢慢点了点头，和彼得站起了身。“谢谢你的配合，保罗先生，若有需要，我们还会再来找你的！” “当然，警长大人！”李保罗起身，顿时高大的身影将福瑞德二人笼罩其中，他将二人送出酒吧后，又折返回去继续买醉。 “你怎么看，警长？”看李保罗进去了，彼得细声低问。 “要说卫约翰之死跟他有关我还相信，朱莉安失踪？目前看来，他不存在动机！”福瑞德判断道。 “不过卫约翰确系心脏病突发而亡，而且是死在朱莉安失踪之前……”彼得也帮李保罗撇清了嫌疑。“他对卫约翰的厌恶是显而易见的，若是心虚，必然唯恐避之不及！” 福瑞德边思考边分析道：“钟安妮虽有嫌疑，诚如李保罗所言，娱乐圈那点儿争风吃醋的事儿实在不足为奇，并不能就此断言是她或不是她！” “没错！”彼得赞成他分析的同时，建议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坊间各种流言四起，舆论一片哗然，朱莉安的失踪事件一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警长，看来我们还是有必要去会一会这个钟安妮小姐的？” 的确！两人是在摄影棚找到钟安妮的，她正在拍摄爱丽丝口红的广告。 只见她面若桃李，眼光流转，水汪汪的，古语云“桃花满面非良妇，眼如流水少廉贞”说的就是她这种风尘味十足的女子。她举着高脚酒杯，杯中的红色液体轻轻晃荡着虚影，倒映着她那双魅惑的双眸，妖娆无限。惊艳的红唇勾勒出似有若无的弧度，摄魂般迷离着每一个被她看到的人。听着摄影师的指令，她摆出各种姿态，搔首弄姿，卖弄风情…… 咔——“非常完美！休息10分钟，准备下一组动作！”摄影师拍了拍手宣布。 福瑞德和彼得这才走上前去。“安妮小姐你好，有些事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情况！” “是朱莉安那个女人吧？”钟安妮端着大牌的架子，一副嫌弃的表情，当然这副神情不是针对福瑞德二人的。“无可奉告！”摆明了十分的不配合。 接到福瑞德的眼神，彼得笑呵呵道： “安妮小姐与朱莉安曾是竞争对手，对于朱莉安的事情不想置喙情有可原，但是如今朱莉安下落不明，而她认识的人当中打交道稍多的也就这么几个……”他故意拖拖拉拉不把话讲完。 “天啊！”钟安妮吃惊地打断他。“你们不会把我列入怀疑的对象了吧？是！我们不对付！那个女人天生就是我的克星！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世界既生瑜何生亮，要是没有她就好了，但这并不代表我就真的会这么干啊！警长大人，我真的没有！没有！”她情绪激动起来。 “稍安勿躁，安妮小姐！我们现在只是在做正常的询问，谁都有可能是怀疑的对象，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彼得仍然十分客气，抬抬手示意她坐下慢慢说。 钟安妮愣神了半秒，这才缓缓落座，嘴里嘟哝不已。“本以为卫约翰一死，朱莉安的后台就倒了，凭外形、拼演技我钟安妮绝不可能输给她，还以为我的春天来了呢，谁料那女人却扬言说就是卖掉别墅也要拿下女一号，真是气死人了！警长，我们早有过节，我要害她早就动手了，何至于等到今时今日？再说了，你们怎么不怀疑怀疑那个经纪人和她的继女呢？” “我们有什么理由怀疑他们吗？一个是朱莉安的爱人，一个是朱莉安的亲人……”福瑞德慢条斯理故意没把话讲下去。 “什么爱人！什么亲人！朱莉安那女人成心吊着李保罗的胃口多年，让他替自己卖命，可转身又投入了别人的怀抱，难道李保罗是傻瓜，不会怨、不会恨吗？”分析起问题来，钟安妮也是才思敏捷，巧舌如簧。 言虽有理，但事实是两人现在是情侣关系，且一个人或许会撒谎，但身体语言却骗不了人，李保罗不会是朱莉安失踪的嫌犯！这点儿，福瑞德在酒吧仔细观察过李保罗后就十分笃定了。“那卫海伦呢？”且听这女人又是怎样一番说辞吧！ 钟安妮轻蔑一笑。“朱莉安性情孤傲又且淡出娱乐圈过了段奢华的阔太太日子，事业已然二度跌入谷底，要想东山再起，只有夺得《复活女神》的女一号一角。可是娱乐圈日新月异，新人辈出，她想咸鱼翻身，唯一的办法嘛就是投资这部电影，在里面占有绝对的股份，不过这不是笔小数目，于是她把算盘打向了卫约翰的别墅。但是我曾听卫约翰私下提起过，这栋别墅是他赠于亡妻的结婚十周年礼物，你们想想，卫海伦能同意卖掉吗？” 如电光火石闪过脑际，福瑞德仿佛抓到什么关键性的东西，他和彼得交换了一下眼神，二人心领神会。 “那你能告诉我，朱莉安失踪那晚你在哪里？都干了些什么吗？”彼得领会了警长的意图，打算以此问尽快结束此次谈话。 “那晚我们在哈特城的影视基地赶了一晚上的新戏，到凌晨五点钟才收工，剧组工作人员都可以为我作证！”钟安妮肯定道，说完又重重点了点头确认。 从摄影棚出来，福瑞德二人马不停蹄再次赶往卫约翰的别墅。 经过多日的连番侦察，抽丝剥茧，他们越来越接近真相，嫌犯也渐渐浮出水面，一切即将水落石出。但是他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真相似乎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当他们再度敲开别墅大门的时候，卫海伦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心理防线彻底瓦解了。她对二人和盘托出了整个事件的始末： 卫约翰亡故不久，朱莉安即与李保罗确定了恋爱关系，那段时间她新戏即将开机，资金匮乏，于是找到卫海伦商量卖房的事。 海伦说，父亲的房子，母亲的礼物，我就想守着图个念想，不想卖掉。 朱莉安劝说，你父亲当初将别墅划归我名下就是念及你性格内敛，怕你的自闭症再犯，他实在不愿看到你长期沉溺于亡母的悲伤情绪中，不能自拔了。 海伦坚决摇头。就是不卖！ 朱莉安耐着性子解释。我与你父亲结婚时就曾公证过，他名下资产归你，别墅由我全权处置！ 卫海伦急了。那我用资产换别墅！ 朱莉安苦笑。我的大小姐，你父亲的资产要到你大学毕业方可继承，而我急需这笔资金开机，实在陪你耗不起了。 海伦哭闹着口不择言。你这个坏女人！为什么父亲一死，你就迫不及待要卖掉他的东西，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朱莉安恼羞成怒。不管你同意与否，这房子我是卖定了！ 卫海伦伤心归伤心，心下也着实疑惑父亲之死，事后便悄悄请了侦探搜集证据，查找真相：原来李保罗自朱莉安嫁给卫约翰后便心灰意冷，渐渐萌生了退意，朱莉安生日那天他心有不甘，打算再做最后一次告白。朱莉安本来是要拒绝他，毕竟自己已嫁为人妇，奈何知道李保罗已心生去意，加上多年来依靠他打理工作事务甚是顺手，新戏又还在洽谈当中，一时之间让她上哪儿再去找一个如此得心应手的经纪人呢？权衡再三后，她勉强答应做他的地下情人。不料这一幕被赶来探班的卫约翰撞破，争执中卫约翰大骂李保罗狼心狗肺，勾引有夫之妇，又骂朱莉安是个婊子，情绪太过激动引起心脏病突然发作。朱莉安吓得六神无主，赶紧去卫约翰的上衣口袋找救心丸，却被李保罗一把拉住，说现在我们俩已在一条船上了，只要看着卫约翰断气，以后谁也不会拦着我们。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我们今晚见死不救的。果然，卫约翰下葬不久，二人传出新恋情。 得知真相的卫海伦气得彻夜难眠，暗暗发誓要替父亲讨回公道，她悄悄做着干掉朱莉安二人的准备。 朱莉安失踪那晚，她借口要谈别墅出售的事情，本想将朱莉安和李保罗一起诱回别墅杀掉，但是当晚李保罗替朱莉安参加年度酒会去了，只有朱莉安孤身赴宴，卫海伦请求朱莉安在这栋别墅为自己最后做一顿她最喜欢吃的刺身。朱莉安想到自己即将卖掉别墅，可以如愿以偿地东山再起了，于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当她走向别墅区专门用来冷冻深海鱼的冰库时，卫海伦突然一把将她推了进去，并立刻从外面锁住了冰库门…… 福瑞德听完唏嘘不已，不禁感慨：人还是不要有那么多的执念为好！卫海伦的执念让她变成了杀人犯，朱莉安的执念让她变成了尸体。说到底，这一连串的事件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呢？卫海伦？李保罗和朱莉安？抑或是那栋价值千万的别墅呢？ 当朱莉安被起出冰库时，面容安详，看不出有丝毫的痛苦，犹如冰封于深海的美人鱼；而戴着手铐走出别墅的卫海伦再次回头张望父母曾住过的地方时，只有阳光透过密林的光影打在这栋“吸血鬼的城堡”上，光怪陆离，耳中传来阵阵知了的狂叫，仿佛告诉她：它们一早便知道了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