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车辘遥,尧臣万里来
车轮辘辘,从远方而来。 遥见一只大毛笔插在马车的尾部,鎏金的笔杆足有碗口粗细,笔锋在风中颤动,仿佛一杆大旗。 孩子们开始兴致勃勃地窃窃私语,马车从山道渐行渐近,目力所及,只见四匹拉车的健马身上也绑满了毛笔。 祝成长老鼻子中喷着气,压低声音喃喃骂道:“招摇过市!”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听到了闷雷般的隆隆声。 柳筱烟长老碰一碰祝成道:“远来是客,小点声!” 祝成瞪起眼睛,倒竖眉峰:“做什么,我已经把声音压到屁股底下了。”这句话出来,夹道迎接的弟子笑成一片,连钟离博瞻院长都忍不住笑了。 钟离博瞻院长道:“祝成,筱烟说的对,远到的都是客,何况这次来的是圣手崔尧臣,不要怠慢了客人!我与他虽多年未见,但他这个样子来必有用意。” 祝成愤愤道:“院长你瞧瞧,此人举止诡异,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也不坐蓝霁,非要赶什么马车,多绕万里路程从【芦荡谷】悠哉游哉的过来,这也罢了!最受不了的是他的酸腐气,没事每天送来一封信,酸溜溜地通报自己的行程:‘钟离吾兄,尧臣现已到芦荡谷,不日将到泰康山。’隔天又来信:‘吾兄,今日得览【鹤轩台】胜景,心旷神怡,怠延一日,见谅!’过一天又道:‘吾兄,清风徐徐,现漫步【阳明城】,果真不同凡响……’后来又说:‘吾兄,【戴边】一过,即至瞻平城,弟将绕青冥林边缘而来‘…… 院长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里喝着小茶,却让我每天收他的书信,还要时时回上一封以示礼尚往来,你知道我最应付不来的就是酸文人啦!起初我还能绞尽脑汁……啊!平心静气的替你回复,后来这混账发了月余的信,人都没到。我每次看到那一只只奇形怪状的送信鸟来撞我的窗户,就恨不得拔下鸟毛塞他嘴里!要不是后来元清长老帮忙,祸福真的难以预料……” 钟离知道这火性子憋了很久,也不打断他,让他一口气说完,说到这里,身后的众弟子已笑成一片。 祝成转身冲着身后众多吼道:“兔崽子们笑什么笑,回去每人罚站两个时辰!” 众弟子连忙正襟咳嗽,笑声登止。 脊轩打了个激灵,冲着劲旭和林烛照扮鬼脸,林烛照扑哧一声又笑出来,再引一片笑声。 “加罚三个时辰……”祝成气势汹汹。 钟离笑道:“我是故意这样安排的,磨一磨你的驴脾气,你性子最急,这样对你可大有好处。” 祝成冲着院长挥挥手:“不说前情了,说出来都是气,院长您就瞅瞅眼下吧,这人终于被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来了,可是那都是些什么东西!”祝成手指马车,“大大小小的破毛笔,插在车屁股上,绑在马身上的,这不是招摇过市是什么!我们不妨打个赌……” 钟离笑眯眯道:“赌什么?” 祝成道:“我赌他下车后浑身上下也绑满了毛笔。” “弟子面前不该如此啊!不过……”钟离迟疑一下说:“好,赌了,谁输了晚上去青冥林中守林一月。” 柳筱烟奇怪的看钟离一眼,诧异院长这老头莫名其妙的不正经起来。 祝成爽快答应:“好!” 说着话,马车终于悠哉游哉的到了,在离众人二十步远的地方,马儿停蹄,车上并无马夫赶车! 弟子们鼓起了掌,随即一中年人掀帘而出。 脊轩细瞧这书法圣手,只见他头戴偃月冠,脚踩苍梧靴,身穿青矜,外披着一件红锦百花袍,腰间还系条绶带,绶带两侧绑满了大大小小的笔,其中两只笔最为显眼,一只点苍判官笔,一只玉杆毛笔。 这一身衣着,似道非道,似隐非隐,乍见像朝堂文臣,又似世家公子,着实不伦不类。再看他的相貌,消瘦清俊,颇有书香之气。 迎接的队伍欢呼起来,钟离博瞻携几位长老笑着迎上去,祝成板着脸站着没动。 崔尧臣款步而来,风致翩翩,口中吟诗般高声问候:“吾兄,久别不见,你仍旧健朗啊!” “我再健朗,也没有圣手这般驰游万里的兴致啊!我等盼星月一样候着贤弟,你可让众人苦等!”钟离玩笑道。 “这可得向院长大人及众兄弟们告罪了!”崔尧臣拱手致歉。 钟离笑着按下崔尧臣的手:“告罪倒不必,若不嫌弃,在学院多盘亘一些时日,教教这帮弟子,也是他们的福气!” 崔尧臣环顾学院美景,入眼苍翠,殿宇镶嵌在山水间。朗声道:“盘亘是一定的,学院山水绮丽,比起圣地都不遑多让,在这样的地方久待,延年益寿啊!恐怕到时候我赖着不走,兄长还嫌烦嘞!” 钟离摆手示意崔尧臣不必客气,打趣道:“本来前几日携众出迎,十名长老、八百弟子无功而返!等大伙都散了,却禁不住你神龙摆尾,忽然来了,若不是我的“眼线”遍布周边,这时你就赶着马车等候通报吧。” “一言难尽,马车这东西,难测远近啊……” 随后,钟离介绍诸位长老与圣手一一见礼。 “这位是幻术堂柳筱烟长老。” 柳筱烟道:“早闻圣手大名,今日方得一见,果真是翩翩雅致,举止不凡!” 崔尧臣躬身答礼:“不敢,不敢!这都是道上瞎传谬赞,愧不敢当。” …… “我是祝成。”见崔尧臣转向自己,祝成沉着脸抢先自我介绍道:“院长日理万机,每日拜读足下书信的人就是我!” 崔尧臣哈哈一笑:“祝兄我知道,方才你和院长打赌是你赢了!” 众人倒抽一口气,院长和祝成长老打赌时,马车尚在百米开外,崔尧臣坐在马车中,居然听得清清楚楚。 韩思晴长老叹道:“名不虚传!” 崔尧臣道:“过奖,当时我在马车中欣赏青冥林美景,忽然无意间听到一阵轰隆隆的闷雷声,原来是祝兄在打赌。” 哄然一阵笑声,祝成哼一声。 崔尧臣继续道:“我听到祝兄的声音,连忙在腰上绑上了笔,却不知和你打赌的是何人?” “是我!”钟离摇摇头,“贤弟还是这么爱捉弄人!难道你听到了他的声音,没听到我的?” 柳筱烟笑了:“院长,你的声音怎能和祝长老相比,他是雷霆,声传万里!我听说上次韩思晴长老正在上炼丹课,祝长老进去找她,刚进门一句话出口,大半弟子都’炸炉‘了。” 此言一出,连祝长老自己都笑了,忙摆手道:“讹传,绝对的讹传,哪有此事!” “思晴长老亲口告诉我的,还会有假!” 三百多弟子拥着长老及圣手沿着清越湖向昊乾殿进发,马车跟在后面,一路上说笑声不断。 湖中忽然游出约百条圆滚滚的【辗迟】(紫微域一种水中魂兽),它们背鳍喷水,在天空中凝成一把大笔,蔚为壮观。 崔尧臣再次谢过学院诚意,众人闲谈。 钟离院长揶揄道:“贤弟,你车马上绑这么多笔,身上也系这么多,不知者还以为你是笔贩子呢!” “笔贩子一个店铺的笔加起来,未必有我的一只金贵。”崔尧臣道,“确有许多人来我这里买笔,我先让他们写上几字,写得差的,我转身就走,写得好的,送上一只又有何妨,不过这万里下来,我送出的只有区区三只寻常笔。” 祝成听他这么说,插话玩笑道:“不妨我找个麻袋给你,将你这车马上大大小小笔都装起来!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这么多贵重的笔,难免遭人觊觎,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外也不好!” 崔尧臣听到这话,拍手道:“正如祝长老所言,我此番前来,确实要兄长赐送一些东西。” 钟离眯眼看他:“赐送说不上,贤弟要麻袋,愚兄这里多的是,要多少给多少!” 又是一片笑声。 崔尧臣道:“麻袋也无不可,只要有神效就好。” 钟离道:“玩笑话,贤弟但说无妨。” 崔尧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钟离兄你看,这么多笔无法安置,我心实痛,出行自然不便,本可坐蓝霁数日即至的路程,只好改为马车,好载这些笔同来,真是不忍割舍啊!” 柳筱烟忍着笑:“蓝霁车中空间装不下这些笔?” “怕有闪失啊!加之我本人怕高空飞行!”崔尧臣叹口气:“钟离兄!” “说吧,贤弟每次来都要诈我的东西,就当远来不易吧。”钟离叹一声。 “这么说钟离兄答应了?” 钟离沉默。 崔尧臣搓着手:“好,请兄长送我一件空间物品,让我再也不为出行忧愁!” “没有!”钟离断然道。 “没有?小弟可听说上次围攻月夕落霞宫,学院至少得到了三件空间宝物呢。” “消息还真灵啊!” “唉……兄长,如果有了空间宝物,我就再也不用奔波之劳,下次兄长召唤,万里之外,数日可到啊。” “啊!原来打的这等好算盘,圣手赶马车而来,就是为了见面施苦rou计榨我的油膏啊!”钟离院长道。 “刚来就伸手要,不好吧……” “这么多弟子在此,什么宝贝不宝贝的,都是身外之物啊,何足挂齿呢?怎么着也不能冷脸怠慢了客人,是不是?”崔尧臣高声道。 “是……”众弟子随着起哄。 钟离眼皮直跳,佯怒道:“这哪里还有圣手样子,分明是个财迷心窍,巧取豪夺的jian商。” “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就是答应给了!”圣手伸手道。 “不愧圣手啊……”说着钟离翻手将腕上一串佛珠取下丢给崔尧臣,“这串佛珠里的东西最后送到我房中!成日想着榨取我的油脂油膏,你就不能换个人榨榨!” “别人没有兄长富裕啊,下不了手。”崔尧臣喜滋滋地将佛珠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真正变成一只老狐狸了……” “我正当壮年啊!”崔尧臣道。 钟离气结,在场众弟子及长老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