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我累了，够了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这就离开。”说着，便从地上爬起來。 起來的时候，身子晃了一下，也许是因为膝盖跪久了有些麻吧。 但他整个人却很从容。 那表情，那姿态，淡然中带着无畏，轻嘲中更甚至带着一抹礼貌的笑意，那是他认清自己身份之后大彻大悟的释然，也是他自以为是的苍白歉意。 “这就放弃了么？”刚走到门口，齐老大的声音又想起來了。 他说：“來不來，你毕竟都是來了，我也总不能叫你白來吧，毕竟你和别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一句话，像是一朵烟花般，忽然在秦阳的脑子里炸开，秦阳转过身看他，两个人的面色都有些隐情不定。 齐慕繁这是什么意思？ 从道理上來说，他现在的确应该傲气的离开了。 可于理智來说，他不能放过半丝可以拯救小雨的机会。 “你……” “前些日子，我偶然得到一个东西，本不打算做什么的，可你既然來了，就当做你走这一趟的报酬吧。”齐老大说着，便转身去了书房。 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袋子走了出來，递给秦阳。 秦阳下意识地接过，打开袋子，看清里面东西的一瞬间，整个人的血液瞬间停滞。 他看着他，几乎是本能的，两眼圆瞪，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來。 “你……” 袋子里，是他一直以來惨遭威胁的梦魇，里面尽是他和小雨之间不知名冒出來的照片。 “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你……是不是你？” “你觉得我会这么闲？”齐老大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像是在抚摸一只乖巧的宠物般，“底片和样本全都在里面，至于要不要，全看你自己。” “真的不是你？”这话说的，秦阳的喉咙像是干哑的要裂开一般。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 “……” 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那一刻只是这么想，然后就这么问出來了。 “怎么，拿到了这个，还不至于让你想走么？” 像是在打发叫花子一般，他轻笑着看他，面色不变地继续对着他心窝温柔地捅了一刀子说：“看吧，其实我也有点控制不了自己，说好的不管不顾，但其实你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也总会下意识地出手干涉或者援助些什么，可是秦阳，我觉得自己是时候停止这样的主动了，我付出的够多了。” “对不起……” 是为负那一许深情的道歉，也是眼下为时晚矣的负疚，如果他一开始就尝试着接受他，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呢？ 可现在，一切真的晚了。 “所以这次，我不会帮你，因为我累了，够了。”是解释，也是怒极之后理智的冲动，齐慕繁看着他，忽的笑了。 一如初见，他说不愿伤害他的善意温和。 秦阳垂着头，握着手里的袋子，终是朝着门口走去，一步一步，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齐老大看着他转身，也猛地转身，面对窗外那浩瀚夜色。 房间里，漫目疮痍，空气安静的近乎窒息，直到那轻微的一声关门声传來。 齐老大身形一怔，猛地转过身，见人已经走了，下意识地大步走到门口，可手才刚触及门把手，整个人就像是触电了一般，猛地又坐回了那角落里的沙发上，继续开始抽烟。 香烟一根一根化为灰烬，明灭可见的火光里，齐老大终是摁响了身边的电话。 “帮我盯牢了秦阳。” 说好的不管，终究只是泡沫，片刻间消散不见。 齐老大该死的说一不二，该死的理智与矜持，在秦阳面前也终究全成了冲动的烟火，绚烂炙热之后，终究只剩下一个戏言的虚影。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他，不愿看到他出事。 阵雨之后，夜色更加漆黑通透。 夜风，依然嚣张而肆虐。 空气中，飘荡着的也是这个城市里冰冷的钢筋混凝土味道，而非故乡阵雨后那香甜温和的泥土气息。 走了不知道多久，秦阳在路边的一个凳子上挨着坐下。 他忽然有些想家了，那思念一丝一缕，像是极度细致的丝线一般，以rou眼看不见的频率，几乎是片刻就笼罩了他整个人的全部。 如果这件事能够顺利解决，那就回趟家吧。 可这事儿，到底要怎么办呢？ 那个人，要的是利益，很明显自己办不到。 如果报警，警察出动动静那么大，这些黑社会的向來是嗅觉比狗还灵敏，也许警察还沒找到地方，小雨已经遭到了不测。 唯一的办法，就是悄悄动手把人给救出來。 可救人，说來简单，到底怎么救，如何救？ 别说秦阳完全沒有道上的常识，就是有了，他也清楚自己沒有这个本事。 叹了口气，下意识地低头，忽然注意到面前的一个小广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不用担心，急需用钱，请拨……】 再明显不过的高利贷小广告，可也就是这一瞬间，秦阳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钱，如果他有钱的话。 是的，那钱不一定能把小雨从那个男人手里换出來，但是他可以请人去救啊。 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有钱他完全可以找到人帮忙，雇佣兵、退役军人、保镖啥的，只要有钱就一定可以解决这个问題。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跟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立刻精神百倍了起來，掏出手机就照着那个电话打了过去。 至于借高利贷的代价，他已经完全不会去思考了。 他只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以帮助他解决问題的办法。 而这所谓的高利贷，那可是贴着‘及时雨’标签，实则吃人不吐骨头，而又见不得光的绝对恐怖蛀虫。 虽然大街小巷总是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广告标签，但他们到底是见不得光的，而这电话打过去也十有**只是空号。 就算不是空号，那借钱的过程也绝不是明面上说的。 说起这借高利贷，那其实也是一门谨慎的细路。 毕竟这年头的记者和警察都不是干吃饭的，社会版也总是需要一些暗黑新闻，一不小心，那可就彻底曝光了。 说到底，也是秦阳运气好。 他这磕磕巴巴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一打电话就好不拐弯地嚷嚷着借钱，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坏，对方明显是个刚入行的小弟，一听他说要钱，即刻就约了见面的地点。 挂断电话，秦阳深吸口气，便起身朝着刚在电话里约好的地点去了。 不论在哪个城市，不论城市的大小，总会存在着那么一些人所共知的黑巷。 在这里，打架闹事是默认的常事，吃喝嫖赌抽更是屡见不鲜的戏码。 在这里，你可以得到最阴暗的社会新闻，你也可以得到寻常來路所得不到的一切资源。 而秦阳此刻便身处于这样的一个地方。 站在巷子口，秦阳又拨了一次电话，铃声忽的在身后响起，与此同时一只手便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那声音和电话里的一样。 “你……”秦阳拍了拍胸脯，下意识地看着这个前來接头的小子，个子很高，很年轻，最多不过二十岁的年纪，那一双眼骨碌碌的看上去也十分精明。 不像个放高利贷的，倒像是一个二逼的rou丝小青年。 当然了，这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让秦阳震惊的是这人的身份？ 李成？ 他怎么会在这里放高利贷？ “你……” 就在秦阳打量对方的同时，李成也飞快地看清了他的身份。 两个人，一时间那心情就跟过山车上打饭了五味瓶似的，上蹿下跳也就算了，偏偏那乱七八糟的味道还一遭一遭的泛滥着。 “你怎么回事，脸怎么了？”终究，还是李成先恢复了理智。 从齐慕繁家里出來之后，换去一身衣服，秦阳整个人已经退去了不少了狼狈，只除了那裂开的嘴角和高高肿起的脸颊。 “这个……”秦阳怔了怔，说：“遇到个喝醉酒的人，意外罢了。” 李成下意识地皱眉，不过想着秦阳这软趴趴的性格，倒也觉得合理，不过还是觉得对方太不争气了，说：“连个醉汉都可以伤到你，你天天的到底在干什么？” “……”秦阳不说话。 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终于，李成再忍不住，开口：“你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借高利贷？”， “借高利贷，自然是有非用钱不可的理由了呗。”秦阳苦笑着看他。 这态度云淡风轻的，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可也就是他这样的表情，李成整个人几乎还是瞬间就炸了。 他狠狠地抓着秦阳肩膀，那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來的：“理由，狗屁理由啊，你知道不知道借高利贷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你知不知道缺胳膊博少腿……” “那你呢？”秦阳淡淡地看他，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的。 “借钱的沒有好下场，放贷的又是天理所容么？” 语气，也几乎是温柔的，理智下來之后，秦阳的话语间几乎沒什么明显的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