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佛去业消

    “阿弥陀佛！”破空反应过来，缓缓站起，“想来今日难以善了。江湖规矩，来者通名！”白衣少年横剑胸前：“七杀死士，羽杉！”黑衣少年摘下面具：“七杀暗影，鬼面！”纤细少女虚虚坐下，横琴膝上：“七杀落红，潮祭！“

    破空大吼一声，那兵刃堆成的小山升在半空，朝对面三人激射而去。破风亦怒喝一声，探手自熔炉之中掏出一尊尚未成型的厉佛，掷在地上。厉佛落地，顿时化为一滩铁汁。黑气袅袅，铁汁沸腾，一个黑红的人形缓缓立起。

    琴儿十指如飞，琴声琮琮，乃是一曲《明镜道心》。那飞射而来的兵煞在音波中渐渐变慢坠地。那黑红的人形厉佛身上的黑气亦为之一收，露出张黑红杂驳，没有五官的脸来。

    琴曲中，羽杉、鬼面心绪大定。鬼面手腕一翻，血禅握在手中。他的身体亦微微拱起，仿佛一只拉满的弓。羽杉反而后退两步，一副看戏的样子。琴声忽变，铿锵之声骤起，音波化为音刃，激射而出。乃是一曲《铁骑突出》。同时激射而出的，还有鬼面。

    破风咬破中指，凌空画出道符咒，喝声“去！”符咒应声融入人形厉佛背后。厉佛发出怪叫，脸上现出两个血红圆点，似是他的眼睛。厉佛手一挥，黑气化作黑风，迎上音刃。爆炸声中，鬼面运转暗影遁术，融进黑色的风中。破风注视着迎面而来的音刃，全没看见一丝黑气逆风而来。直到一抹红光映入眼中。破风慌忙后退，眼中一片血红。这一击，刺瞎了他的左眼。

    厉佛失去控制，黑风顿时消散，在音刃中化为碎片。破风一脚踢飞熔炉，闪身进入大雄宝殿。鬼面躲过熔炉，正要去追，却被羽杉拉住：“师兄莫追！”鬼面一怔，脚下的大地忽然震动起来。他慌忙后退两步，看向大殿后面。那里烟尘滚滚，似有什么东西要出来。羽杉道：“刚才破空就跑进了大雄宝殿。看这动静，他是要强行驱使没有完成的司命饮血金刚！琴儿，换支曲子！”琴儿应了声，换回了《明镜道心》。

    此时黑气愈发浓烈，夹杂着点点火光。忽地“轰隆”一声，大雄宝殿爆裂开来。烟尘瓦砾中，一尊六丈多高的四面饮血金刚缓缓现身。只见它浑身上下黑气缭绕，隐约能看见黑红的铁水流动。偶尔有铁汁滴落，便将地面腐蚀出一个大坑。

    金刚跨出一步，羽杉三人这才看清这金刚双腿八臂，四张面孔面向四方。正对着三人的脸上，是盗墓贼乍见财货的脸孔，乃欲壑难填之贪；它左侧的脸孔是强梁人怒发喝斥的表情，乃妄动无明之嗔。只是这嗔面只有一半，另一半仍是黑红的铁水，看去更为可怖。而另两面则尚未完成，看上去混沌一片。

    “怎么办？”鬼面咋舌道。虽然在《明镜道心》范围内，鬼面仍不免心荡神摇。琴儿面上亦不好看，强自弹这《明镜道心》，已违了此曲本意，功效大打折扣。羽杉却超乎寻常的镇静：“别慌，这只是个半成品，威力只有十之一二……快躲开！”三人说话间，那贪面的大手已一掌拍下。三人闪身疾躲。

    那金刚一掌拍在地面，地面顿时裂开一条大缝，碎石四溅。羽杉扬声道：“这金刚必须有人cao纵。杀了cao纵之人，金刚不攻自破！”“我来！”鬼面纵身跳上贪面的胳膊，沿着胳膊向上疾走。金刚似乎也发现胳膊上有人，八臂疾摇，想把人甩下。鬼面运转暗影遁术，在八条胳膊上来回跳跃，却难进一步。

    羽杉看得焦急，瞅准时机，亦纵身跳上一条胳膊，朝上疾走。黑气中，琴声琮琮，令羽杉心神大定。突然，四周黑气翻腾起来，一只只黑气凝聚而成的大手凭空伸出，抓向胳膊上的两只小跳蚤。

    鬼面血禅翻飞，将抓向自己的黑手一一击碎。一转头却发现羽杉剑不出鞘，只一味躲闪，岌岌可危。不由喊道：“羽杉，你在干什么？”自己却因分神被一只黑手抓住左臂。无数黑手蜂拥而上，欲将他撕碎。

    羽杉一心只想着未见目标，剑不轻出。却忘了不破重围，难见首脑。此时被鬼面一眼唤醒，暗道惭愧。正要去谢鬼面，却见鬼面被数只黑手抓住。那黑手同时发力，欲将鬼面扯碎。羽杉不由大怒，“呛啷”一声，昙水出鞘。“剑二十二”使出，顿时剑影纷纷，将四周黑手绞得粉碎。

    羽杉纵身跳到鬼面身边，斩碎黑手，将鬼面扶起。鬼面被黑手抓住的地方一片漆黑，险些站立不稳。羽杉忙取出避毒丹让鬼面服下，正要开口询问。四面饮血金刚忽地停住了。破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虽只一二分实力，亦足以碾杀尔等！血祭邪佛！”黑气化作一个个狰狞的影子，尽是兵煞中的怨魂，齐齐向上涌去。“不好！”羽杉脸色大变，拉着鬼面向上疾走，只希望还赶得上。

    此时的宝珠寺上空，黑气遮空蔽日，连几里之外的铸剑城都看得清清楚楚。人们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何事。一人道：“会不会是佛法镇不住怨魂了？”一旁的痛苦龙闻言脸色一变：“不好！”就朝宝珠寺方向飞奔而去。

    “老五——老五——”杨锡保喊了两声，见叫不住他，只得跟上。孙启、洛虎丘、洛虎婷、铁镜不明所以，一一跟上。众人只道是宝珠寺两位大师的朋友，纷纷让路。

    羽杉、鬼面终是落后一步，最后一批黑魂呼啸着越过两人，汇聚到金刚头顶上去。二人此时已近金刚肩部，只见破空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几只黑手从金刚头顶伸出，将破空牢牢抓住。他周围黑魂翩跹起舞，十分诡异。“完了！”羽杉一声哀叹。鬼面虽不知所以，但明白事情大大不妙了。无奈可望而不可即，只得望洋兴叹。

    就在此时，琴声大作，奏的乃是《金戈铁马》。两人循声望去，只见琴儿盘膝抚琴，从另一边冉冉升起，恍如仙女。琴声一变，化为《彼岸明灯》。片片白光如雪般洒下。那黑魂挨着白光，惨叫连连，四下消散。“走！”羽杉、鬼面对视一眼，发足狂奔，直指破空。

    破空见大·法将成，横生波折。心下着恼，口中法诀顿时断了。黑气大盛，立时反噬。破空吐出一口黑血，双目凶光泛起，大喝一声，竟是不顾反噬，强行将余下黑魂聚集起来，化作一条黑龙，冲向半空中的琴儿。

    琴儿并无防备，眼看就要受此一击。鬼面一声大吼，双脚发力，一跃而起，正挡在琴儿面前，手中血禅刺向张牙舞爪而来的黑龙。“师兄——”羽杉、琴儿同时惊道。琴儿眼中含泪，忙将曲子变为《铁骑突出》，音波化作一个个戴甲铁骑，呼啸冲出。羽杉一咬牙，身形疾转，速度加到极限。昙水剑闪出耀眼光华，刺向破空。

    距离一寸寸拉近，眼看黑龙将铁骑一一击碎，扬起的巨爪已将将刺中鬼面。黑龙却突然哀嚎一声，四下消散。天空恢复平静，阳光普照。鬼面、琴儿心气一松，齐齐向下坠落。羽杉将刺穿破空头颅的昙水剑拔出，见二人坠落，正要去接。脚下的四面饮血金刚寸寸崩塌湮灭。羽杉猝不及防，也直直坠落下来。

    “不——”四面饮血金刚消散殆尽，破风从大雄宝殿的废墟中站起身来，仰天悲呼。他恶念陡生，朝昏迷在地的羽杉走去，双眼尽是嗜血的光芒。忽然红光闪过，一股强大的气息压迫而来。破风一窒，眼中凶光散开。他狐疑地扫眼空中，一个翻身，往后山逸去。

    待破风不见了踪影，一道身影落下。一身破旧的红衣，断发覆面，肩上鹦鹉。正是四处找乐子的无聊之人血鹦鹉。他扫眼狼藉的战场，肩上的鹦鹉叫道：“血！不是魂行道！不是魂行道！”血鹦鹉笑道：“当然不是。不过能以兵煞凝出焚龙幻象，虽然不堪一击，但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语气竟甚是欣慰。

    他边说边向琴儿走去。刚才他可看见这女子非凡的表现，像极了一个人。他仔细看着琴儿苍白的道：“难怪！”正要俯身将琴儿抱起，剑气忽来。血鹦鹉直起身，扬手硬接，一震之下后退数步。面前已多了个容姿绝世的女子。他双眼微眯：“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