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离人不归
赤雪城，七杀堂。刘伶有些慵懒地躺在床上，圆润起来的脸庞上带着些许的无奈。洛大哥这些天什么都不让自己干，只让自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尤其是婷儿回来之后，每天不停地在厨房里忙活，做出各种各样的补品让自己吃下去。几天下来，自己胖了好多呢！ “哎——热腾腾的燕窝来了！嫂子，快趁热喝了！”门开，洛虎婷端着一盅冒着热气的燕窝进来。“好香啊！”坐在床头的刘若深深吸了一口气，赞道。“要不给你？”刘伶把瓷盅递给她。“我可不敢，”刘若看了眼洛虎婷，“这可是人家专门做给你喝的！” 洛虎婷拉把椅子坐下，说道：“等阿若姐怀孩子的时候，我也天天做给阿若姐吃！”“这敢情好！”刘伶眼前一亮。“这丫头，乱说什么呢，”刘若白了洛虎婷一眼，“不过我真没想到，这出去一趟倒让婷儿meimei变成贤妻良母了。” “有吗？”洛虎婷用手捂住了微红的脸颊。刘若见了，忍不住轻笑道：“要是阿龙在这里，肯定要被婷儿给迷死了！”“嫂子你看她——”洛虎婷招架不住，对刘伶撒起娇来。刘伶道：“怎么了？阿若又没说错什么，婷儿你现在的模样真是迷死人了！”说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嫂子——”洛虎婷不依道。刘伶忍不住又捏了捏：“对了，阿龙哪里去了？你也不管管？”“他呀，”洛虎婷握住刘伶的手，“我又不能把他天天拴在身上。他想走走就走走好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你现在倒是放心。”刘伶一笑。洛虎婷道：“他和我一样，一旦认定就不会松手，就更不会离开了，”说着起身，将空了的瓷盅收起，“我再给嫂子做一碗去！”“哎——不用了不用了！”刘伶急忙拉住她，“再吃下去，我就养成胖猪了！”“没事儿没事儿，”洛虎婷拍拍刘伶脸颊，“你再胖我哥都会喜欢的！”说着“咯咯”笑着跑了出去。 赤身教，大地震动，异响传来。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禁地黑渊方向，一股黑气冲天而起，夹杂着黑红的的火焰。“怎会如此？”人群中有人惊道。黑渊之中明明只见无尽虚空与那结了厚厚一层冰的异兽，怎会喷出火焰？ “江师兄？”开山教那大汉急忙问道。江仲一掐指疾算，脸色越发阴沉：“不行，黑气之中另有高人，修为远胜于我。有他干扰，无法准确推演！”“这可如何是好？”五虎联为首之人急道。 “阿弥陀佛，”佛无量口喧佛号，“天机之数本就难测。难道没有天数指导，我们就止步不前么？”剑煮酒亦道：“诸位若是心存疑虑，不妨在此稍等片刻，我与佛道兄前去查探一番。”说着就要举步。 “且慢！”江仲一忙道，又转头看向众人说道：“这位高僧所言不差，推演也只是窥得天数一二。若尽拘泥于天数，则不如不信天数。诸位，这位高僧二人虽然修为高深，但是黑渊形势莫测，二人前去不免势单力薄。不知哪几位愿意一同前去？” “阿弥陀佛，”又一声佛号响起，一名佛门弟子上前一步，“贫僧若叶，愿意前去。”“在下八劫，也愿同去！”由一名刀客响应道。剑煮酒看眼这二人，修为都算不俗，当下点头道：“前往探查不宜人多，就我们四人前去吧！” 江仲一抱拳道：“那便拜托四位了！在下这里亦会请几位侠士在四处注意。一有消息及时通传。”“劳烦江兄了。”剑煮酒也一抱拳，四人转身出发。这边江仲一又请了八个人，两人一组分布在赤身教四方观察动静。自己则带了众人转移到高处一边观察一边等候消息。 剑煮酒四人进得赤身教，却见房屋楼阁尽已塌毁，早前曾为众人引路的男弟子散乱地倒卧各处。“阿弥陀佛，”若叶见了心中不忍，急忙上前查看，却是吃了一惊，“啊？他们……” “怎么了？”尽管认为旁门左道死不足惜，但乍见这么多人无辜丧命，八劫心中亦是感叹，又见若叶惊讶的样子，不由问道。若叶站起身来，闭目诵念了好一会儿经文，才说道：“他们并非活人，而是在人皮中填充了草屑树叶的傀儡！” “什么？”一听此言，剑煮酒、佛无量、八劫都不由大惊失色，“这是什么邪术，竟然瞒过众多道友？”若叶道：“若说将身体炼成皮囊填充他物的邪术，久远之前的血宗最擅此术。如今这些傀儡身上，倒颇有些传说中血宗邪术的影子。而且，为了使傀儡能瞒过探查，里面定然还束缚着一缕残魂。只是现在那些残魂都毁于刚才的异象之中了。” “阿弥陀佛，”佛无量亦闭目低头，“此等妖法不知荼毒了几多生灵。可叹我等在这里住了许久，竟然不知。”剑煮酒收起感慨，说道：“好了，现在不是伤怀感叹之时，黑渊方向忽然又没了动静，还是快些过去查看吧！” 当下四人在一片废墟中循着旧路继续往红衣阁而行，转过弯却赫然发现偌大一个红衣阁竟已消失不见了！原处只见一片荒地，正中的黑渊兀自闪着黑红色的光，宛如大地之上一条狰狞的伤疤。 “这……”四人面面相觑。八劫猜测道：“莫不是整个掉入黑渊之中了？”剑煮酒摇头道：“从荒地的面积看，黑渊并未扩大。倒似是被人用什么手法摄走了。”话音落，地面再次颤动，黑渊之中涌出黑红色的岩浆来。 “走！”四人各自闪至一旁时，青、黄、赤、白、黑五色光华已连珠而出，分别向五个方向飞去。黑渊中的异响同时停歇，只余下岩浆四处蔓延。“好快的速度！”八劫咋舌道。剑煮酒三人亦是脸色阴沉。这五色光华瞬息不见，以他们的修为竟也难以看清它们具体是向何方而去。 若叶道：“外围尚有江仲一布置的人手，希望他们能有好消息。三位道兄，我们还是先止住这岩浆吧！”“也好！”剑煮酒三人答应一声。四人复又落下收拾蔓延的岩浆去了。 赤雪城，离人巷。痛苦龙站在巷口朝里面看去，离人巷中一片昏暗，看不见月铠在哪里。“奇怪，按照月铠的性子，该站在显眼的地方等候才对。难道为了婷儿之事转了性子？”痛苦龙嘀咕一句，举步走入巷子之中。 身后暗处，月铠低低一叹。一旁的索隐玉拍拍他肩：“我理解你的心情。当日我向曾经的家人痛下杀手之时，心中比你更加的难受痛苦。但是背叛，注定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月铠一声冷笑：“我为何要痛苦难受？我是在为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兴奋啊！哈哈……”阴冷的笑声令索隐玉也不由心中一寒。 离人巷中，因为难以常常照射到日光，还残存着上一次羽雪鹤出关之时降下的白雪，在因饱浸赤雪之故而显得有些暗红的地面映衬下竟是有些刺目，痛苦龙不由微微闭上了眼。 一阵风打着旋儿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痛苦龙心头猛然一跳，停下了脚步。前面不远，一个人背对着自己静静站立，看衣着身形，是月铠无疑。 “月铠，痛苦龙应约而来！”痛苦龙朗声道。“痛苦龙？因何而痛苦呢？”月铠的声音有几分暗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痛苦龙道：“以前是因为不敢求而痛苦，现在是因为不愿放而痛苦。” “不敢求，不敢放，哈哈！从今以后，你不会再痛苦！”月铠的身躯颤抖了两下，负在背后的双手紧紧握住。“此亦吾所愿也！”痛苦龙知他出手在即，沉声道。月铠紧握的双手却忽又松开，叹了口气：“痛苦龙，绝交相杀之前，能否再同饮一杯呢？”说着手腕一翻，一杯酒托在掌心。 “有何不可！”痛苦龙笑着上前，去拿那杯酒。“喝！”月铠忽地变托为握，抓住酒杯向后一甩。痛苦龙猝不及防，酒水洒在面具之上，“滋滋”声中白烟冒起。绝交美酒，竟是相杀鸩毒。 痛苦龙大惊之下急忙后退，掌风忽至，面具立时破碎。“着！”变生突然，不及抽出长刀，痛苦龙右手一翻，与鬼面交换而来的血禅掠过一道红光，逼退月铠。然红光之下，一眼瞧见身后之人容貌的痛苦龙一声惊呼：“你不是月铠！” “哈哈，”一击不中，身后之人亦退两步，“吾何时讲过，吾是月铠呢？”身躯一震，罩在外面的衣服寸寸而碎，露出里面的黑色僧袍。破旧的僧帽下，是一张有如骷髅的可怖面容：“阿弥陀佛，贫僧枯骨。黄泉路上，切勿相忘！” “枯骨？”痛苦龙收起血禅，长刀在手，“冢中枯骨，死物而已！着！”凌空一刀疾斩而下。“小子无知！”枯骨禅师脸现怒容，手一扬，一条黑色锁链凭空而出，抽向痛苦龙。 “云龙现爪！”痛苦龙空中变招，刀尖轻点锁链，借势转身。刀势一变，招化“神龙摆尾”，横斩枯骨禅师腰间。枯骨禅师微微收腹，刀锋扫过，僧衣破开。痛苦龙蓦然一惊，僧衣之下，竟真是枯骨一具！ “桀桀，”枯骨禅师一声怪笑，“临战分心，可是会丢掉性命的！”黑色锁链一颤，毒蛇一般点中痛苦龙腰侧。痛苦龙踉跄而退，脸上闪过一丝黑气。“绝气罩面，命火将熄！”枯骨禅师一声厉喝，散去锁链，枯瘦双爪带动啸音阵阵，连环击向痛苦龙。 痛苦龙猛一咬牙，压制住在体内流窜的绝气。长刀大开大阖，不令枯骨禅师近身。“真是麻烦！”见痛苦龙不露败像，绝气入体没有预料之中的效果，枯骨禅师不由焦躁。双爪连挥，带出黑光将痛苦龙逼退数步。随即身形一停，左手掐诀疾点：“咄！” 离人巷空气之中顿时荡起点点涟漪，痛苦龙身后，两圈涟漪越荡越大，忽然现出两个死气沉沉的身影，四掌齐出，正中痛苦龙后背。“呃——”痛苦龙受此重击，再压不住体内绝气。身子踉跄前倾，吐出一口黑血来。 “莫再停留，早登极乐！”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偷袭的两人从涟漪中跃出，各自再出一掌。“一派胡言！”痛苦龙转身出刀，刀锋却毫无阻滞地掠过二人身躯，没有一丝鲜血溅出。“这……”痛苦龙一阵惊骇之时，胸前早又中招，体内绝气再次沸腾。 “天命屠龙！”自知生机已绝，痛苦龙内元尽提。屠龙绝式，斩龙之刀悍然而出。一时之间离人巷中尽是刀影，满是龙吟。“亡神之骸！”枯骨禅师见状亦出极招。无限黑气化为神骸虚影，直击痛苦龙。 澎湃死气引动体内绝气，汹涌刀势为之一停。“去！”枯瘦鬼爪已然穿身而过。痛苦龙眼前，霎时掠过一幕幕画面，最终定格在最难舍的倩影之上。“咣当！”长刀坠地，向上伸出一半的双手颓然落下：“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