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犹似忆相忘
那是往昔数不尽的欢声笑语编织而起的馥郁情意,亦是血意横淌淬毒重生的滔天恨意。带着惊颤心魂的轻柔婉转,直教人心底瞬间成冰,原来终是你们辜负了她,辜负了她对你们曾满心的欢喜。 四面萧萧,凉风咻然掠过,带起一阵衣袍鼓动,仙鹤端然立于南天门上,无声的觑着眼前的是非恩怨,眼底清明无感。 帝无湮晃了下心神,唇色苍白的看着十大护法默然转身后退,轿辇无声的飞向前面,转眼间已经到了仙界众人眼前。 双方没有人开口说话,都紧张无比的看着轿辇,帝无湮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竟然没有办法握紧,心里已经失了以往的镇定,单单只是听到了声音,就叫他紧张至此,她在他心里,远比自己认为的还要重要。 闭上眼压下眼底的苦涩痛意,帝无湮缓缓的睁开眼,恰时眼前的轿辇微动,下一刻所有的帘幔收拢掀开,自发挂上金顶上的弯月金钩,婉约的垂在四周,眼前一片开明,所有人目光移向轿辇的中央,震撼至极已然无声。 云里一身尊贵精致的银纹黑袍,衣襟袖摆上绣着大气清雅的花色纹状,墨发简单的用玉冠束于脑后,正随着淡淡的微风兀自轻扬着,右手支在曲起的腿上,修长好看骨节分明的手里把玩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繁雅酒杯,嘴角微微上扬,墨黑如星的眼里笑意浅浅,又似含着深不可测的杀意,只是坐在那里微微的笑着,便已令人心生惧意。 只是众人并没有看他,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在他怀里的那名女子身上,错愕呆愣。 一双细嫩的藕臂轻轻的环在云里的脖子上,灼红精致的衣袖滑落,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一身红到极致的团锦云蝶百花烟雾曳地凤尾裙华丽的层层铺散下来,竟是覆了轿辇的大半,乌亮柔顺的青丝简单的挽成漂亮的髻,c着一支素雅精致的郁冬花簪,妖异的长至脚踝,整个人乖巧的躺在云里怀里,小脸对着云里,大半的青丝遮住了整张脸,让人瞧不清神色。 只是她这副样子,也已经惊颤了仙界众人,当年那个总喜欢穿着一身广袖古纹如意云形千水裙的五公主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森森魔气的魔界魔后。 四下无声,帝无湮踉跄的后退一步,惊痛万分的看着眼前早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女子:“小挽...” 女子闻声慢慢的侧过脸,红唇微漾:“师傅,好久不见。”声音没有半点情感波动。 众人又是猛地一惊,眼前的女子面色仍然带着些微的苍白,嘴唇却红的似血,映着那双黑寂深潭般的眸子,有种诡异的美感,这样的挽姜,显然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八百年前的挽姜是清雅脱俗的美,更带有仙子的出尘温婉,如今的挽姜却是一种从内到外的魅惑,那种刻骨显露的美丽妖艳,令万物陡然失色。 “怎么,我如今这个模样,是吓到师傅了?”见帝无湮面色苍白的看着自己,挽姜微微的勾起嘴角,眼神冷寂:“若是不小心吓到了师傅,那真是徒儿的过错呢。” 看着挽姜的面容,和以前一样的精致,可是又分明不一样,眼前的女子身上,半点都没有了往昔的模样,连她额间的那朵红色漂亮的郁冬花,都已经妖异魔化。 仙界终是将她*得,甘心堕魔。 “小挽,是师傅的错,师傅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帝无湮痛苦万分的说道,满眼悲凉。 挽姜笑,笑容夺目倾城,只是没有半点温度:“师傅没有错,师傅怎么会错呢,师傅为了守护仙界不惜用轩辕剑砍去我的双脚,当初你不曾觉得错,现在又何错之有呢。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我一个人罢了。”错的是我那么天真,愿意一次次的去相信你们。 “挽挽...”云里低头轻唤,挽姜抬头朝他浅浅一笑,抬手抚去他眼里的担忧,轻声开口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她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天真单纯的挽姜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她要一个个的亲手毁了他们。在没有摧毁他们之前,她绝不会让自己有事。 宛如一道震碎浑身骨骼的天雷当头劈下,帝无湮难以置信的看着挽姜,声音粗哑双眸充血:“你说什么?轩辕剑...你的脚?!” 挽姜眉眼冷淡的看着他,眼底的讥讽和悲凉一闪而过,一双温热的大手适时覆上眼睛,耳边传来温温话语:“挽挽,我们回去吧。” 若是心底当真一点不在意,她自己都不相信,所以在看到帝无湮矢口否认时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觉得悲伤和凄凉,这就是她曾经爱戴尊敬的师傅啊,到头来连伤了她都不敢承认。 抬手握住眼睛上的大手,心下稍安:“好。” 就算所有人都伤害她抛弃她,她还有他不是吗,只因他是云里,不同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永远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帘幔再次放下,缓缓的遮去了众人或惊疑或惊恐的视线,轿辇调转方向,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的转身离去,十大护法尾随其后,警惕的扫了一眼众人后快速的消失不见,不一会儿,仙界南天门外只剩下仙界的人迎风而立,平添萧瑟。 帝无湮慢慢的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天帝众人:“你们当初,到底隐瞒了我什么?”袖下的手掐的鲜血直流。 “帝君!”众人欲言又止的看着帝无湮,不知道如何开口。 天帝面色冷然的看着帝无湮,甩袖转身:“是你自己忘了,不是我们有意隐瞒,事到如今,知不知道又如何。”都已经晚了不是么。 “我忘了?不,我怎么可能忘了,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挽的脚又是怎么回事,说!”众人没料到帝无湮突然发怒,白白的挨了这灵力雄厚的一掌,霎时一口血喷出来飞出去老远,一些人更是直接撞上了南天门,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放肆!”天帝怒道,一掌甩向帝无湮,帝无湮没有闪躲,站在那里受了这怒意满满的一掌,嘴角很快有鲜血溢出,帝无湮眼神淡淡的擦去嘴角的血,眼睛盯着天帝:“告诉我,八百年前,我到底做了什么?” 他不相信自己会动手那样做,那是他放在心间上疼着的徒弟啊,他怎么会,怎么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对她。 天帝沉默,天后冷哼一声出言道:“你让我们说什么,那个女人说的都是事实,她的双脚,就是你帝无湮用轩辕剑一剑砍去的。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忘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噗”喉咙一阵腥甜,一口鲜血直接喷出。 “帝君!”文书仙君上前伸手去扶帝无湮,却被他一把推开。 帝无湮站立不稳的看着众人,眼神渐渐涣散:“怎么会...我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 根本不可能那样做,可是看着眼前所有人望着他一副同情叹息的模样,他知道天后的话都是真的,当初真的是他自己,亲手用轩辕剑砍去了挽姜的双脚,这个事实对他的打击太大,他原本只是怪责悔恨自己当初没有保护好她,却在这一刻才知晓自己当初才是伤她最狠最深的人,帝无湮捂着心口一阵痛苦的喘息,脸色彻底的苍白了下去。 “帝君!”文书仙君接住倒下去昏迷不醒的帝无湮,司药仙君快速的从人群里走出来,搭上帝无湮的手腕。 “如何?”良久,司药仙君放开帝无湮的手,折澜星君上前一步问道。 司药仙君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天帝,低声说道:“帝君这八百年来大概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亏损的厉害,方才受了陛下那一掌,加之郁火攻心...没什么大碍,好好的休养一阵子就好了,将帝君送去我那里吧,我给帝君配些药。” 文书仙君和折澜星君纷纷叹口气,转脸望向天帝,天帝沉着脸点头,不再理会转身离去。 天后瞥了一眼帝无湮,由绥真扶着也走了。 “帝君他,当真没事?”见众人七七八八的走了大半,只剩下几个人时,折澜星君适才又问了一句,他是武将,一眼就能看出帝无湮此刻的状况已经是很不好了,分明没有司药仙君说的那么简单。 司药仙君叹口气,揉了揉额间道:“到底是瞒不过你,帝君现在的状况委实是不好。” 拂霑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方才轻轻的问了一句:“为何?” 文书仙君有些讶异的瞥了一眼拂霑,却也是没有说什么。 司药仙君看着帝无湮,道:“八百年前帝君曾耗损了不少修为灵力去炼化陌上铃,本就是伤了本元,后来又放任自己八百年不管不问,拖到现在已是彻底的损害了自己的身体,而且...”司药顿了顿,有些奇怪道:“帝君之前好像还受过什么伤,或者也不是伤,只是这个,对帝君身体的损害,尤为严重。” “怎么说?”文书仙君皱眉问道。 司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有见过这种伤,如果我猜的不错,帝君之所以记不得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八成是和这个伤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