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七、大树刨根
罗姑虽是避世独活,倒也极知晓人情事理,想来是多年经历让她明白要如何提防。韩一鸣十分佩服,过了片刻,罗姑又道:“今日幸好有你们在此,她不敢轻举妄动。提起此事,我还得谢你们一声,我因不能将自己知晓说与她听,她总是不信我。亏得你们说与她听了,才让她如此爽快地入轮回去再世为人了。” 韩一鸣道:“若是你说与她听,会损伤你自身么?”罗姑道:“那是自然,但我自身损伤有限。我只须好好做几件好事,便可将自身的损伤弥补回来。但于她,却是全然没有好处的。并且她轮回之后的人生也会再全然反倒过来了!”沈若复道:“你说与她,反倒会于她的轮回不利么?”罗姑看了他一眼道:“那是自然,她轮回之后,便是新的一生,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如同一颗树苗,地面的树干树枝便是她的一生,是人人都可看见的。但地面以下的树根,则是她的前世,是谁都不能看见的,连她自身也看不见。而在她轮回之前,此树倒长,她的从前与过去是她已知的,轮回之后的种种,才是她所不能知晓的树根,我将这树根刨出来与她看,这树还能活么?便是活着,只怕也活不好罢。说了反倒是害她呢!会让好的变坏,坏的变得更坏!因而我不能说,而她也固执,每次都是事到临头,她就反悔,想要脱离我的掌控,前去报仇。因而她实在是浪费了好些时机的。大树刨根,伤的可是自身。” 罗姑看去就是一个小小女童,但自这出来的话却是老气横秋,韩一鸣看着她,不禁想起如莘来。不知如莘开口会是什么模样,她看去也是一个小小女童,连面貌神态都是一个小小孩童,只要她不显现出山蚑的模样来,当真当得起粉雕玉琢四个字。忽然想起她那昙花一现般短暂的显现出来的女子的样貌来,也不禁猜疑,那个女子又是谁呢?是如莘长大的样貌么? 他们坐了一阵,罗姑道:“烦你们哪位帮我打半瓢水来。”沈若复动作极快,立时站起身来,去水槽边洗干净那半边葫芦,打了半瓢水来,递给罗姑。罗姑接过水瓢来,一气喝光,将水瓢放在身边,便倒下身去。这边三人就坐在床下地,韩一鸣颇有些疲累,昨晚一晚没得好好歇息,今晚又折腾到了这时候,困倦都涌身来,哪里还支持得住?坐了不过片刻,眼皮已然合了下来。 只是坐在地始终不得好睡,头总向前倾去,半是迷糊半是清醒。忽然听罗姑的声音道:“以我之血,固你之灵。往来返复,无碍畅通。”她的声音小而又小,几乎不准备让人听到似的。但此地太过安静,因而这声音直钻入韩一鸣耳中来,连忙睁开眼睛,转头去看。 罗姑的声音不止是将韩一鸣惊醒了,连沈若复与陆敬新都惊醒过来,向着床看去。罗姑已不再是女童的模样了,面容长大了许多,身形也长大了许多,显得十分清秀。只是发际的绒绒细发,显现得她还十分年幼。有了少女的模样,却依旧十分年幼。 她将玄天葫芦放在她的身前,韩一鸣与两位师兄都站起身来,一眼看见葫芦中心,躺着的便是那块玉牌。只是梵心烛火之下,这块玉牌已失却了从前的碧绿,只有玉牌中央一点翠绿依旧。其余各处,都已变作一块白玉了。罗姑看了他们一眼,却还是将先前说的那四句话又念了两遍,然后挽起右手衣袖来,将手腕凑到口边,用力咬下去。 沈若复“啊”了一声,想是极之意外。韩一鸣虽说早已看见过这情形,还是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不知道罗姑的手腕与膝头之,有多少伤痕,她曾说她已用鲜血饲喂狂飙近七十年,天天如此,年复一年,真不得不佩服她的坚持。罗姑咬开手腕,将手腕之的伤口对着那块玉牌,鲜血一滴滴沿着她的手腕滴下来,滴落在那块玉牌之。那块玉牌渐渐发出莹润的光泽来,越来越明亮。 罗姑依次咬开自己的另一只手腕和两个膝头,将自己的鲜血注入其中。每一次都是将鲜血直接滴在玉牌之,玉牌的光泽越来越明亮,其中有着的那一点碧绿,也开始不住的流动。起先是在玉牌中心慢慢旋转,接着便向外旋转开来,虽说并不沿着固定的方位旋转,却始终都在那块玉牌之内。罗姑这块玉牌并不小,便是厚度也远远超过韩一鸣从前见过的许多玉牌,因而那点碧绿忽然游到玉牌下方去了,不见踪影,韩一鸣还略略吃惊了一下。但片刻之后,见那一星碧绿自玉牌底部翻了来,心头一松。 片刻之后,罗姑道:“将你们的灵光熄灭。狂飙虽是无所畏惧,但有生人之处,它是不来的。”对韩一鸣看了一眼道:“尤其你的宝剑将它的灵力压散,它更不会回来。”韩一鸣愣了一愣,陆敬新已道:“对不住了,我当时只想它这样的灵气,用千年灵力才压得住。全然不知会是这样。”罗姑道:“我也不是怪你们,本来你们也不知道狂飙怕水,我看过它的转世时机,还未曾来到,但也不远了。我将它唤回来,是让它好好在这玉牌之中凝聚灵力,等候时机。”她看了看那块玉牌,叹了口气:“也不知它是否还会回来。它与这玉牌的关联越来越少了,你的宝剑之中的水气,让它恐惧,它会逃开。但它至少也在其中待了快七十年,该当会回来罢!” 那枚玉牌浸在血泊之中,光泽莹然,将屋内都照得亮了起来。但仅此而已,韩一鸣与沈若复都十分留心是否有什么灵气挨了近来,却都一无所获。天色一点点明亮起来,屋外依旧是一片静寂,狂飙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