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三十四 道情
裴子荣是不敢与他那个失心疯的弟弟见面,尤其是不敢在县学门前见面,只能一直待到弟弟裴子玉骂够了离开之后,才敢现身出来。 回到家里,已经不见了裴子玉的身影,裴子荣询问之下才知道,裴子玉骂了大半个下午,一时怒气攻心,又昏了过去,正在房间躺着呢。 “父亲,他是怎么知道的?” “为父也一直纳闷,究竟是谁告诉了他?” “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张师爷和几个下人。” “张师爷不可能,那几个下人几乎见不到子玉,又如何告诉他?” “这一闹,怕是整个县城都要知道了。” “你那位同窗还没收到消息吗?” “明天应该就到了。” 父子二人闷闷不乐过了一天,到第二天下午,裴子荣那位向阳镇的同窗果真收到了来自老家的信息。 “子荣兄,千真万确,隋家为这事已经来县城两趟了。” “为什么一定要到县城来找?” “因为隋晓婉心里一直装着蒋成,蒋成是今年府试向阳镇私塾考中的唯一一名生员,如今也在县学读书,所以才会离家到县城来投奔蒋成。只是是不是真的到了县城,却没人知道。” “蒋成,难道是他?” “子荣兄认识蒋成?” “暂时对不上号,不过前几天去酒店吃酒,却是见过一位三月三去你家时遇到的少年。” “那就错不了了,虽然我也不认识蒋成,可是后来听家里人说,初三那天就是蒋成和隋世庸陪着隋晓婉外出郊游来着。既然子荣兄见过隋世庸,那么另外一个就一定是蒋成了。” “这倒也方便,放学时找他问问不就是了。” 偏偏这天蒋成在家里陪隋功旭父子,并没有来县学,自然裴子荣不能如愿了。 “叔叔,这件事如果回去之后,怕是不能实话实说了。” “不错,别人都没问题,唯独晓婉的父母是认准了这门亲事,即便把裴家的阴谋告诉他们,怕是一时半会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以为我故意编故事骗他们呢。” “能不能找到裴子荣那位向阳镇的同窗,让他出面给证明一下?” 隋功旭瞪了儿子一眼,大声呵斥道: “你脑子这么简单?他能替我们说好吗?!” “是该想个办法让这件事在向阳镇上传开去,如此,不用多说,家里的叔叔婶子也就明白了。” “成哥哥,你有办法吗?” “现在没有,不过应该能想出办法的。” “只是让二弟夫妻明白还不成,还有一关也要过。” “叔叔是指裴家吗?” “是啊,上次进城,听世庸说,二弟已经拍着胸脯认下这门亲事了。还拿走了裴家不少礼物,说是给婉儿做嫁妆的。” “嗯,的确,若是裴家告我们赖婚就有些麻烦了。” “是啊,都是二弟糊涂啊。” “这样,叔叔和世庸兄先在这里住下来,容我慢慢想想办法。” 本来是打算给隋晓婉一个体面风光的婚礼,结果却出现了这样一幕,蒋成晚上躺在明间的简易铺上,想了一会,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第二天蒋成依然没有去县学,而是留在小院里陪着隋功旭父子,以及晓婉聊天。中午一起出门找一个小饭馆吃饭的时候,意外听到了一个让他们惊喜参半的消息。 “张叔,听说了吗?” “你是指唱道情的邋遢道士?” “是啊,天下真有这样狼心狗肺的人?” “怎么没有?别说是冒名顶替相亲了,就是冒名顶替娶亲的都有。” “张叔快说说,冒名顶替相亲容易,又如何可以冒名顶替娶亲呢?”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一直顶替新郎拜完堂,直到送入洞房的那一刻才把人换过来就是了。” “这也行?” “有何不可?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了,不行也得行。” “难道就不怕女方打官司,告他们骗婚吗?” “若你是女孩子的家长,为了一家人的名声,为了收来的彩礼,会去告状吗?” “嗯,也是。彩礼啊,若是收了对方好多彩礼,还真就不好说。” 听到这里,隋功旭再也沉不住气了,急忙起身向正在对话的一老一少抱拳行礼,好奇地询问道: “老哥,小兄弟,二位说唱道情的道士如今在哪里?” “就在县城四处转悠呢,刚刚从这里向南去了。” 隋功旭催促几个人匆匆吃完,便沿着街道朝南追去。果然没走多远,就远远看到一个敲着渔鼓边走边唱,衣衫褴褛,乱糟糟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别在头上的道士。 由于道士身边围了不少小孩,隋功旭并没有过于靠近,而是一路尾随着,仔细倾听道士口中的唱词: 无量佛,无量寿佛, 如今稀奇事情可真多。 不说东,不道西, 且把骗婚一事说一说。 朝廷官员从六品, 生个儿子好撒泼。 贪吃贪睡教不得, 毁僧谤道心疯魔。 面黄肌瘦形枯槁, 也望娶妻传香火。 良家女子不肯嫁, 知情人家只能躲。 思来想去无计策, 良心丧尽不计后果。 …… 刚刚听到这里,突然从后面追上来一群衙役,连哄带撵把众人驱散了不说,还把唱道情的邋遢道士给抓走了。 “哥哥?!” 隋晓婉一把拉住蒋成的手,眼睛却一直盯着被衙役抓走的道士。 “放心吧晓婉,不会有事的。县衙也是要讲王法的。” 虽然没有从道士口中听到县尉以及向阳镇隋家的字眼,不过那句“朝廷官员从六品”,以及后面对于裴子玉的描述已经非常贴切,想必整个县城不会有人听不明白。 “爹爹,真是奇怪,事情怎么会传的如此之快呢?” “嗯,估计应该是有心人故意为之的。” “会是什么人呢?” 回到小院后,四个人自然是一肚子疑惑。 “虽然不知是谁,但一定是古道热肠的人。事情若是真能传扬开来,也就不用怕裴家仗势欺人了。” 隋晓婉一直低头沉思没有开口,听到这里才试探着说道: “会不会是钨石道姑把这件事传出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