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束手束脚的争论
闹中取静的福鼎轩茶室最大的雅然居失去了往时的宁静和娴雅，此时已经是鼎沸的气氛。 古朴的书香气和茶叶的芳香已经被袅袅升腾的烟气冲刷地一干二净。 平时不吸烟的肖伟也被迫点燃了香烟，烦躁和戾气随着吸进肺里的烟雾一起狠狠地吐出去。 所有茶室里的人都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们挥舞着文件各自找人讨论。气氛热烈而激荡。 肖伟一直没有参与讨论，他只是坐在自己的竹椅里观察着所有人的反应。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决断，他同样需要众人的一致。他需要随波逐流。 和在座所有人不同，肖伟始终是肖家的人，始终是和宁飞扬有特殊关系的人。 这种特殊关系一直让肖伟在凌云公司占据着别人没有的心理优势，可是也一直束缚着肖伟的手脚，一直让肖伟不得不处处谨慎。 尤其在重大的时刻，肖伟不得不让自己屈服于这种特殊的关系，不得不委屈自己。 在所有人争论的这一刻，自己就不得不把自己深深地埋起来，埋到所有人不注意的角落深处。 和上市论证中的自己不同，自己此刻有的只能是矛盾和纠结。上市论证无论多么尖锐，自己始终是扮演着凌云公司员工的角色。而此时此刻，自己参与的却是另外一个企业的事业。 为了寻找到最佳的解决办法，自己把文件给了肖竹芳，肖竹芳没有明确的态度。她只有暗示。 为了提前把自己解脱，自己把文件送给宁飞扬过目，宁飞扬只是轻描淡写地表明了自己的不屑。对于沉浸在上市成功兴奋中的宁飞扬而言，壮大后的公司会有更完善的管理体系，新鲜血液正好可以荡涤一切羁绊自己的陈旧力量。 所有的一切都重新落在了自己的肩上，自己只能在亲情和诱惑之间徘徊。 如果不是因为陆凯文，自己可能不会去接受这样的诱惑。可是陆凯文一直是自己欣赏的，他对自己的尊重和器重让自己不得不甘心追随。 陆凯文对权力的洒脱也让自己有释放一切精力的畅快。 自己对陆凯文的一段论述始终记忆犹新。 “肖总，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其他的外籍管理者不同？外籍管理者有着充沛的精力和高效的工作节奏，而我为什么总是在控制着节奏？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始终是个资本投资者，我把钱投在这块土地上，投在我们这样的企业里，那么我首先得适应这块土壤，适应你们的节奏。我可不想把企业变成不伦不类的怪物。s市的竞争非常激烈，可是她始终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必须遵循中国的习惯和文化。电视里的那种西装革履的西方精英节奏是可笑的，那样的节奏只能存在于艺术创作里。我们始终要遵循东方模式。这样的模式虽然牺牲了效率，可是却能和东方文化融合，却能解决生存的命题。肖总，我是把自己先变成一个中国人才开始投资的。所以，我选择你们这些熟悉俗务的人来管理，这样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可以让企业落地生根。”陆凯文在论述时是真诚的表情和凝重的语气。 这样的陆凯文每每让肖伟感到亲近，感到可以信赖。 这样的陆凯文让自己选择了随波逐流。跟随大家的决定。 也许是讨论的时间太久，也许是讨论不出新鲜的内容，茶室里的讨论声渐渐变得稀落，渐渐陷入沉闷。 所有人还是不约而同地转向一直保持沉默的肖伟。 “大管家，我们看了文件，也交换了意见。该您给个结论了吧。”还是活跃的方舟首先凑了过来。 肖伟慢吞吞地端起茶碗慢饮着已经凉下去的龙井，他在利用这样的动作感受所有人的情绪。 众人的期待还是有着扑面而来的浓烈。 “我能说什么？我还等着你们的一致结论呢。老方，既然你迫不及待了，好，说说你的看法吧。我只有一个要求，说真实的想法。在这里我们讨论的是我们自己的事业。”肖伟很快地选择了以退为进的策略。 “高！果然是大管家。好吧，都知道我这个人糙，那我就别藏着掖着了。我认为这份文件还是严谨的，也是对我们负责的。我们出去看了人家的总部，也参与了人家的项目。现在人家又给我们提供了正式的管理身份，我们再矫情就是不识相了。我觉得我们可以立即签署这份文件。”方舟一副开炮的姿态。 肖伟淡淡笑了笑，他很快地把眼光转向一个人。 聂舒洪以谨慎出名，也以对此类文件的专业成了众望所归的人。 “这份文件没有什么可以讨论的，值得我们注意的只有财产担保的条款和随时召集的条款。我们在s市，汽车项目远在千里之外，我们难免要在两地奔波。我们必须协调好凌云公司和汽车城的关系。如果陆总一直在凌云公司，如果我们凌云公司没上市，这些都不是问题。可是。。。”聂舒洪有着欲言又止的停顿。 室内陷入沉闷。 上市后的管理格局会和现在有着很大不同，对未来的担忧侵扰着所有人。 “陆总毕竟是凌云的大股东。再说我们在汽车城的管理体系中更多的是监事的角色。这有什么可犹豫的。我们要做的就是相信陆总。难道你们不相信他吗？”一个尖锐的女音打破了沉寂。 所有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有人出来克服一个个阻碍。 尤其这个给出结论的是这里唯一的女性。 沈凡菲很快地重新陷入安静，她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 “还有一个就是财产担保的条款。我们能拿来做担保的财产似乎没有。除非。。”聂舒洪再次顿住的论述似乎在印证着他的谨慎。 “怎么没有？不要再装腔作势了。你不就是害怕说出来吗？我替你说吧。我们只有一样东西可以拿来担保，那就是我们的凌云公司股权。这有什么难的？看把你难受的。”方舟再次挑开了所有人的禁忌。 没有人呼应方舟，所有人都低下头沉思。 “都说话呀，这个时候躲起来也没用呀。”孤掌难鸣的方舟喊了起来。 “不能把这个条款去掉吗？”谢伟才弱弱地出声了。他看向肖伟。 肖伟皱了皱眉，这个想法诱惑着他，可是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不能，这份决议是美国董事会的决议，他们已经给我们设定了很宽松的资格条件。这个条款已经是最低要求了。对于一个投资总额超过10亿人民币而且会继续扩大的项目，这点资格条件已经是很宽松了。我们毕竟是中方董事，没有资产担保是说不过去的。”还是精于财务的聂舒洪替肖伟解了围。 “那该怎么办？难道就在这一直悬着吗？难道我们不能和陆总讨论一下这份文件吗？我们至少可以知道他会为争取到什么？”谢伟才还是不甘。 肖伟苦笑起来，这同样是一个诱惑，可是这需要勇气，需要去牺牲眼前所有人可怜的自尊。 “小谢。我们有脸去和陆总商量吗？我们不是专业的汽车管理人才，我们没有崇高的社会地位。只是因为我们和他熟悉，我们才有机会参与这么大的项目和这个全新的领域。我们有和他商量的资格吗？至少我还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肖伟的语气里全是自嘲。 一片轻轻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行了，别磨叽了。你就说吧。我们签不签？”方舟急躁起来。 “老方。少冲我来。股权是你们的。我只是负责托管。你们自己做主，我可不想承担这份责任。”肖伟也暴躁起来。 “那我签。不就是不到一百万的股权吗？而且三年内斗不能上市交易。抵押出去也好，省得投票时还麻烦。”方舟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所有人都被方舟挑破禁忌的话激活了内心，窃窃私语响起来。 “对，我同意。签了。在这瞎琢磨也没用。既然有提高地位的好事干什么还犹豫。”质量部孙国新也站了起来。 人们陆陆续续站起来表态。只有沈凡菲保持着矜持。可是她看向肖伟的眼神已经表露了内心。 逐一和所有的眼光碰撞，肖伟的内心在剧烈跳动着。 这一刻既是自己希望看到的，也是自己害怕看到的。 股权质押出去，意味着自己和凌云公司有了疏离，自己和宁飞扬有了疏离。 如果这些股权被p&a公司利用，如果陆凯文有什么不利于宁飞扬。。 肖伟不敢想下去，他有了恐惧，有了犹豫，更有了彷徨。 “让我想想。再给我一点时间。”肖伟终于吐出了自己的沉重。 尽管已经做出了决定，做出了选择，可是肖伟还是在抵抗着自己的决心。 他需要见到一个人，需要刺破那最后一丝残存的模糊。 自己需要制造一种情绪，那就是无奈。一种让自己得体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