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冤家路窄
“黄阶初级武技叠浪拳，讲究拳出如大海浪涛，一浪接着一浪，一重接着一重，绵绵不绝。练至三重为入门，六重为小成，九重大成……” 高级班演武场，百十名十七八岁的少年盘膝而坐，认真倾听罗尚武教习讲解武技。少年们的表现，让罗尚武暗自颔首不已。 演武场西北角垃圾堆旁，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边翻找着破损的兵器、书籍，一边侧耳倾听罗尚武的讲解。人群中即便偶尔有人不经意间的一瞥，落在少年身上，都带着深浓的不屑与鄙夷。 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少年对此视若无睹。偶尔停下手中的活计，来回比划几下，清秀稚嫩的脸上不时露出若有所悟的神情。 “兵锋，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希望能送你一点儿造化吧！” 兵锋的旁听偷师，自然瞒不过罗尚武的眼睛，不过，他却采取了听之任之的默许态度，甚至刻意加大了音量——同样出身草根，罗尚武对平民的孩子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叽叽”，吃货欢快地跑到兵锋身边，献宝似的掏出一枚青色的小果子，小脸上更是露出拟人化的陶醉神情。 “青元果！”看着面前的一阶灵果，兵锋突然有种抓住小家伙暴打一顿的冲动，“你个吃货，净给我闯祸！” 所谓井水不犯河水，是因为两者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 就像老虎不会主动攻击身边的一只蚂蚁，因为前者根本没把后者放在眼里。但如果后者胆敢冒犯虎威，前者自然不介意一掌将其拍死。 这段时间，自己之所以能够与学院的这些天之骄子们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不是因为对方性情温和，更不是因为他们爱好和平，而是因为不屑——但小东西这次“拿”了人家的东西，就属于主动找茬，恐怕不会轻易善了！ 看到兵锋的架势，吃货当即从脖子下的小布袋里再次掏出一枚青元果，作出一个张嘴欲咬的动作，然后又指指兵锋，紧接着用另一只同样握着果子的爪子指了指北方。 与吃货相处日久，兵锋自然明白小家伙的意图——一枚留给兵雪儿，另一枚一人一半。想到家中的meimei，兵锋内心泛起一股温柔，却依然板着脸道：“还回去！” “嗖”，小家伙见势不妙，闪身窜上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冲着怒气冲冲的兵锋不时地扮着鬼脸，让后者倍感无奈。 “汪世铭，把我刚才讲的内容复述一遍！”罗尚武略带怒气的话语，将兵锋的视线拉回中场。 “结束了吗？”被身旁的同伴推了几次，一名十六七岁的小胖子悠悠醒来，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总算可以回去睡个回笼觉了！” 随即感到现场安静的有些可怕，汪世铭抬起头，迎面而来的是一道仿佛要杀人的目光，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上课睡觉被抓了个现形。 战战兢兢的站起身，低着头，沉默半晌，汪世铭方才弱弱地说道：“罗教习，我刚才没听清楚！” “混天度日，不思进取，你说，这里还能找出比你更不争气的东西吗？”罗尚武为之气结，极为不善地盯着小胖子，“只要你能找出一个，我就放过你，否则，后果你懂的！” 一双灵动的鼠眼在人群中四处乱瞟，直到看到角落里的兵锋，汪世铭顿时面露喜色、如遇救星，短肥的手指一指西北角，理直气壮地答道：“有，我肯定比他强！” “哈哈”，台下顿时传出一阵哄笑。 “我这算是躺着也中枪吧！”未成想刻意躲在角落里的自己，竟然会成为全场的焦点，兵锋心中暗自发苦。 “不错，不错，”罗尚武气极反笑，“你真会挑人！” “恐怕未必！”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冤家路窄呀！没想到这家伙也来到了新野城。”兵锋暗呼不妙的同时，加快手上的动作，准备收拾东西提前走人——根本不用看，仅凭声音，兵锋已经知道了说话的人是谁——梁满仓。 只是半年不见，梁满仓却早已蜕掉了定山城时的浮躁，给人一种颇为深沉的感觉。 “梁满仓，你说什么？”一听这话，正暗自庆幸自己终于逃过一劫的汪世铭顿时大急，“我会不如一个乞丐？” “别的暂且不论，至少有一点你错了。”梁满仓侃侃而谈：“人家是学院的杂工，一不乞讨，二不偷盗，凭血汗挣钱，靠劳动吃饭，你凭什么说别人是乞丐！” 看了一眼正准备离去的兵锋，梁满仓内心很是复杂。作为外来新生有钱阶层，他很看不惯汪家这样的本土世家欺负外来人。但对兵锋这个杀了他爱犬的家伙，他也同样缺乏好感——即便当初是他的狗咬人在先。 “强不强，试过便知。”正如梁满仓看不起自己一样，汪世铭同样瞧不起梁家这样的外来户。胖胖的手指一指兵锋，“小子，看什么看，叫你呢，过来，陪本少爷打一场！” 知道自己溜不掉了，兵锋无奈停住脚步，不卑不亢地答道：“汪二少爷天资聪慧，勤奋好学，甚至连睡觉也不忘修行，我自认不是对手！” 算你小子识趣！兵锋的话传入耳中，汪世铭甚是高兴，挑衅般地看向梁满仓。 “梁大少爷，我只是一个靠捡垃圾过活的穷小子，根本不知修行是何物，怎么可能是汪二少爷的对手！”没有理会得意洋洋的汪世铭，兵锋并没有就此打住，貌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梁满仓，轻声道：“你说是吗？” 准确扑捉到了兵锋目光中一闪即逝的寒光，梁满仓不可抑制地一阵心悸——半年前，有着淬体初期巅峰实力的爱犬可是活活被这小子掐死的。兵锋那种悍不畏死的神情，他至今记忆犹新。 随即想到自己淬体八层巅峰的修为，梁满仓顿时又有了底气。 “是了，我差点忘了，兵兄弟还要养家糊口，没有报酬怎么会随便跟人切磋！” 毫不示弱地迎上兵锋的目光，梁满仓一拍脑门，做恍然大悟状，“这样吧，无论输赢，我都出一枚金币，就当是对你的补偿吧！” “我自己会出，用得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狠狠地瞪了梁满仓一眼，如果不是考虑到对方实力远超自己，汪世铭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好好揍他一顿。 一摸口袋，汪世铭却发现，兜里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几枚银币了。这才想起，他的所有积蓄都已经告空。 虽然身为汪家嫡系子弟，但汪世铭的天赋实在太过一般，那么多资源填下去，才堪堪达到淬体七层巅峰，在家族中根本不受待见。 如今西川学院招生在即，他准备借此机会搏一把，于是私下动用了自己的全部积蓄，买了两枚青元果。 有些rou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盒，冲着兵锋挥了挥，“小子，陪本少爷打一场，只要你能坚持一柱香不败，这枚青元果就归你！” “青元果”三个字入耳，兵锋心中突地一跳，目光扫向树上的小貂。 吃货做贼心虚般地垂下了小脑袋，让兵锋顿时有种蛋疼的感觉。他知道，这一战是非打不可了，而且还得是带有自虐倾向的那种。 “两枚！”赶在汪世铭打开玉盒之前，兵锋斩钉截铁般吐出两个字，有效避免了“貂”脏并获。 “成交！”汪世铭咬牙切齿般地应道，吃人的目光极为不善地盯着兵锋，心道：想拿本少爷的东西，只怕你还没这个命！ 这一刻，汪世铭是真的动了一丝杀机。如果说最初他的不爽只是针对梁满仓，那么现在，却是连带着兵锋这个乘火打劫的家伙一块儿恨上了。 “小子，看掌！” 根本不给兵锋任何准备时间，更没有顾忌自己高手的风范，汪世铭一声呼喝，率先出手。 淬体七层巅峰的气势瞬间洞开，家传黄阶高级武技落英缤纷掌毫无保留地全力使出。一时间只见漫天掌影翻飞，几乎完全遮盖了那肥硕的身体。 “你个吃货，这次可真要被你害惨了！”面对铺天盖地的掌影，兵锋如同吃了黄莲，偏偏还有苦说不出。 汪世铭的这点修为，当然并不会被他放在眼里，即便是对方使出了黄阶武技，可没有高深的修为打底，兵锋也是丝毫不惧。 如果没有梁满仓在场，兵锋完全可以把修为维持在淬体七层初期，轻松保持个不胜不败的局面——虽说一个淬体后期的杂役多少会让人感到意外，但也只是稍稍意外而已，并不会引起过多关注。 可问题的关键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一旦自己展露出淬体后期，哪怕仅仅是七层初期的实力，也必然会引起梁满仓的怀疑。到时候，南山隘口打劫的事情恐怕再也包不住了。 无奈之下，兵锋只能把修为控制在淬体六层巅峰，挥拳迎上。方一交手，场中便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 论招式精妙，兵锋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就是几手直拳、摆拳、勾拳，偶尔掺杂几招完全不入品的大力神拳、开山掌。 论出招速度，虽然兵锋出拳也不慢，甚至也可以勉强算快，但遇到以速度见长的落英缤纷掌，则完全不够看，平均对方出十掌，兵锋只能挥出七、八拳。 论攻击力道，六层巅峰的修为对上七层巅峰的汪世铭，差了不止一筹半筹。 每次拳脚相遇，兵锋都要连退数步，只能勉力维持不倒。短短不足三分钟，兵锋便连中数掌，脸色苍白，嘴角含血。 “原来你已经堕落到了如此地步！” 梁满仓突然发现，自己心中原本对兵锋的恨意已经变得淡不可察，更是对自己今天的得意之作感到有些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