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卷 清辰归位
正殿内,公孙牧被拖走后,几位老祖各占一隅负手挺立。偶尔扫视对方一眼,面上阴晴不定,眼眸轻眯地计较着,各怀心事。 青坞公孙皇族被阮广这般轻松扫地出门,在封印打开之际狠辣地先行下手,倒是省却后头,大伙儿翻脸时的扭捏。 封印启开后,青坞定会风起云涌,局势迭变,各处势力重新划分。 封印里面的东西取走后,这弹丸之地自然不会再有资格成为四大宗门的禁地,变得无关紧要。可对于在此繁衍数千年的四大家族,这里却是香饽饽。 四位老祖在各位宗门的地位不高,修为限于炼气,能有此处扎根,开枝散叶,已是求之不得的美差。等封印消失后,没了吸涸天地灵气的封灵阵,此处将会成为灵气充裕的风水宝地,不知会有多少人眼红。 这会儿若能抢得先机,岂不美哉? 傅家老祖傅弘,见几位老友皆有出手之态,心中明了这百年的友情即将入土,灵裕宗、无极宗、锦华宗、火世宗在此暂时的平衡和睦即将打破,少不得各种龃龉龌蹉之事。流血,不是已经开始了么? 云琯站在傅弘布好的结界里,外界灵气被结界一阻似乎稀薄了许多。然捅破炼气二层的窗户纸,只需添上一丝半缕的气力便足矣。丹田胀鼓鼓的要裂开了,不爆裂而扩内间,二层便可妥妥地到手。 冲,冲,冲! “啵。”云琯感觉丹田处无声无息猛地大力一撞,溢出的真气流霎时升华气化又落回,莹莹地裹在涨大一圈的丹田,乖乖地铺陈在底,汇成一席浅浅的小水洼。 炼气二层成了! “孩子,你精进了?”清妃惊喜道,眸中潋滟之色轻轻泛起。 “是。”云琯感觉身体轻盈许多,心知筋骨经过淬炼进益了,开心地弯起眉眼。 “竟在此时进阶!”傅弘吃惊地望向云琯,若有所思地道:“时至今日,我也不瞒你们。青坞此地确因封灵阵,吸干了所有的天地灵气。唯有近些年来,封灵阵不稳,天地灵气才有少些溢出。小云竟能齐聚吸收这一点点灵气进阶,修仙资质定是绝佳,以后必为我修仙界的奇才!真乃吾家门之幸!” 结界外的三位老祖似有所察,齐齐窥探而来。 傅弘冷哼一声,捋着美髯道,“今日师兄一到,我便禀报师兄请他即刻送你回灵裕宗。看他们谁敢妄动,打我傅家孩儿的主意!清瑶仙子,委屈你在捆仙索内坚持一时半刻,待宗门来人,我会将你的事一同禀报,亦请他们送你去安全的地方,绝不会将你交与锦华宗!” 玄公公默默捏拳立于云琯身侧,全身内力翻腾。他泪痕已干,双眼炯炯,直视着阮广等人的一举一动,虎躯略倾,隐隐将云清二人遮住。闻言目中透出欣喜,又瞬时划过一抹愕然。 “老祖,”玄公公低头瞥一眼那清冷的裙角,向傅弘抱拳求道,“老祖可是在说清妃娘娘?娘娘与我结识许久,未曾做过有损我宗门之事。她在此地只是借地修行,对封灵阵一无所知,还请老祖解开捆仙索放她离去。” “辰儿,此事你莫管。” “请老祖开恩!她不会将封灵阵之事说出去,孩儿愿用性命担保!” “老夫自有分寸。” “她只是位普通修士,抓她何益?老祖一向与人为善,求您放了她吧!” “她并非普通修士,乃是我灵裕宗人!辰儿,此中宗门事宜老夫不可擅作决定,你便不要胡搅蛮缠了。”傅弘拉下笑吟吟的脸皮,淡然道。 “老祖,求您放了清妃娘娘。她若回到宗门,再被锦华宗得去了,恐怕逃不过一死啊!”云琯急完自个儿禁制之急,便为对她颇为照拂的清妃着急起来,不由脱口道。 “你当我灵裕宗是什么?十五年前,灵裕宗为清瑶仙子承受锦华宗黄绥真人的怒火,不惜死伤众多弟子,如今又岂会怕了他,将人交出去?我宗只是要寻得清瑶仙子下落,妥善安置解决事端。”傅弘气道,美髯摇摇。 “不可!老夫,清瑶……仙身已废,黄绥色魔若知她下落,绝不肯善罢甘休。灵裕宗即便有情有义,护的下她性命,恐怕她日后也会生不如死!求老祖开恩!” “你如何得知清瑶仙子与……” “老祖,她是孩儿的发妻啊,小云的生母!老祖,孩儿求您,放过她吧!”玄公公泫然欲泣,用力抬起沉重的脖颈,却不敢看向清妃一眼。十年了,他已是残身,如何能再出现在她面前? “什么?!” “此事千真万确!孩儿不敢欺瞒老祖!”玄公公单膝跪下,抖着嗓音决然道。“求老祖!” “别……”清妃困在捆仙索内,莲步轻移。绳索内纯白的衣袖轻轻挨过来,凑到玄公公低垂的耳间。朱唇细抿,一颗泪珠儿禁不住零落。 十三年前,她咬牙自废仙身,逃亡至四大宗门禁地青坞,在泽里落霞村的溪流边上,他也这般单膝跪地,惊奇地望着躺在草地上的自己,岑岑爱慕渲染。 那时的他英气勃发,器宇轩昂,鹰目深邃而清朗。何等年少狂疏! 如何变作了今日这般,在含污纳垢之地隐忍不发的模样? 都是因为她啊!他作为傅家嫡系,老祖疼爱的玄孙,为保住她身份的秘密,毅然与家中断绝了联系。而她呢?她在十年前与公孙牧偶然相识,听闻宫中有修炼天材地宝,便为恢复仙身义无反顾地抛弃他和两岁的孩儿而去。 事情过后,嗟悔无极。她不是没有想过他与孩儿,没有想过他们过得好不好,变成了什么样子。 哪里料到,他竟是这般无怨无悔,一直默默守在她身边,十年!哦不,是九年,他进宫已九年,那一年一定在不遗余力地寻找她吧! 他们的孩子……她哪里有资格责备他,这些年,她又究竟做的什么? “傅辰,别为我求情。是我,对不起你。”唇角含笑,清妃无法屈身,脉脉凝视不敢对望的玄公公的眼睛,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