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你可曾想我?
“素!”果洛人齐齐一声吼,人人肃穆,果洛开战时独有的号声响起,果洛弯刀在初生的月下闪闪发光,雪亮的弯刀将月光凝在刀尖,果洛人天生粗旷的模样在月下生了几分爽朗。 白司霂身上装备已经被染檀修缮了许多,她肘上有一截类似护具的东西,不过比护具小巧百倍,上面扎着几根细锐的利刺;她穿着黑色的靴子,风格简单而大气,隐隐约约闪着紫金色的光;而薄底靴跟里隐藏着一层铁皮,仔细一看却是一把匕首,匕首如柳叶一般修薄,露出散发着寒光的锋利刀锋,等着随时置人于死地;她肩上腰上腿上袖中哪里不是暗器重重,指不定刚一触碰,下一瞬就尸横遍野。 对于战时使用暗器,虽然很多人极其不忒,但白司霂却一直当作事不关己事的样子,恍若未闻不知其意。 一触即发之际,随着果洛人那诡异的号角又幽幽地响起來,仿佛找到了时机找到了契约点,白司霂双手紧握匕首,首先一步掠了出去。 “锵。” 她的匕首与一个果洛人相撞,下一个果洛人又扑上前來,另一柄匕首又向他撞去,刚刚接触他的颈脖,这边的果洛人已经被她匕首刺破喉咙。 匕首交杂着弯刀的寒光,月光回应着号角的响亮,人影纷乱,彩霞迷重,那些不断的锵击声混杂着,声声剧烈的震响仿佛要将耳膜探击。 “哗--” 空中一道刺眼的光,白司霂匕首再次刺进面前另外两人的胸膛。 身后士兵扑上前來,她旋身为他们腾出位置,几个果洛人本來要以弯刀直劈他,他们站成前后位置,白司霂刚好旋身让开始那个位置,他们也刚好逼上前來想一举击中白司霂,此番她一移,他们的弯刀也落到空处,那样猛烈的剑势怎样也抵挡不住,两人惊恐地看着他们的刀也突然向前一移,刚好落下的位置便在同伴身上。 “噗。” 两声清脆的响声,弯刀各自入骨三分,两人疼痛难耐,连连哀嚎。 其他人也震惊地看着把刀各自劈入体内的他们俩个,两人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姿势定格在原地,呈一副拿刀互砍,表情狰狞的姿态,永久地保持着。 若是眼尖的人还能发现,他们手中的刀不是被扯出來了一段,而是刀身与刀柄分离。谁能想到,是哪位在那么快的时间里拔出了一截刀身,刀柄还被两人紧握在手中。 这样的力量技巧与速度,让人只想惊呼天人。 白司霂却连转过头看一眼都沒有,此刻若是分神,首先死的便是她。在战场上,有那个时间去分神看已经死了毫无威胁的人,还不如把那点时间用來杀更多的人。 不得不说,她有些嗜血成狂的模样。 黑夜,本來该寂静得可怕的晚上,哪里的声音格外响亮,谁的刀戟突然在下一刻穿透了谁的胸膛,谁弓弩上的羽箭光似的发射出去,箭尖入rou,勾刺穿起谁破碎不堪的rou体。 哪家的出祭在喃喃吟唱,哪家的征伐声从未消停,哪家破开的血路一直在前进,哪家的回忆早已搬出往昔。 昔日不是昔日,回忆不成回忆,血路不堪行走,杀伐不因此而止。她杀了谁,他忆了谁,哪里都可以容纳她,他还沒有哪里可以容纳。 “尘世纷杂,翻覆辄乱,黎明笙歌,清明远祭。白花芳盛,小儿牧笛,声声摧心,白花凋残,枯骨化灰,愿君安息……” 那首送祭歌声阵阵,唱得人心神微漾,觉得凄凉,人生在世,历如此一生,短暂无能,浑噩无常。就如匕首向前一送,除却“雪”落梅花开,生命有始无终,什么都沒有经历便已完结。 在这一生里,做过什么,看见过什么,听闻过什么,剩下了什么遗憾,存在过什么渴望,什么值得去做,什么只是白白用功。 如此,谁能说人生真正完美?在不可或缺的时侯得到过,在抛弃摆脱时拥有过,缺少了这样弥补了那样。其实到头來,沒有什么真正得到过。 连自己的性命也是。 从生來交由人掌控,到死前仍然被握在别人手中。 有谁真正不遗憾,不眷念?耐心去想一想,才发现自己想要的很多。 谁说他们一直都是自由身?他们一直被人以恩情的名头牵制,而他们一直被国家使命囚禁,她亦如是,被某些必须要完成的承诺而限制着。 人生可悲,人生可泣。 …… 夜已深了,深似琉璃瓶。 此时此刻,两方军队却仍然还在僵持之中,蝉儿快要过完这个夏天,闷热将要结束在不久之后,夏天即将脱离,离不了却的是他们。 深夜点起了火把宫灯,将到处都照耀得辉煌一片,不要闭眼,前方是黑暗,不要耳聋,前方是劝诫,不要拿此相比,她从來义勇向前。 面对着她,果洛人开始有些退怯,四面都是包围着他们的近卫军,而对面是那个杀人杀得毫无休止的女子。 疯了,这一定是疯了。 一个下午,半个晚上,不是枯坐床头无所事事,而是面对这千人万人的谋乱侵入,要做的不只是机械性的杀人,而是若知敌方如此,我方应该怎样做,要怎样去谋划才能存活,要有怎样的策略才能胜利。 耗费的不仅仅是体力,还有脑力,精神力更是紧紧地绷在那根弦上。 熬过皆夜的消耗,最终,快到黎明破晓之时,果洛人中最后一个,被白司霂击杀。 这么庞大的队伍,经过一个晚上的浴血相杀,不得不说,他们互相都是佩服的。 胜利属于光明,胜战冲破于黎明,胜利在境界线的彼端,若想要冲破,只有拿命來博。一次次的勃发奋进,她逆转形式,扭转乾坤,无能威力的是能触及到的也异常难耐。 此时,停歇。 不用cao心,不用顾及,不用时时压抑着,待在这血腥味漫天的玉白石广场上,人人表情肃穆。看着堆堆尸首于是便迅速捞起來,叠好成几车。 白司霂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中的那柄沉铁剑。 她匕首中途杀人不方便,害得她手臂被果洛弯刀割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于是她向缪青借了当初训练用过的那把沉铁剑,一方面是为了杀人,一方面是为了拿剑实战练手。 不得不说,果然是当初用惯的剑,此时杀起人來果然也是利落干脆,顺手好用。 她回想着,立即便递给了站在一旁的缪青,她对着缪青笑一笑,表示感谢。 缪青看着她平白无故的笑,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抬头看她一眼,却是神色复杂的,而等待半晌,见白司霂也久久未有反应,然后他才面无表情地收回剑。 一把抓住剑身,淋漓的鲜血便顺着掌心滑落下來,瞬间将手掌染红了一大片,他伸手平摊着箭杆,而在一手的血中,还有些挂着rou屑的刀锋,有些刺着骸骨的剑尖一片磨平,那些挂着倒刺的剑身被她奋力调派到他面前去,他看着看着便皱了皱眉。 见他表现出嫌弃的模样,白司霂连忙反应过來,她用了人家的剑,而且沾了一刀的鲜血和rou屑,还沒给人家擦,既然讲究完璧归赵,她忙说:“我给你擦干净再还给你!” 声音严肃,态度恭谨,像是小小职员面对大总裁的问话,回答得哆哆嗦嗦,有些慌乱。 白司霂沒有一刻不在面对缪青的态度上显得极为恭谨,她那种恨不得马上把缪青捧上天去的心情,缪青可体会不到。 缪青沒什么反应,点点头便走了。 他只是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剑,眉心跳了跳,这么脏……他怎么拿? 白司霂把剑抱到身边,摸索了一会儿,人人都在忙着战场的处理,沒有人管她。 夜寂寂,却又并不安静。 白司霂怔了怔,她突然往后看,染檀呢?结束了半晌,却一直沒有看见他? 心下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了些微乱,牵扯着,让人觉得不舒服。 看见一旁在处理尸体的沈彦于,白司霂皱眉要上前去问他,突然手臂被谁一扯,她向后倒去,手肘条件反射性地也向后一撑。 背后那个“哎哟”一声,带笑的痛呼。 白司霂的唇角紧抿的一条线放松,眉心也自然而然地舒展开來,她嗔道:“染檀,大晚上的,你去哪了?” 染檀带笑睨她一眼,“大晚上?马上就是寅时,太阳已经探出的时刻。” 白司霂白了他一眼,对于他的辩驳表示不理。 染檀一把拉过她,深吸一口气,慢慢靠下來,埋首在她颈间。 他的声音绵软如绪,带着数不清的诱惑,像如柳般柔美,如絮般搔得人微痒,像是冰破开一角,灌进血水和往昔。 “司霂,许久未见,你可曾想我?” 软弱的一句话,像是沒有骨气去承担,看他瘦弱得可怜,让她对此无能为力。他温润的唇还差一寸就要贴在她脖子上,那点属于他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她的身旁,即使只这一瞬,他们也曾如此密切地接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