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塑料工业网 - 历史小说 - 鹰扬三国在线阅读 - 卷一 鹰飞汉末 第六十二章 党锢由来

卷一 鹰飞汉末 第六十二章 党锢由来

    黄昏时分,狂风大作,黑云翻动,将偌大一个洛阳城压得喘不过气来。深冬本已十分寒冷,此时刺骨的寒风吹起,更是将人冻得深入骨髓,不待静街的锣声响起,街面的行人早已东奔西窜,不消一会儿,再也不见有一个人影。

    城中一处幽深的庭院中,却有两条人影幽灵般立于树下,一袭连头的漆黑斗蓬将身形全部笼罩,连是男是女也无法辨清。二人相对而立,久久默不出声。

    忽的一下电光闪过,刺得人双目如盲,继而满天的金鼓之声响彻云霄。

    凄惨雪白的电光消失后,两条黑影前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人,那人亦是笼在深深的黑斗蓬之下,身形却是甚为高大。

    两条黑影相视一眼,一齐微微躬身。

    那高大的黑影缓缓道:“究竟何事竟然临时改变了见面地点”

    一条黑影道:“据刚刚接到的线报,目标已经出现在弘农郡治下的宜阳县,随身只有数人保护”

    那高大的黑影似乎微微一震,语气中竟有了一丝喜意道:“消息确实吗”

    另一黑影道:“你放心我们盯了这么久,还能有错吗”

    高大的黑影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们对此有何高见”

    一人狠声道:“他难得走出老窝,此为天赐良机,定要取了他xing命”

    另一人亦点了点头道:“他只要一死我们便可趁乱而起,这确是一条捷径”

    高大的黑影道:“你们准备如何下手”

    一人yin森森道:“只须遣一高手率数十名jing锐杀手足矣”

    高大的黑影摇首道:“不可万一有失,便有可能顺藤摸瓜牵扯到我们身上”

    他突然冷冷一笑:“立即将此事密报于太平道,他们之间仇深似海,正可帮我们解决这个麻烦”

    一人鼓掌道:“好计事成固然万事皆顺,若不成也定能逼得张角这只老狐狸立即造反真是一石二鸟”

    另一人笑道:“最妙的是,张角即使明白这个道理,这么大一个香饵放在面前,也由不得他不张嘴”

    三人一齐发出低沉yin冷的笑声。

    南鹰终于松了一口气,过了这么多ri,朝庭始终没有追究宜阳县的“权宜之法”,不但是县令大人和牙将张节,连城中百姓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全城已渐复昔ri繁华。县令大人也架不住南鹰的一再请辞,只得同意再过几ri便代表全城父老宴请南鹰和张机,之后,便由张节亲率部下分送他们归去。

    轻松之后,南鹰心中却又生疑虑,如今已是二月上旬,正是历史上黄巾起义受唐周告密影响,被迫提前一个月爆发的时间,为何时至今ri仍然不闻丝毫动静,难道自己的降临已使得历史出现了小小的差异。不过这也属正常,两年来自己再是低调,但也做出了很多足以影响史实的事,如改变了贾诩、程昱、高顺和典韦等人的原本归宿,还有提前结束了眼前这场本应持续多年的可怕瘟疫。

    南鹰心中苦笑,连一只蝴蝶在热带扇动翅膀,都会引发千里之外的风暴,更何况是他这个一心只为篡改历史的时空旅者。所虑者,是历史一旦不按史实发展,自已便失去了对未来的掌控,一切只能靠实力和运气说话,这可是有些不妙。

    他茫然若失,刚刚想长叹一声,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幽幽的长叹。

    南鹰讶然瞧去,见郑莲以手托腮,正坐在不远的台阶上呆呆的望着院中盛开的朵朵梅花。

    南鹰生出好奇之心,暂将烦恼置于脑后,微笑道:“雪后观梅本是一件赏心乐事,郑小姐为何独自叹息”

    郑莲眼中露出孤独之sè道:“我哪里懂观梅,只是觉得这梅花不俗,心中微有感叹罢了”

    南鹰好奇心更甚道:“哦如何不俗,请小姐言之”

    郑莲露出迷醉神sè:“你瞧这梅花最是骄傲,它不屑与凡花在chun光中争奇斗艳,只在天寒地冻时开出繁花满树,发出幽幽冷香,这是一种寂寞平凡的自足,一种傲视同侪的清高,多么令人羡慕”

    南鹰心中一动,这丫头不是与梅花同病相怜吧他轻轻点头道:“确是令人羡慕,然则小姐为何叹息”

    郑莲面上一红,低声道:“我很喜欢这梅花,真想改名为梅,你说呢”

    南鹰一怔,不由放声大笑。

    郑莲没想到他如此反应,又羞又恼,嗔道:“你笑什么瞧人家下次还将心里话说与你听”

    南鹰收止笑声,一本正经道:“小姐勿要误会,在下绝无任何取笑之意。只是小姐之名已经绝佳,又何必舍本逐末,妄自菲薄”

    郑莲睁大一双美目,气犹未消道:“你且说说,若无道理我绝不善罢甘休”

    南鹰索xing卖弄一下,洒然道:“小姐只看到了梅花迎雪吐艳,凌寒飘香,却不知莲之高洁吗莲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如果说梅是傲然不群的花之隐者,那么莲便是纯洁无暇的花间君子,绝不受世间俗人轻易玩弄郑莲小姐,我这么解释你还满意吗”

    郑莲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不能置信般指着南鹰道:“你你”

    渐渐,她震惊之sè褪去,双目中突然流下泪来,掉头奔去。

    南鹰抓了抓头,这丫头看似淡漠生死,却为何动不动就哭,自己枉自又做了一回文坛大盗,难道又说错什么话了

    他回过身来,不由身躯一僵,心叫坏了。

    只见院门口,刘公子与那儒生张先生、道人丹道长一齐静立不动,皆目露痴呆之sè,显是听到了自己“字字珠矶”的传世佳句。

    自那ri南鹰被贾诩逼得语惊四座后,几ri来,刘公子每ri均要来此坐上半ri,与南鹰、贾诩等人谈古论今。除了那老者王先生一直闭口不言外,儒生张先生、道人丹道长也均是饱学之士,众人倒是相谈甚欢。

    然南鹰早已瞧出这几人均是大有来头,到底是不明底细,又是初交,不敢锋芒太露,只得作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偶尔在众人连连相询之下,才略谈一些见解,但他毕竟来自未来,很多观点一经提出,往往令人瞠目结舌之余,又拍案叫绝。那刘公子自不必说,连随行三人都对南鹰刮目相看,态度上也渐渐好了很多。今ri,庭院中一番关于爱莲说的剽窃之语,又被人家听得清清楚楚。

    南鹰硬着头皮迎上前去,转移话题道:“几位一来,便瞧见南某的丑事了唉南某确是不会说话,竟将郑小姐给气跑了”

    刘公子与张先生和丹道长低语几句,二人含笑向南鹰打了个招呼,一齐退至门边相候。

    刘公子上下打量南鹰,忽的摇头苦笑道:“南先生,我自问阅人无数,却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方才对莲和梅的分析可谓jing辟独到,随口之言更是生动传神。如此才情,便是浸yin此道数十年的大儒也未必及上,但偏偏你又如此年轻,连表字也未取,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饶是南鹰老脸皮厚,闻言也不由面上一烧道:“刘兄过誉了,小弟其实也二十有二了,只不过二年前家父仙逝,却是正好错过了冠礼取字的时机”

    刘公子微笑道:“无妨南先生待此间事了,不如与我同回洛阳,一则认祖归宗,二则正可请家族长辈为先生行冠礼三来嘛,为兄也要尽尽地主之谊”

    南鹰一阵头疼,若是真回洛阳,自己上哪儿寻祖宗认去岂不要露出马脚口中却只得应道:“多谢刘兄美意小弟正当前往”

    刘公子眼睛一亮道:“好就此一言为定,为兄本待今ri求教之后,明ri便返回洛阳,难得南先生亦有此心,那么明ri便可一齐起程”

    南鹰猛吃一惊,这位刘公子与自己相交不过数ri,为何如此盛情相邀若是放在一年前,自己倒真可欣然前往,但此时此刻,说不定明ri一觉醒来,便会听得黄巾起义的消息,鹰巢之中种种大事尚待自己回去主持,却如何提得起didu之游的兴致

    他脑中急转,寻思如何在今夜暗中溜之大吉,张机也暂时顾不上了,ri后再说吧,面上却露出惊喜之sè,连连称是。

    刘公子微笑点头,口中又轻吟一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面上露出赞叹痴迷之sè,良久,突然轻轻道:“实不相瞒,这几ri与贤弟相处,获益颇多。今ri便请教最后一个难题,望贤弟不要令我失望”

    南鹰苦笑道:“刘兄乃汉室宗亲,本身又学富五车,你都认为是难题,这不是为难小弟吗”

    刘公子哑然笑道:“贤弟过谦了,不怕你见笑,为兄虽然饱读诗书,但自小从未走出洛阳方圆千里,实可说得上孤陋寡闻,纸上谈兵哪及贤弟年纪轻轻便远涉西域,见多识广且我几ri来听你种种奇思妙想,真可说得上闻所未闻,令人耳目一新是以我才虚心求教”

    南鹰叹息道:“看来我是逃不过了,请刘兄出题吧”

    刘公子笑道:“这题目倒也简单,只有四个字”

    南鹰奇道:“哪四个字”

    刘公子淡淡道:“治国之道”

    南鹰脱口道:“什么刘兄竟然是问治国之道”

    刘公子含笑点头。

    南鹰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疑云,纵然眼前这人是汉室宗族,但治国大事也决计轮不到他来cāo心烦神,为何竟会有此一问

    刘公子似是瞧出南鹰的疑惑,锐利的眼神一闪即逝,微笑道:“贤弟可是认为我的身份不配有此一问”

    南鹰心中正这么想,险些跟着点头,急忙掩饰道:“刘兄言重了,在下怎敢常言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刘兄有此一问,只能说明刘兄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怀,何来身份不配之说”

    刘公子眼睛一亮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真是高论但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这是哪位高士之言”

    南鹰苦笑道:“是一个叫顾炎武的人,但刘兄必定没有听说因为此人远在万里之外”心中却想,应该是千年之后才对。

    刘公子不由悠然神往:“这世间竞多奇人,可惜无缘一见”

    跟着欣然道:“看来我果然没有问错人,贤弟学识既然如此渊博,必不致令我空手而回”

    南鹰汗颜道:“刘兄,不是在下不识抬举,实在是因为在下只是一介布衣,怎么可能懂治国之道”

    刘公子微微皱眉道:“贤弟是否仍有顾虑当今天下,无数自居为清流的士人天天都在评议时政,连平民百姓都敢对政局指手划脚,何独你一人愚兄确是诚心求教,切莫推辞”

    南鹰也听贾诩说过一些清流士人和百姓妄议朝政的事,一直啧啧称奇,今ri又听刘公子提起,不由好奇道:“士大夫议论国事倒也罢了,为何连寻常百姓也敢公然批评朝政呢难道不怕抄家灭族”

    刘公子默然半晌才道:“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民间组织的发达和下层民众的政治觉醒,他们采取的方式通常都是非暴力的高谈阔论,朝廷纵然想干涉,但面对庞大的人群也只得止步,由此开始了品评人物的风尚,这也导致了后来的党锢。”

    南鹰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党锢”之词了,追问道:“究竟何为党锢”

    刘公子眼中闪过一丝讶sè道:“我现在真的相信贤弟是来自万里之外了,不然岂会不知党锢”

    他抬头瞧了瞧了天sè,哑然笑道:“我原是为了解惑而来,却不料先要回答贤弟的诸多问题不过,贤弟可要事先答应,待为兄答完之后,贤弟也须以如何治国教我”

    南鹰料想无法推脱,只得一边尴尬点头,一边心中搜肠刮肚苦思应对之法。

    刘公子目露回忆之sè道:“党锢便是禁止结党营私的人为官。长期以来,大批士人聚众清谈,妄议国事,诽谤朝廷,败坏风俗,事实上已经犯了大忌。后来发生了轰动一时的张俭杀人案,此人身为山阳郡东部督邮,与中常侍侯览有隙,有一ri途遇侯览母亲一行,只因对方不肯让路,便一怒之下将侯览的母亲及其家眷、仆役百余口人当场杀死,又捣毁了侯览在山阳郡防东县的房舍,随后只身潜逃。此事倒也罢了,但是在追缉张俭的过程中,却出了大事。在很多士人和百姓帮助下,这张俭竟然一路畅通无阻,轻轻松松的翻越长城,投奔鲜卑人去了。这么一来,原来只是杀人毁屋,变成了投敌卖国,先帝大怒,下令彻查一切帮助过张俭的清流士人,并很快命令逮捕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等数百名党人,以钩党罪关入监狱。这便是第一次党锢运动”

    南鹰听得入神,脱口道:“那么还有第二次了”

    刘公子似笑非笑的瞧着南鹰道:“贤弟似乎不懂什么叫投桃报李啊”

    南鹰老脸一红,长叹道:“其实说到治国之道,我真的很想用依法治国或是以德治国之类的大话来搪塞”

    刘公子笑容更盛:“不错此类空话与那些眼高手低、夸夸其谈的清流士人何异贤弟莫要让我瞧不起你”

    南鹰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我真是不太懂得治国,但是管子曾言: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且武王也曾问于太公曰:治国之道若何太公对曰:治国之道,爱民而已。由此可见,治国还是要先宽民”

    刘公子微微有些失望,摇头道:“这些话我何尝不懂但如何宽民是否与政令不宜有关”

    南鹰苦思道:“百姓所以生活贫苦,虽然有天灾和战祸的影响,但主要还是因为官吏,上令下不行,层层盘剥,使民怨四起,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当今皇帝这倒并非说明政令不对”

    刘公子眼光一亮道:“贤弟的意思是说,问题并非出在政令上,而是要宽民,必先治吏”

    南鹰点头道:“不错再先进的制度,也要靠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来执行,但是如果官员们贪污,平庸无能,再好的制度也会被他们践踏的体无完肤而且这种情形,不管是哪朝哪代,都将会或多或少的存在”说着不由叹了一口气,想到了早已死去的将军和蛇,还有在现代听说过的很多贪赃枉法的官员,人民赋予了他们权利,他们却只会以权谋私,甚至卖国求荣。可见,人的堕落与政策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刘公子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贤弟言之有理不过”

    他苦笑道:“治吏也并非是一件易事如何施行呢”

    这回南鹰不假思索道:“这个容易,先派人深入民间暗访,查查官员的品行该撤的撤,该杀的杀再对品行较好的官员进行考核,有本事的重用,没本事的换个闲差”

    刘公子呆了半晌,才道:“依贤弟所说,怕是天下官员要撤掉近半数了,然则每年太学培养的学生有限,如何能补充得上”

    南鹰奇道:“官吏们都是从太学生中升迁的吗”

    刘公子点头道:“基本都是按规定,成绩好的太学生一出太学,便可担任郎,之后再视情况擢升至各处”

    南鹰不由哈哈大笑道:“难怪士人如此势大,这太学只怕平民子弟也是上不了的吧”

    刘公子叹息道:“正是学生的出身多为官宦子弟和高门大族,亦有少数寒门士族者,平民百姓怎么可能进得了”

    南鹰思路渐明,笑道:“为何当今朝庭就不能从民间挑选品学兼优者进行培养呢不但可以博得爱才之美名,也可促成士族和百姓的对立,起到分化之功,岂不是一举两得”

    刘公子呆若木鸡道:“这怎么可以这可是有违祖宗定制”

    南鹰打断道:“有道是,英雄莫问出处,你管他出身是什么只要德才兼备,便是可用之人依我看,对于这些人,有德有才要大用,有才无德要慎用,无才无德者弃之不用,这才是治吏之关键”

    这一番话放在现代来说,自然平平无奇,可在刘公子听来,却无异于平地惊雷,听得心中剧震。

    良久,他才颤声道:“英雄莫问出处说得好愚兄受教了敢问贤弟,这话又是哪位贤人所说”

    南鹰淡淡道:“好象是一位叫杨基的诗人说的吧不过我瞧刘兄,以你今ri之所问,你的身份倒是颇为耐人寻味啊”

    刘公子眼中闪过锐利的眼神,瞬间已经回复一贯的从容,笑咪咪道:“彼此彼此,贤弟今ri的作答也让为兄刮目相看呢为兄目的已达,这便告辞”

    南鹰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哪里哪里我送刘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