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〇
话正说到这里,只听不远处守着的程方愈似是在与什么人说话。拓跋孤凝神细听,只听一个柔弱女子声音道,我不太放心,过来看看。 他心下知道是林芷,朝卓燕看了一眼。后者只是朝他望望,道,是有人来了么?显然他此刻重伤之下,耳力大是不够。 拓跋孤俯身,先将他心脉五xue解开一处道,我每隔六个时辰解开你一处xue道,你先试试能否撑得住。 卓燕犹自道,你不去看看么,有人过来。 程方愈守在外面,不会随意让人进来。拓跋孤淡淡道。 程方愈——卓燕笑了笑。你这左使太年轻——你怎会找他担当此职? 年长又如何,如简布这般么? 卓燕听到简布的名字,似乎微微顿了一顿。 你是不是将简布带来此地了?他问。 你倒知道得很清楚。 卓燕只是不语。他虽功力未复,但简布身上有他下的蛊,蛊虫之声,他辨得出。 林芷在外面未能说服程方愈,也只得罢了。其实她也已知晓卓燕无事,因为那个始终癫狂的简布,此刻却好像静下来些,神智也恢复了不少。照这样来看,应是卓燕性命暂时无忧了。 夜已过了最深之时,众人撑不住的,也便睡了。但卓燕躺在这帐篷之中动弹不得,却尤其地清醒。 不过看起来瞿安应该没有认出你是他少年时曾救过之人。拓跋孤续着前面的话题。 我想是没有。卓燕道。这么多年,我总是躲在朱雀洞里不见光,样子变了很多。他倒还是一个样的。 停顿了一会儿。拓跋孤忽道。觉得怎样? 什么怎样?卓燕一怔。 心脉。 没什么感觉。卓燕据实以言。 拓跋孤哦了一声。那么你接下来也莫要过于激动。我们来说说当年那件——让你们兄弟两个恨极我们拓跋家的事。我倒想听听看你的说法。 卓燕似乎想了想该如何开始。好。他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适才你既然否认有那种事,我便从你不能否认的事情说起。当年我娘含愤自尽那事,你总该知晓? 我不知晓。拓跋孤道。 你怎可能不知!卓燕陡地激动起来。他似是没料到拓跋孤在第一件事情上便矢口否认,让自己全然无法逼他一步步承认事实。 我确实不知。拓跋孤道。单疾泉,我要你知道,我拓跋孤并非是来向你否认事实的,只不过想与你把恩怨解个清楚明白。你不消急,也用不着逼我。慢慢说便是。 卓燕适才激动之下,只觉心口有些隐隐作痛。他忍了一忍,口气放缓,道,好,你不知道,那么我来告诉你——那一年我祖父过世,我爹接任青龙做先锋之职后,有一日拓跋礼派他去办件事,大约要花两个月时间在外边。先前他未曾离开徽州这么久过。所以我娘有些担心,便也去送他。便此被拓跋礼看见。 卓燕停顿了一下。谁也没料到拓跋礼这一见之下对她已有了非分之想,当天就找了个借口将她叫去他处,要逼她就范。 拓跋孤只听得皱起了眉。他不是没有听长老讲过,但是这其中,总好像有些什么地方不对。 这样,你换个办法讲。拓跋孤道。你说——你娘去送单侑云,我爹也是去给他饯行,他们碰上了——这是你亲眼所见么? 是,那一日我也去送了我爹。 好。但什么“有了非分之想”,却是你的臆想,对么? ……你若定要这般说,我亦没有办法,但我不觉得这所谓“臆想”有何说不通之处。 那么接下来——我爹来将你娘叫走——他是亲自来的么?你亲眼见了么? 卓燕似乎犹豫了一下。 不是。他吐出这两个字。他自然是派人来的,不过我在边上,这人说是受拓跋教主之命来请人前去,却是听得一字不差的。 来的人是谁?你认得么?后来你娘也是孤身前往,发生的事情,你也没有亲见,对么? 我固然没有亲见,但当天夜里她回来,第二天一早见她时便发现她已悬梁自尽——自尽的缘由,在遗书之中写得明明白白! 她写有遗书?拓跋孤眉宇微凝。确定是她的笔迹? 卓燕哼了一声。我岂能不识。 拓跋孤缓缓吐了口气。好,我们回到前面的问题——带口信来将她喊走的人是谁?你是否认得? 不认得。 你若现在见到此人,能认出来么?便用你这么多年后又认出瞿安的那本事?拓跋孤谑道。 倒应可以——只不过青龙教其后发生过那么大的变故,此人现在是否还在青龙教,亦难说得很——我看你也不必舍本逐末地去纠缠这些细节,爽快点承认又如何,反正我早是你俎上鱼rou,逃不出你掌心。 固然如此——但我若给我老子认下这种事,将来倒没面目去见他的了。拓跋孤冷笑道。他的为人我清楚,若他是这等人,当初便不会为了保一个女人搞得自己弃教而亡了。 我知晓他却对夫人情意绵绵。卓燕也还以冷笑。但你也知道,那时夏镜已被他藏去江南两年,他要隔许久才有机会去见一次——他是个男人,总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吧! 哼,他忍不住,何必偷偷摸摸地去找一个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拓跋孤冷声道。想要做教主夫人的人排几里都排不完,用得着去纠缠自己手下的女人? 卓燕略略沉默。拓跋孤又道,所以我才要仔细问你当时细节——你能否记起那个前来之人样貌上有何特别之处? 我反过来问问你吧——你该比我更清楚,你爹身边有些什么人跟着,还有他那一天是否与平时一样,还是有所反常?若我娘去过他的所在,你应该知道。 我也不是时时与我爹在一起——更何况,我对此事一无所知,如何记得起你说的所谓“那天“又是哪一天。 那你总该记得我去行刺拓跋礼的那一天吧?卓燕道。我都记得清楚——我被人拖走时,你便站在那里看着——你总不会忘了?往前倒算两天,便是事情发生之日! 你的事情——我确实记得。拓跋孤道。不过这样说来倒怪了,我分明记得那一天单侑云在教中,知道你曾来大闹,还前来求过情——可是照你的说法,他不是该外出办事去了么? 他听闻家中有变故,立时便折返了。距离他走,不过两天而已。 那便更奇怪——他走便走了,又怎会知道家中变故?这消息传得也太快,倒像是有人故意告诉他一般。 你是想说——这些都是出于旁人的设计? 若不是后来那么多年他也没兴风作浪,我倒要怀疑此事与他自己有关了——不论怎么说,单疾泉——或是卓四使,你是聪明人,此事若不是发生在你身上,你作为旁观者,该早就看出不寻常的吧?若没有那先入为主的遗书,是否你的想法会有些不一样? 卓燕倒真的沉默了。你让我……想一想。他闭上眼睛,脸上极现疲累之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