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叛徒的挣扎
鸠山寿行清清嗓子,在获得佐佐木石根点头允许后笑着问: “抱歉沈小姐,如果讨论蒋总裁和他的国民党,我还有资格参与。【】但我对共党实在不熟悉。请给解释一下,张志平到底隶属哪一方?共产国际?**?” 难道他专门负责国民党方面的情报?沈春丽心里一动,脑海中不期然出现黄宝的影子。在她的印象中,鸠山寿行并不具备特工的素养。但现在来不及多想,笑着道: “鸠山先生太客气了。过于**和共产国际的关系,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具体说吧,我估计张志平现在还属于共产国际,而且从他的表述中可以推测,他自己也喜欢这个身份。” 佐佐木石根突然改变话题,和蔼地逗沈春丽: “春丽,猜猜看,今晚我与张志平重点谈什么?” 根据经验判断,老狐狸已经被影响,此刻心里正谋划下一步行动。不惜破坏气氛打断沈春丽与鸠山寿行的对话,意味着会审张志平,松井义雄可以继续耍弄自己的小聪明,老狐狸现在不想揭穿。 心知肚明的沈春丽孩子气地晃晃脑袋说: “阁下,我已经发现您的厨师正在忙活,所以不难推测您今晚会准备精致的家宴,和张先生谈友谊。请原谅我大胆,也许您还会准备出人意料的礼物。” “哈哈知我者,春丽小姐也” 佐佐木石根爆发出开心的大笑,但沈春丽却从那底气不足的笑声中,发现老狐狸的做作,发现他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外强中干。 天黑很久啦,张志平木木地和衣躺下,瞪两只无神的眼睛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想起与他接头的那个美丽的姑娘。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啦?日本鬼子会怎样折磨她?摧残她?她会否象自己一样失魂落魄地招供? 他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姑娘正在血淋淋的皮鞭下哀号,通红的烙铁炙烤着细皮嫩rou,冒起一股股青烟旁边的松井义雄残忍地狞笑着。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面出卖同#志,然后会不由自主地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后的日子永远如此,直到心灵完全麻木,变成一具行尸走rou。张志平简直不敢想下去可是除了冥想还能干什么? 多么怀念在苏联的日子啊衣食无忧,每天激情昂扬与同志们畅谈未来,热血沸腾向往着革命成功。加入革命队伍这么多年,过去时常听说过叛徒,他当然义愤填膺地谴责,但发自内心讲,张志平对叛徒怀着十足的轻蔑,视之如草芥,如狗屎。 他无数次激昂地幻想过,假如有一天自己被捕,那么将平静如常,潇洒地面对敌人的凶残,微笑着承受各种刑罚,始终不温不火不急不怒最后吟唱着《国际歌》,走向刑场那种浪漫的革命主义该是怎样的壮丽 为什么要选择回国?因为刘平平太美了,实在难以拒绝?那仅仅是个天真率性的小姑娘,情窦初开,值得自己如此发狂吗?放弃莫斯科优越的待遇,放弃共产国际舒适的生活,放弃潇洒而光明的个人前途?被捕后每次想到这些,张志平后悔的肠子都快拧劲。 更令张志平始料不及的是自己居然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松井义雄吓破了苦胆,如此胆小如鼠,实在让他抬不起头。 房间门无声地打开,进来几个日本便衣特务,不由分说七手八脚把他拖下床,给他套上皮鞋披上大衣,拿一条大围巾把他整个脸都包裹起来,张志平无动于衷象稻草人一样任凭特务们摆布。 一切收拾利索,领头的挥挥手,一群特务不声不响地簇拥着他往外走。出了饭店后门,狂躁地北风肆虐着万物,守在外面的特务一个个佝偻着腰,如同鬼魅一般。这是干什么?难道拉自己去枪毙?果真如此,就可以解脱啦张志平暗暗地期盼着。 汽车急促地行驶在大街上,张志平从窗帘的缝隙中能看见外面,天空偶尔会绽放一两颗礼花,沉重的钝响如同枪毙人的枪声。张志平突然开始痴痴地幻想,如果此刻抗联的同志带着机关枪半路杀出,不由分说投出手榴弹,连车带人,当然包括自己一起炸成粉末,那该多么痛快淋漓 自己可以含笑而眠 可是幻想毕竟是幻想,大街上几乎看不见人影。汽车开了好久才停在一处戒备森严的小院里,张志平随着特务下车来到门前,万万想不到站在大门口迎接他的居然是松井义雄。相隔挺远松井义雄就伸出他的魔掌,呵呵大笑着与张志平握手。 过去,做为中国人张志平痛恨所有日本鬼子,但现在他把对日本鬼子全部的恨集中在松井义雄身上,和民族大义无关他恨松井义雄,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歇斯底里,恨不得食其rou嚼其骨寝其皮。 仅仅因为松井义雄不费吹灰之力就摧毁了他的意志,打碎他精神上的骄傲,剥夺了他人格的尊严 “张先生,今天现场人员比较复杂,按照咱们的约定,该说的不该说的您心中有数,我就不再嘱咐啦。请” 狂暴如地狱野兽的松井义雄一反常态,态度极好,如同迎接贵宾。张志平不知道这栋戒备森严的小楼干什么用,但他已经不再害怕,哪怕是刑讯室此刻也不足以令他恐惧,很奇怪的心理,为什么叛变以后才更勇敢? 如果早有这份勇气,松井义雄将是一条气急败坏的黔之驴张志平吊着嘴角冷漠地看看松井义雄,并没有握手,而是满脸矜持坦然迈步,潇洒地率先走上台阶。 这才是一个真正**人的表现 蔑视松井义雄令张志平心里泛起久违的骄傲。 突然间,松井义雄的脸上掠过一道光芒,夜空变得分外明亮,周围的的特务仿佛脚底下安了弹簧,一个个立刻蹦起来,大衣几乎带着风声,瞬间就呼啸着包围了松井义雄与张志平,用他们的身体充当盾牌,把两位主角连头带脚完全遮挡。 张志平低头躲在人群中间,跌跌撞撞中看见身边的特务个个端着手提机关枪,用身躯的力量像赶牛一样把他和松井义雄推向墙角正惶急间,夜空突然赶热闹更加明亮,紧接着,传来响亮的爆炸声 张志平心头狂喜,党的锄jian队来啦,来杀他这个叛徒,能毫无痛苦地干净利索地死在自己同志的手下,结束眼前屈辱的一切,救赎自己曾经的罪恶,夫复何憾 冲动之下他一把推开身边的特务,像自己历来幻想的那样,昂首挺胸站起来,打算高高举起双手,面对同志们用枪口做出的宣判 天空明亮如白昼 带张志平到佐佐木石根家接受审讯,无疑等于拿战利品展览,一心炫耀自己辉煌成就的松井义雄,本来雄赳赳气昂昂心情超好,没想到被紧张的特务挤靠在墙角,灰头土脸的他不但不领情反而愤怒地大骂: “混蛋几枚礼炮把你们吓成这样,丢尽了皇军的脸。” 空欢喜一场张志平顿时像泄气的皮球。 但气急败坏的松井义雄再次令他产生了奇怪的胆量,他被自己刚才的勇敢激励,没有等待松井义雄,反而镇定地甚至是风度翩翩地整理一下大衣,带着刀山敢上火海敢闯的气势,昂首走进大厅。 里面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一个日本护士推着轮椅,上面坐着一位和蔼的老者 令他无比震惊的是老者左侧站着的,正是白天与他接头的姑娘哪里有半点受刑迹象?那姑娘居然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显得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轮椅右侧则站着一位低眉顺眼,身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另外,一个和蔼可亲的男人站在不远处,脸上的笑容宁静而温和。 急匆匆赶来的松井义雄首先向老者敬礼,然后才介绍道: “张先生,佐佐木将军阁下。” 名震关东的特务头子佐佐木石根?仅凭名字就足以令张志平心里一哆嗦,但想不到居然如此平易近人,脸上始终堆满祖爷爷级的慈祥笑容。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志平规规矩矩站好,微微哈腰: “您好,将军阁下” 他还没有习惯叛徒这一角色,声音比蚊子还小。 “欢迎,张先生,我行动不便,有失远迎”佐佐木石根和蔼地笑着,“抱歉,我双臂也发生了一点故障,无法握手。我给你介绍,鸠山寿行先生,我的客人。沈春丽小姐,满洲政经研究所高级研究员,你们前天见过面。吉永贞子小姐,我的助手。” 张志平仅仅冲鸠山寿行点点头,径直把脸转向沈春丽,想起自己前天的表现,原来面对的居然是个女特务,一个投靠日本人的败类 他刚想弄出文天祥的表情显示蔑视,立刻联想到自己目前的下贱身份,转瞬之间蔑视变成屈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