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比老虎可怕
“洪厂长，请，里面请！”作为大舅哥的，理所当然第一个开口。他走上前手里没忘记拿上香烟，同时敬奉过去。 旁观的李翔反应过来了，香烟，别人接不接，抽不抽没关系，你不敬烟，便是对其不敬。 女厂长抬手轻轻地一推烟盒，含笑环顾了一圈，有跟大家打招呼的意思，也有凝聚目光的效果，“要做新娘子的人怎么没看见？” 亲家公立刻移动了身子，想去叫女儿。 女厂长块头不小，脚下却轻盈的很，一闪身拉在了亲家公，“华仂，你去。来，我们坐下来。” “好好好，这里留了位置，洪厂长坐这里。”亲家公忙不迭让厂长坐首席。 “亲家，这里不是我坐的，是你和叔公的位置。”厂长一手托着亲家的手肘，一手扶着亲家的后背，半推半拉。女厂长比亲家高半个多头，她的笑容和蔼，声音亲切，动作轻柔，像领导，更像女儿。 “你坐，你坐，你是领导，又是介绍人，你是贵客。”亲家实心实意的。 “对对对，厂长坐这里。”叔公也是真心真意的。 厂长看见叶建华领着两个姑娘出来了，招呼道，“过来，过来，这样吧，承蒙大家抬爱，我也是一手托两家。”厂长拉起彩莲的手，“我是看着彩莲进厂的。”按着华仂的肩膀，晃一晃，“他是我手上进来，也是我手里出去的。位置我来安排，怎么样？” 谁也没话说，有话也不会说，傻呀。 一直在旁边察言观色寻找蛛丝马迹的李翔，看见叶建华脸上竟然有了红潮，心里好笑，“这么皮厚的家伙也晓得难为情了。” 李翔听不懂弦外之音。他还不懂，别人也不会往其它地方去想，只有叶建华心里清楚其中的“含沙射影”。 “叔公今天是主客，你坐首席，彩莲舅公来了吗？没来？亲家你就坐陪席。两个准新郎新娘坐东边，我和大舅子坐对面作陪。”洪厂长笑嘻嘻的指点了一下李翔与另外一个陪同黄彩莲的女孩，“你们两个委屈一下坐下首，见习见习。” 厂长说罢带头在大舅子的右边坐下来了。这一下大舅子无论如何不肯了，坚持跟厂长换了换。 有一点社会阅历的人都知道左为大，为尊。 厂长没有矫情了，坐过去，拿起筷子，招呼大家吃，“边吃边聊，省的冷了不好吃。”估计她明白自己不开始别人都不会下筷子。 李翔看见其他六个人都动了筷子，才慢慢拿起筷子，至于身边的女孩子，他根本没注意。 忙了一上午，也差不多12点了，大家都饿了。 李翔喜欢吃辣的，他夹了一个白里透红的萝卜饺子，刚刚放进嘴巴里面，就注意到女厂长搁下了筷子。 她吃的也是饺子，看颜色应该是韭菜豆腐馅的。她先吃，两个已经下去了。 李翔也放下了筷子。他注意到这个女人有良好的家教。 从小父亲教育李翔，饭桌上的礼节，或者说注意事项是：1.吃面前盘子里的菜，不站起来夹别人面前的菜；2.吃盘子里离自己最近的菜，不要乱夹；3.不要到菜盘里乱翻；4.不要咬筷子；5.菜进嘴，筷子尽量不要碰到嘴唇；6.不要举着筷子在菜盘上面乱转。 父亲还说过，别人给你的点心，不要吃的干干净净，像饿痨一样。 父亲没有说过：点到为止。 女厂长是点到为止。 别人说三道四的当口，往往是你对照检查的时候；别人彬彬有礼之时，恰恰是你取长补短之机。 “处处留心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平时，日常生活中的我们，是个有心人吗？ 李翔是现学现卖。他不喜欢被别人看着吃东西，尤其不喜欢那种嘴巴里面不停的嚼口香糖的人。不雅观。 李翔也不喜欢那种卖弄的女孩，他喜欢跟实实在在的女孩打交道。 黄彩莲模样端正，身材苗条，寡言少语，看过去就是个实实在在本本分分的人，做华仂的老婆正合适，远不是叶建华说的那样差劲。如果打扮打扮，多一点自信，少一些自卑，她的羞涩就是楚楚动人的。 叶建华单薄，黄彩莲清瘦，他们两个都是不干不湿的柴，也般配。 女厂长即便除掉年龄的因素，叶建华跟她也不合适。很显然，叶建华配不上她，哪儿也不搭调。 “她叫洪什么？”李翔挨近叶建华，低着头小声问。叶建华的头靠近了李翔的头，低得要碰到桌子，“洪江兰。” 跟黄彩莲一起过来的女孩光鲜一些，李翔忙不过来，没有细看。两个人同一张长板凳，李翔又不方便观察了。 洪江兰个头像北方人，语调像南方人，谈吐像当官的人，举手投足像夫人，概括起来就是“得体”。 身材不胖不瘦，东西不大不小，皮肤不白不黑，说不上细腻，也不觉得粗糙，整体比例也是两个字“适中”。 既找不到野蛮的踪迹，也不见霸气的影子； 既没有媒婆的忸怩作态，也没有普通介绍人说话的来三去四； 既不像老虎可怕也不像小猫可爱。 顾盼自如，倒很有几分主持人的范。 事实上，她特殊的身份既可以代表女方说话，又可以代表男方发言，还能够代表厂里表态。 完全出乎李翔的意料，他怀疑叶建华说了假话。大家对她洪江兰比叶建华还感兴趣，说明这个小小的厂长是个人物。一个通情达理举止文雅的大姐级人物，怎么可能会低三下四呢？ 不可能！ 会不会是叶建华在意yin她？ 李翔的注意力从洪江兰现身后，始终在高速公路上高速行驶。 李翔发觉叶建华偶尔抬起头看看四周，真实的目的是偷窥厂长。 而备受关注的厂长一直是落落大方，谈笑自如，目不斜视，目无邪视。 点心点心，正餐之前用来充饥的小食而已。 大家随意吃几口，东家便会将其与糖果一道撤掉，再将正餐的酒菜上桌。撤掉的，让下面的、后面的女人孩子们吃。 吃了点心的好处是，大家填了肚子，不必去埋头苦吃了。 酒，推杯换盏慢慢喝；菜，优哉游哉慢慢吃；天，海北天南慢慢聊。 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个慢节奏。他是比李翔大一岁的发小，张有根。其人英俊帅气，能说会道，人见人熟，典型的外面撑洋伞家里睡光板的一类人。凭借嘴巴上的真功夫，三两天一举俘获了姑娘的芳心，半年前成了黄彩莲的堂妹夫。 张有根能够营造气氛，他一来，拿起瓢根就一个个敬酒，先客人后家里人，一圈酒敬过后，亲家公的位置成了他的座位。他一上桌，便明确了中心点在那里，劝酒的矛头直指女厂长。 人家女厂长什么场面没见过，应付自如。 场面上一个是虚与委蛇，一个是步步紧逼。 李翔心想，他没有变多少，这样有点过了。话他肯定不好说出来。 张有根敬他酒的时候，对大家说了李翔是他发小。 李翔怕喝酒，他想推辞，看见前面大家都站起来喝了，他也站起来舀了半瓢根酒，没想到厂长会舀了半瓢根加到自己的瓢根里面。犹豫了一下，怕破坏和谐的氛围，硬着头皮脖子一仰喝了。 过去的也过去了，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八年或九年前，因为三番两次对发小们撒谎，张有根的发小身份，被李翔他们几个发小一致排除在外了。 三五个回合下来，洪江兰厂长看见小伙子还是不依不饶，她的豪情被激发了。她笑眯眯的问张有根，“你能不能喝？” “能！”张有根希望厂长加深对他的印象，也担心有诈，“跟你一个人喝，行。”机灵的人总是机灵的。 女厂长站起来将桌面上剩下的四个碗中的酒，分成了两份，每一份将近有三四两多，她用手一指，“你先干，我先干？” “你先干。”张有根怕吃亏。 要么不说喝，说了就先喝，李翔是这样想的。他们两个人的差别在这里。 洪江兰喝水一样，一口干了。 张有根上桌没有吃多少东西，加上一上来喝酒没停，看着酒碗就像小孩子喝药一样，在大家的帮腔下才勉勉强强喝了。勉勉强强喝了，站起来也勉勉强强了。 女厂长示意李翔去扶他，李翔勉勉强强去了，心想为什么是我？ 扶着张有根去休息，走了几步，张有根就吐了。吐就吐吧，偏偏还吐到了李翔的身上。叶建华赶过去扶走了张有根，李翔到厨房后面去擦洗擦洗了。 厨房的空间很小，卫生间还在里面。李翔弯着腰在洗手洗衣袖，听见有人进来，回头一瞥，是满脸通红的女厂长，便伸直了腰，方便她过去。 女厂长是挺着胸脯，让两个“胸器”紧紧地擦身而过的。 背上一道guntang的感觉还没有消退，女厂长在惊魂未定的李翔耳边说了一句话，让他更加心惊rou跳的话，“小伙子，不要盯着它看，否则你吃不了也兜不走。”不是恶狠狠的，是温柔柔的。 女厂长一出场，李翔是全身上下打量了她，李翔是在那里多停留了一秒钟，他是好奇，华仂怎么会在那里差点憋死的。 李翔只能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自己的眼睛可以横扫千军。年轻毕竟缺乏经验，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动机模糊自己的行为。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同样尽在别人的眼睛里。 那都是些老江湖呀。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胆大心细，要命的是，她还仪态万方温柔体贴！ 如果没有方亦香，没有刘云，没有爱真，李翔不怀疑自己会成为叶建华第二。太可怕了，比老虎可怕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