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山外还有山
送走了营长汪有贵，李翔回到办公室却坐不住了。【】没有了写作的冲动，有的是太多不解的疑惑。 鹏鹏爷爷，他怎么就判断民兵营长将来会有出息呢？东汉时的许劭能够看出曹cao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jian雄"，老爷子也有这样的识人本领？还有，他怎么就断定妇女主任会喝多了？他后面的一碗酒究竟弄到哪里去了？橡皮胶？橡皮胶跟酒有关系吗？ 李翔的头还是晕得厉害，想不清楚。他来到后面加工部，想同陈师傅聊聊天。 陈师傅在切药，他想上去帮帮忙，活动活动。陈师傅笑嘻嘻的阻止了，“用不着你动手，很快就好了。昨天喝多了？” “你怎么知道的？”李翔觉得自己的社会经验太缺乏了。 “你脸色苍白，无精打采的，肯定是喝多了。听江小平说，你是在程家的笑面虎家里吃饭，是吧？他应该有七十多了，还能喝多少酒？”看得出来陈师傅加快了工作进度。 “喝一斤肯定没问题，好厉害，反正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你认识他？” “认识，街上上了一点年纪的，没有不认识他的。他们村里几乎每年都会有人同街上的人闹矛盾，麻烦得很，找到他就好解决了。” “师傅，你喝酒偷jian耍滑过吗？”李翔问。 “经常喝酒的人，谁都会搞点小名堂的。”陈师傅好笑起来。 “喝酒怎么搞名堂呢？大家都看着你的，弄不好别人还会罚你的酒。” “有的不喝干，有的端起来就故意洒掉一点，有的趁别人不注意直接倒地上，有的将酒吐到茶杯里面，有的假装上厕所抠出来，反正很多，发现了能耍赖就耍赖吧，赖不过去罚就罚呗。” 原来喝酒有这么多名堂，李翔是闻所未闻，大开眼界了。他对于破解老爷子的秘密有一点把握了。是呀，在一点都不了解黑幕的情况下，他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琢磨。 “师傅，你跟汪家村的人熟悉吗？” “我在这里几十年了，附近有点名目的都听说过。汪家的妇女主任年轻时很漂亮，很能干，喝酒也厉害，她的老公过的早，寡妇门前是非多。有人说她跟书记有一腿，那个我不相信。她的眼界也高，说她跟笑面虎有情意，我还有点相信。”陈师傅言者无心。 “那是为什么？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书记都有优势，他起码要小十几岁吧。”李翔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正因为他们太合适了，才不可能。众目睽睽，大家都在盯着，何况他们是叔嫂关系。汪有田的名气其实比笑面虎程青山更大，他是全乡镇资格最老的大队书记，也是最牛逼的。他跟别人不一样，每换一个新的乡镇领导，他不是去吹牛拍马，而是要来个下马威，他会想方设法搞出一些麻烦来，让领导头疼，他再来帮领导治头疼，所以领导都觉得他能干。他也确实能干，在汪家说一不二。” 汪有田书记有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李翔相信。他有那么牛逼吗？“我听说汪书记很多大事情，都跟妇女主任商量的。” “呵呵呵，看什么大事吧。大事也有公私之分，也许在有些人来说，能够成为不倒翁才是大事，其它的都是小事。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一个能够当二十多年书记的人，你想想看，没真本事行吗？程家的书记没有一个当了六年的，为什么？他程青山厉害呀，善于平衡关系。”看来陈师傅大事也不糊涂。 是与非，对和错，不想不糊涂，越想越糊涂，好在那时候李翔对权力问题没有兴趣，他想知道的是，“程青山跟汪家的妇女主任有情意吗？一点都看不出来，不可能吧？捕风捉影，总得有点影子吧？”因为他眼里的程青山是德高望重的，如果那样的话，好说“德高”吗？ “谁人背后不说人。以前没有桥的时候，据说，有人看见他们共过几次渡船，谁知道是凑巧还是约会，反正大家更相信无风不起浪。” 有风和没风起的浪，那是有天差地别的呀。 李翔告别陈师傅的时候，陈师傅告诉他，“老顾回来了。”李翔没在意，他想回去研究研究橡皮膏的问题，还有吃饭的问题，怎么感谢领导刘云的问题，对了，明天该回家了，叶建华五一要结婚了。 李翔回到办公室，刘云过来了，手里有甘蔗，有白糖。刘云说，“甘蔗是爱真拿过来的，我叫她自己送过来，妮呐货她说没空，你是不是气她了？” “气她了吗？”李翔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管了，只要她好好复习，不来烦人就行了。 “中午我从食堂带些饭菜来怎么样？”刘云怕他不想搞。 李翔是不想吃，所以他的头在继续摇，他不希望别人说他吃软饭。他的一辈子都不想做一个吃软饭的男人，哪怕是想，他都不希望别人会这样想他。别人说别的什么，他都无所谓，他只需要抱定四个字就可以了，问心无愧。 偏偏有人让他问心有愧，汪有贵营长又来了，风风火火的，带来了书记舅舅（！）专门炖的鸡，还有妇女主任家里的十几个鸡蛋，这让李翔真的是受之有愧。李翔不明白了，他问营长，“书记舅舅专门炖鸡给我一个人吃？”李翔知道营长回去肯定要汇报的，所以他得领情，不管吃不吃，得领舅舅看待外甥的情。 营长是实在人，“今天一大早，我看见书记跑到他老二家去了，开始不知道他去干嘛，后来听见他在大队里杀鸡，才知道他是去抓鸡，抓了两只一起炖，一只留给了秀秀嫂子，一只叫我送过来。” 奇怪，他怎么晓得只有我喝多了？李翔问营长。 营长笑了，“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他就是天天跟人打交道的，跟酒打交道的，笑面虎的把戏他清楚得很，他只是不说穿罢了。大家高高兴兴的多好。” 五味杂陈的感觉一下子涌入了李翔的心里，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太嫩了，跟傻子差别不大。高手过招真的不一定要动刀动枪的。“哪他知道青山外公最后的酒是喝了还是没喝吗？” “肯定没喝下去，他们两个背后，你说我是狐狸，我说你是狐狸，我看都是老狐狸。你们走了以后，平崽说他不可能吐了酒，我在后面看着的。谁也不相信，我们几个人在厨房里面到处找，还是找不到笑面虎吐的酒，他的功夫是到家了。” “妇女主任自己都喝多了，她怎么想到要送鸡蛋给我吃，说不过去吧？”李翔看见刘云愣在那里，帮她也是帮自己问。 营长笑了，笑里面“有贵（鬼）”，“她说你善良，是个好相处的人，将来有前途。” 怎么回事呀，她说自己，与青山外公说营长汪有贵何其相似！ “这是，是你女朋友？”营长也注意到了刘云。 “是是是，我忘记了介绍，她叫刘云，就在隔壁上班。这是汪家大队的民兵营长。”李翔想到的还是一个“嫩”字。 “老弟，她我认识，只是没有打过交道。恭喜，恭喜，我是先长出来的眉毛，不如你后生的胡须，难怪书记也说你年轻有为。” “营长，我们称兄道弟不合适吧，按道理，我也应该叫你舅舅，是不是？”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们差不多大，看得起我，以后你就叫我大哥好了。这样吧，你找个东西来装一下，我早点回去，有机会再来看你。我们经常到乡政府去的，都会经过这里。” “大哥，你坐一下，我去找东西。”刘云往后面去了，她积极得很。 李翔不好意思呀，“我回些什么东西才好呢？营长，哦，大哥？” “不需要的，以后再说。他们不是要你回礼，他们是看重你的人。这些东西他们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就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就难了。” 刘云拿了四个碗来，还没有将营长带来的东西装下，有几个鸡蛋是放在桌子上的。 李翔说，“大哥，要不我去买点酒，中午我们一块吃？” “我要马上回去，指不定大队里什么时候有事情的。走了，来日方长。” 办事情干净利落，不忘记自己的职责，应该向大哥学习。李翔目送营长的时候想。 鸡撕开了，装了三碗，香气扑鼻。那时候吃的都是土鸡，那时候想吃喂配合饲料的鸡，比现在找土鸡还难。 那时候，在小镇是李翔难得吃鸡，现在吧，当年的书记、妇女主任、营长，他们自己想吃土鸡一样难了。即使家里养了几只鸡，他们也舍不得吃，那是跟宝贝一样，留着过年，或者留给生养孩子的晚辈。贵客？贵客带你进贵的馆子，馆子里有什么好吃的，就点什么吃，可以吧！ 只是馆子里面还有好吃的吗？至少没有营长大哥当年送过来的鸡好吃，——那个香，那个鲜，反正李翔在馆子里面从来没有吃到过。 李翔离开小镇后，鸡外没鸡了，山外还有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