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时来运转
林寻乘黎江和姬无霜等人纠缠之际,顺势摸出城去,二人寻了一辆押镖东去的马车,往大明关内去了。【】 马车行了十里路,林寻心神一弛,就觉得呼吸加速,全身疲软,手心发麻,暗叫不好。林湘儿瞧在眼里,忙问道:“寻儿,你怎么了?” 林寻强笑道:“没事。”当即哆嗦着摸出碧玉小瓶,猛嗑一口乌香丸。 歇过几口气后,林寻便清醒过来,紧握住林湘儿的手,问道:“姐,你怎么来了?”自己虽然知道林湘儿是一片好意,但仍是恼怒后怕。 “爹娘去世前交代过…要我…”林湘儿突然啼哭了起来,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林寻忙打断了她,实在听不下去她的啰嗦,“但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来,我的计划全乱了?” 林湘儿受了惊吓,抬起头来看着林寻,问道:“怎么了?” 林寻从怀里掏出一物,光华四溢,正是财神玉佩。 林湘儿也曾见过这件家族至宝,瞪着林寻惊道:“寻儿,你?” 林寻摇了摇头,将整件事情一一道来,林湘儿每听到惊险时分,脸色忽青忽紫,转而又是一阵啼哭。 见林湘儿知晓来龙去脉后,林寻缓缓道:“也就是说本来我这次被掳走乃是叔父安排的,我侥幸逃回之后,叔父必然不能公开承认此事,我若献上财神戒指倒也能相安无事。但是你这一来,一来犯的乃是女子叛逃的大罪,二是如今财神戒指已失,我两一同回去,必然不能两全。” 林湘儿连声问道:“那怎么办?我岂不是害了你?”说罢又啼哭起来了。 林寻长叹一声,“如今只有一计,能护我们周全。” “寻儿,你别管我,你拿着玉佩回去见叔父吧,我回去受罚就是了。”林湘儿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林寻见jiejie一心为他,实在不该责备于她,当下拉过林湘儿纤手,将财神玉佩放在她手中道:“为今之计,就是你拿着财神玉佩偷偷回去交与叔父,他顾及太多,必然不能为难你。” 林湘儿停了啜泣,泪眼婆娑,问道:“那你怎么办?” 林寻无奈摇了摇头,心道你为何就是看不破呢?现在严樊生死不知,黎江故意放走自己也是为了日后严家寻仇转移目标,如果自己就这样回去,叔父一定会交出自己以求东西妥协。而且自己有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了西城潜龙的人了,叔父怎么会放过自己? 但是这些,林寻并不打算告诉林湘儿,这只会让她白白担心。 林寻强装笑颜,道:“你先回去,等叔父气消点,风声一过,我就回去。” 林湘儿不知所措的点点头,林湘儿紧紧抱住林寻,终于会心的笑了。 “姐。”林寻挠了挠头,轻呼道。 林湘儿以为他是害羞了,忙放开林寻,撩过耳边的长发,婉然一笑:“怎么了?” 林寻嬉笑道:“嘻嘻,姐,你出来有没有多带钱?” 暖风酥人,一进入徐州城水道,江畔的桃梨飘香,随着一川沁江徐徐流向南方,汇入京杭运河中。即使春风过境,但不管是官道还是运河,来往都稀稀两两,掩不住东南一片萧条。 自嘉靖二十七年,朱绔的海禁触犯了通倭的官僚、豪富的利益。东南二财神促使在朝的官僚攻击朱绔擅杀,结果朱绔被迫自杀。从此,朝廷罢东南巡视大臣不设,朝中朝外,无人再提海禁之事,倭寇更加猖獗起来。 如今严嵩却是一改贪官常态,重用胡宗宪,几度从东南几省征兵,又要起兵抗倭。 徐州临江码头外,泊着一艘较为轩敞的柚木小舟,一女子独坐在船头。女子一袭白衣,容貌秀丽,眼中却噙满泪水,正望着岸上渐渐远去的男子。 林寻并没有回头,他只希望jiejie平安回到那个阀门世家,最好的结局就是快点嫁个好人家,平安的过完一生。 而自己...以叔父的为人,自己注定是回不了林家了。 林寻搓着手中几粒碎银,不禁抱怨起林湘儿出门也不多带些银两,一个玉环几个镯子就只剩下这点了。 林寻先换了衣服,手上的银子就更轻了。 徐州虽然不大,但是却是天下三十六水道之一,也不知能不能遇到往日朋友熟人,应付一些时日。 两道边酒肆店铺林立,林寻漫步街头,瞧着哪家小店招工。忽而一阵清风拂过,吹起泛黄的幌子,上面写着“长乐坊”三个大字,字的旁边还画着两个简陋的骰子。 两旁还有一副对联,上对:“小试牛刀,得春夏秋冬禄”,下接:“大展身手,获东西南北财”。横批:时来运转。 赌坊? 自己从小受儒商教育,这些地方是从未来过的。林寻看着出来的人个个满脸愁容,空手而出,与那对仗所言差之千里,当下反而来了兴趣,忙挤了进去。 里面比外面却是大得多,前后有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挤满了赌徒,有玩骰子的,有玩马吊的,叫骂声层出不穷。 一旁的侍从眼尖,见林寻面露疑色,便猜到林寻十之*是个雏儿,忙迎了上去。要知道这些新来的顾儿们要赚钱的多,相反那些老赌徒总是欠债耍赖,惹事生非。 “这位爷,新来的?”这侍从生得大小眼,相貌奇丑无比,一脸狞笑。 林寻看得出奇,听到有人招呼,忙点头答道:“嗯,我不懂这些。” 大小眼笑道:“别看我们这地小,但我们这可是老店了,连洪武七年禁赌都没有关过门,后台硬着啦!爷,你就说你对哪个感兴趣。” 林寻都看不懂,开口就问:“哪个赢钱最多?” 大小眼一听这话,喜得不行,这语气绝对是新手,错不了。当下领着林寻进到最里屋,也不啰嗦,指着赌桌道:“外面都是玩骰子的,赢不了大钱的。” 里屋的装饰相比外面豪华了不少,在座的四个人也与外面大不相同,有男有女,皆是体态丰满,每人手握数张骨制方块,赌桌上堆满了银票黄金。 大小眼笑着解释道:“这个叫做打麻将,相传是郑和大人下西洋时发明的玩意,一共有一百零八方块。”随后将麻将的打法一一告知林寻。 林寻听得大概,问道:“摸第一章就赢的人,岂不是可以吃完所有人。” “哈哈,你这小兄弟胡说八道,”旁边坐着一肥头男子,一个小辫子翘在背后好不滑稽,因连输了几盘尾家,听得林寻说话顿时不爽:“若是你,还能通吃三个花色不成?” 说话的男子姓常名坤,是徐州较为出名的盐商,又因一嘴金牙,人送外号金牙坤。 一旁的大小眼怕林寻尴尬,忙接过话来:“坤爷,这是新客,还不懂这麻将的规矩。” 林寻也不在意,问道:“那十两银子能下吗?” 金牙坤冷哼一声:“平日里就是一百两,都得给爷滚蛋。但是今日爷心情好,就是你一文铜钱,也得给你赢得精光。”说罢对着一旁的员外模样的人一努嘴:“老姜,你起开,先让这小子打一局。” 老姜早就赢够了想遛,闻言喜滋滋的点了点头,忙挪屁股到一旁去看热闹了。 林寻就着老姜的位置坐下,摸出一枚铜钱扔到桌子上,外圆内方,翻转落定,铜绿间见嘉靖二字。 金牙坤见林寻当真摸出一枚铜子来,小辫子一撇,又气又笑:“你这小子,来消遣大爷?”当下甩出一叠银票道:“那好,只要你能胡牌,这一百两全是你的,如果你输了..."只见他眼咕噜乱转,盯着林寻修长的手指,笑道:“嘿,你这小子手挺漂亮的,我就要你的小指头。”
大小眼正要救场,只见金牙坤瞪了一眼,一块纹银砸来,忙捡起银子站到老姜一旁不语。 林寻心道这人口气大的吓人,今日定要让他吃些苦头! 待四人摸够十三章,林寻嘴角一扬,问道:“只要能胡就行?” 金牙坤还没齐好牌路,忽然听到林寻问话,嘴角一歪,道:“呵呵,只要不是尾家落单就算你赢。”这也不怪金牙坤自大,麻将这个东西只听不练还真不行,他就偏不信这小子第一把就能赢。 林寻一听,直接摊牌,问大小眼这怎么算? 大小眼一瞧,赫然一乐道:“哎呦,这位爷好手气,天胡七对,十二番。” 林寻对数字的敏感异于常人,学起麻将来也是得心应手。 “新人手红,活该坤爷割rou了。”一旁的老姜拍了拍金牙坤的肩膀挖苦道。 金牙坤连连摆手:“运气而已,继续继续。”接连又输几把,眼见自己面前的银票越来越少,当下一咬金牙,把剩下的银票统统推到桌上喝道:“我全下了,就这一把,还是赌你小指。” 谁知摸不到三轮,林寻又是胡牌,惹得众人一阵唏嘘,忙叫金牙坤回家拿钱。 老姜眼尖,上前嘀咕一句:“不对啊,这不是诈胡吗?” 金牙坤睁大眼盯着林寻手中的牌,突然大笑起来,指着林寻道:“哈哈,果然是诈胡!” 林寻低头一看,不禁心中一凉,忙将双手缩了下去。 金牙坤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大金牙来,笑道:“把这小子给我按住了。” 金牙坤身后几个大汉忙上前按住林寻,硬生生的把林寻的右手按在了桌上。林寻将头挡在手前,喝道:“不要,我钱都不要了,赢得都还给你!” 金牙坤眼珠子乱转,正色道:“我可以不要你手指,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林寻警觉的一抬头,只见金牙坤往座后一仰,笑道:“只要你答应我,我绝对不会为难你,而且桌子上的银票都是你的。我看你人也挺机灵的,应该懂得取舍。” 林寻并不搭腔,也不知这大金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见金牙坤正色道:“你做老子书童,陪老子去国子监读书。” 周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难怪这坤金牙今日如此大方,这是要花钱买这小子做书童。 其实这人身买卖倒是司空见惯,卖身契一签,衙门也奈何不了你。 自古朝廷重农抑商,商人身份地位不高,相反监生地位超然,乃是天子门生。所以很多商旅之家都想捐个监生来读,但是商人往往斗字不识,他们一般会花重金买一个书童或是聘个先生,在国子监伴自己读书,替自己考试。 金牙坤早有心思捐个监生,免得自己对着那些当官的总是抬不起头来。但是自己生性懒惰好逸,又不愿上鸡笼山苦读三年,如今见林寻倒是机灵,不由得心生怠念,让林寻与自己同去国子监,他替自己念书,自己倒是可以在南京逍遥自在。 两人相视一眼,看似都颇有忌惮,实则各怀鬼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