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丹青难觅
林寻被金牙坤盯的毛骨悚然,直问道:“你不会直接买份文书吗?” 金牙坤也曾想过直接花钱买一份文书,但是能进入国子监的人不是自视清高的寒门子弟,就是不缺钱的主儿,今日终于逮到个机会,定要靠林寻拿到那镶金裹玉的监生文书。【】 金牙坤生怕被别人看低,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老子当然想过了的,那太危险了,只有我这招安全。” 林寻吓了一跳,生怕他犯浑要来剁自己的手,当下便安静的听他说话。 听了这金牙坤的国子监文书计划后,松了一口气,其实并不算为难,只要陪他去国子监读上三年书,把每半年的文书给他就行。 见林寻并不搭腔,金牙坤以为他默认了,当下搓了搓双手,笑道:“以后多靠林小兄弟仰仗了。” 林寻也不含糊,作出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道:“这个,也不知道,这事行不行得通啊。” 金牙坤生怕林寻反悔,亲自端过一杯绿茶给林寻:“兄弟,你放心,上下关系我会打通好的,你只管进去一心读书,最后把文书给我就行。” 林寻作出将信将疑的模样,点点头,若有所思:“那我进去读书岂不是要用你的名字?” 金牙坤倒也不笨,知道这冒名进监如果被逮住,定要落个抄家的罪名,正捧着茶杯的手滞在空中,随即放了下来,眉头一皱道:“不必了,我也不好过分要求,兄弟你只管读书就好,每年的文书改成我的名字就成。” 林寻自然知道金牙坤的小九九,,一旦被发现自己也可以赖死不认识金牙坤,对两人都安全。林寻喝一口茶,也不打算纠结,面无表情的问道:“那一百两呢?” 金牙坤拿过一纸契约,笑道:“只要林兄弟画个押,这一百两当是见面礼,每年的捐费自然另算。” 林寻嘴角一扬,道:“一百两就够了,” 金牙坤心想每年捐费就是八十两,见林寻夸下海口,又可以省一大笔银子,乐不可支,忙将契约递给林寻。 见到契约上鲜红的手印,金牙坤坐在八仙椅上面喜笑颜开,忙叫人送上银票。而这边的林寻接过银票,也是一脸的轻松。 两人各有算盘,一个正愁着没有国子监身份,另一个正愁着没有地方可去。 金牙坤嘿嘿一笑,揣好契约,笑道:“那就祝贺林兄弟在国子监一帆风顺。” 一出徐州,向东的驿道上基本上全是向西或北上逃窜的难民。 徐州到应天府虽然不远,但是今些日子倭寇越来越嚣张,这金牙坤死活要亲自护送林寻,一是怕林寻半道跑路,二是怕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寻路上遭了不测。金牙坤倒也不是真的担心林寻的安危,而是不忍那一百两打了水漂。 金牙坤见了难民,多少也打点一些,还要感慨一番:“哎,这倭寇真是害了老百姓啊!这嘉靖老儿也不管东南倭寇盛行,天天一昧的拜神求道,要不是胡总督,那东夷伢子早攻进顺天府了。” 林寻也对倭寇深恶痛觉,叹道:“这胡宗宪勾结严嵩,降了俞将军的职,汪直和陈东不久又要有大动作了。 “林兄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金牙坤大眼一瞪,正气凛然道:“当初罢俞大猷的职可是严嵩下的旨,干胡总督什么事。再说了,如今胡总督一心抗倭,不仅重新起用了俞大猷等老将,还多了个什么戚继光,连打好几场胜仗了。” 林寻一愣,自己不闻政事已有半月,竟不知这俞大猷已经获释,当下笑道:“那汪直与陈东之约岂不是要泡汤了?” 金牙坤一谈起国事倒是来劲,急得小辫子又是一阵乱颤,一本正经的说道:“唔,那汪直,陈东却也是不怕,俞大猷和戚继光虽是厉害,但也奈何不了倭寇几万大军吧。东南一地的军队多半不是当地人,个个事不关己,打起仗来又不愿卖命,与倭寇一比,哎。”说罢连连咂嘴。 林寻觉得金牙坤其貌不扬,却对倭寇之乱颇有见解,也来了兴趣:“那你的意思是倭寇之乱,问题在于大明军队?” 金牙坤食指一伸,神秘一笑:“错了,要说起这罪魁祸首,可了不得了,有两个人。” 林寻见金牙坤神神秘秘的,正要问他。马车忽然一阵颠簸,忽听前面马夫骂道:“眼瞎啊?怎么走路的?啊。”然后马夫呵骂未毕,只余下了诡异的咕咕声,放佛水泡浮出一般模糊。 金牙坤正要破口大骂,林寻察觉不对,一把捂住金牙坤的嘴示意不要出声。 金牙坤也不蠢,会意的点了点头。林寻伸手去掀开车帘, 突然“叱”的一声,马车顶部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一把闪着寒芒的利刃。 金牙坤吓得往角落一缩,也不知是他太胖,还是这马车质量不佳,“嘣”的一声,车篷就这样华丽丽的裂开了。 金牙坤和林寻都摔了出去,林寻揉着头,只见马夫和仆从都倒在地上抽搐。马车四周围着五六个黑衣人,个个手持长剑,慢慢靠了上来。 金牙坤忙躲到林寻身后,哭喊道:“他奶奶的,怎么来的那么快,倭子都快打到徐州了?”林寻哭笑不得,小声说道:“这些不是倭寇,倭寇用的都是刀,这些人用的是剑。” 金牙坤听后也是苦笑不得,心想不管是用剑用刀都是死,还较什么真啊。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倭寇倒好,只要能交流就有办法,当下跪在地上道:“好汉饶命,大家都是大明子民,求财就好说,不要害了我等性命就好。” 金牙坤说罢就掏银票,生怕银子不够,只恨自己没把家底全带出来。 林寻虽然看不惯这金牙坤为人跋扈,但是见他此刻勉力维护自己,也是颇为感动,也附和道:“壮士图财而已,最重要的就是和气。” 几个黑衣人却是毫不动容,并不多话,举剑朝林寻砍来,吓得林寻直闭眼。金牙坤见他们丧心病狂,多说无益,还不如逞口色之爽,躲到林寻身后,连声斥骂:“这他妈就是倭寇啊,要钱又要命啊!” 见许久没动静,金牙坤伸出圆脑袋一瞧,拍了拍林寻肩膀,努了努嘴。 林寻缓缓睁开眼,只见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已然倒地。 几个黑衣人一愣,一人握剑上前察看,见还有气息,面朝林寻二人,怒道:“你们玩什么花样?” 金牙坤躲在背后,翘起大拇指小声道:“厉害,果然不是倭寇。”林寻心想这金牙坤开玩笑也分不清时侯,急忙解释道:“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黑衣人瞧得仔细,用剑指着金牙坤喝道:“你刚刚说什么?” “羞羞,本姑娘还没见过这么多坏人呢。”远远小林子里袅袅走出一黄衣少女,细眉高挑,英气逼人,双手叉腰。背上一把长剑,约有七尺,剑尖直抵地面,比起女子还要高出半个头来。 “果然有人搞鬼,”为首的黑衣人转过头来,见来者不善,低声道:“还请姑娘不要多管闲事。” “师傅说今天下山可以救人,还真灵。”黄衣少女也不正眼瞧他,自言自语道:“但是师傅也叫我不要再回去了。”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几近细不可闻。 黑衣人见这少女目中无己,正要发作,又听黄衣女子挥手笑道:“不过我师傅也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几个黑衣人见这女子越说越荒唐,再听下去自己都觉莫名其妙了,当下对望一眼,从四面围了上去。 林寻正寻思着要不要溜之大吉,却不料金牙坤死死扯住自己的衣角,神神秘秘的凑了上来:“林兄弟,我们来赌一赌他们谁赢?” 林寻没想到这时候金牙坤还有心思扯淡,真是恨不得一脚踹翻这赌鬼,金牙坤见林寻脸色不对,识相的一笑:“我开玩笑呢。”当下去捡一地的银票,嘀咕道:“宝贝们儿,好险好险。”
林寻缓过神来,瞪着趴在地上的金牙坤问道:“你到底惹了什么人?” 金牙坤一愣,摸着脑瓜若有所思:“我怎么知道啊?” 金牙坤被林寻盯的紧,如芒在背,喝道:“我,我做小本生意的,平日里是好赌了点,也得罪了些人,但也不至于要命啊!” 林寻知道金牙坤所说不假,相处几日,林寻发现金牙坤这人虽然脾气躁了点,但是本性不坏,干不得伤天害理之事。相反,一路上还接济了不少难民,也不失有些良知,道:“这些人不是强盗山匪,都是杀手。”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飞到脚下,脑袋一歪晕了过去。金牙坤指着林寻,捧腹大笑:“哎呦,兄弟,这也叫杀手?哈哈,笑死了。” 林寻略有尴尬,不好接话,朝着黄衣女子那方向望去,只见黄衣女子既不出手,也不用剑,只是不停的躲闪,迫不得已时才出脚反击。 傻子都看的出来,这女子一分力都没用足。 虽然林寻不懂武功,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黄衣女子绝对不弱于自己见到的任何高手,叔父,姬无霜,甚至严樊都远远不是她的对手。 林寻眯着眼,对着狂笑不止的金牙坤低声道:“你看,不是这些杀手差劲,是那黄衣女子太厉害了。” 金牙坤暗暗点头,不到半晌,黑衣人就一一倒下。 “厉害!” 只见远处飘来一人,立于树颠而不坠,衣着与那些黑衣人一般无二,胸前一圈紫色锦绣却是耀眼。 紫衣人环视一圈,道:“没想到遇到硬茬子了,”当下盯住黄衣女子半晌,冷哼一声:“厉害,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黄衣女子却是不谙世事,一听好话便忍不住偷乐,掩嘴笑道:“哪有呢。” “但是,”紫衣男子见黄衣女子如此突兀,神色有些尴尬,厉声道:“我想试试。”紫衣男子也不用剑,双手合十,暗流涌动,双袖隐隐作响,忽而跳下树来直奔女子而来。这一招乃是紫衣男子的绝技,连环拨月掌! 黄衣女子双眼微眯,也不躲闪,正中紫衣男子下怀,如此托大,不死即残! 紫衣男子手形百般变化,已经逼到眼前,女子却悠闲如旧,见招拆招。腾捺躲闪之间,始终没有踏出原地一步。紫衣人每每逼近,女子总是能先一步化解。 女子看准时机,只是左手一抬虚晃一招,实则对着紫衣男子腰间一脚。 不料紫衣男子大喝一声:“来得好!”双手急抡,扣住了黄衣女子右脚,紫衣男子将内力尽藏于手中,浑厚无比,一旦粘上对手,后力更是不绝。 黄衣女子虽有惊意,却不慌张,只见右脚顺势而上,直接踢到紫衣人面门。 只这一脚,两人便见高低。 紫衣男子被踢的措手不及,连连退后几步,一抹嘴角血迹,冷笑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但是我们和姑娘素不相识,何必为难我们做事?” 不等黄衣女子说话,金牙坤上前骂道:“你们这般胡作非为,女侠当然要打抱不平了。”黄衣女子见金牙坤上来帮腔,忙点头道:“对啊,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劫人钱财,伤人性命。” 紫衣男子也不理会金牙坤,瞟过林寻一眼,眼中锐芒闪过,转而又面无表情道:“还希望您别见怪,我们也是逼不得已。”这句话是讲给林寻听得,林寻心中大概猜到几分,也不搭腔。 金牙坤并未注意到这一细节,正觉得紫衣男子说话阴阳怪气的,刚要开骂,却见紫衣男子双足往后一点,乘风遁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