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老太太
路小念跟自己奶奶的感情十分亲厚，毕竟是她陪伴了自己一整个年少时光，给了她父母不曾给予的关心和爱护的人。 然而她去世的时候，路小念却没能见她最后一面，这也是路小念上一世最大的遗憾之一。 而今那一切皆为梦幻，她能再次见到没办法见到的人，说不激动，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都说近乡情怯，原本只是初二的路小念是没办法体会的，但黄粱一梦恍若隔世，路小念无法抗拒这种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的情绪，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最后只是看了一眼在菜地里摘菜的那个小老太太，她就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再奔向她，扑进那单薄的怀抱，便早已泣不成声。 像倦鸟归林，像船回港湾，经历了漫长的一生的归属感，只在这一个单薄的怀抱，温暖又心安。 路小念奶奶以为她在学校受了委屈，问她，她也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痛哭，哭的那一个伤心悲戚，肝肠寸断，惹得她也跟着哭起来。 感受到小老太太的动静，路小念停止了哭泣，“您怎么也跟着哭啊……” 说完还打了个嗝。 小老太太抹了把眼泪，“你哭的这么凶，问你你又不说怎么了，莫不是学校里被老师骂了？被同学欺负了？” 路小念摇头，只是看着眼前的老太太，灰白的头发在脑后盘的整整齐齐，额前和鬓角有些许的短发，但也被规整在一起，并不毛躁。 陈旧却洗的干净的的确良短袖衬衫，单薄瘦削却无论何时何地都挺直的脊背。宽大的裤子，矮小的个子，白底黑面的盘扣布鞋，鞋底已经磨损许多，却依旧干净，只是地里略湿，沾了泥。 小老太太方方面面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路小念禁不住又撞进那单薄的怀抱里咯咯笑了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哭出了声，她想起上一世那模糊的记忆里，小老太太去世前那两年里，似乎过的并不快乐。 那时候她刚毕业没多久参加工作，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安顿好，还没来得及给她买好吃的，给她买好穿的，给她打金镯子银簪子，还没报答她哪怕一点点，她就一句话都不说的离开了。 光想到这一点，路小念都能暴风哭泣三天三夜。 小老太太年轻时候家境不错，没有受过什么苦，快成年那会儿遇到斗地主，家中朝夕落败，亲人长辈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先后过世，只余了她一人，这还是她们家在对佃户都不错的份儿上，她才在众人庇护之下捡了一条小命来。 所幸还有个外嫁的姑母在乡下，她不得已投奔而来，从此在乡间落脚。 拿老太太的话说，她这一辈子，大多数时候都在经历着不幸与苦难。 但她又是幸运的，她幼时丧母，所幸有个爱护她的祖母，父亲虽不扛事，但也未对她有过多苛责，甚至对她多有纵容，所以她成年前的日子，过的十分惬意。 吃了想吃了，穿了想穿的，还上了新学堂，读了想读的书，见了不少大世面。 家中大难，她却受到祖上恩荫，至少捡了一条命，后又得自家姑母庇护，也没吃多大苦头，后来成家，日子苦了，但也不是不能过，至少我爷爷不像别的爷们儿那样不顾家还揍人。 说遗憾，那也是有的，就是她的那几个都没成年就夭折的孩子，所幸老天爷看她可怜，把路小念的父亲还有小姑姑送给了她。 老太太说，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别总想着苦难。 路小念想着，既然如今自己能重新再活一次了，那上一世的遗憾，就再也不要经历了，她要让小老太太在最后这十来年里，一直都体体面面的活着。 今天的晚饭，因为路小念又哭又笑的闹了一出，还一直粘着小老太太不松手，所以吃的格外晚。 饭后小老太太嗔怪路小念瞎闹腾，但也叫她赶紧去做作业别再耽搁事儿，路小念见老太太确实被自己粘的有些脾气了，也不好再拱火，麻溜儿的滚去房间做作业。 作业很简单，没等老太太收拾完厨房，她就已经做完了，随后拿出那本记录了她上一世记忆的草稿本。 路小念上一世活了67岁，最后有将近五年的时间，她在跟癌症对抗，也是这五年的时间，她拿起了从小就梦寐以求的画笔，不仅学了画画，还练起了书法。 如今草稿纸上的字，是她练了没多久的草书写法，也是这之后她体内癌细胞转移，她给自己安排了安乐死，再睁眼就回到了这里。 由于没练多久，那字写的着实不大好，所幸她还能认识。 这张草稿纸上大致记录了她上一世的人生经历，她求学阶段十分平凡，其中有两点自己着重标记了一下，一个是自己英语及其拉垮，另一个就是高三谈恋爱。 现如今再去回忆，路小念也只能从模糊的记忆里想起来个初恋的名字，其他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看到这里，路小念忍不住叹了口气，高三谈恋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但那个人，很好，就算路小念记不清他的模样声音以及两人之间经历的事情，但依旧对他给到自己的那段经历，心存感激。 是他教会了自己爱别人的能力。 路小念英语不好，她中考那年试题比较简单，她数学和语文都考的不错，就英语，连六十分都没到，所以只考上了临镇的一所普通高中。 这算不上是她人生中多大的一个遗憾，但如果有机会重新来过，路小念想着，这也许是她人生的一次转折。 还有一年的时间，她要去她们这里最好的高中，而最好的高中，在省城。 路小念在回忆了一遍上一世的求学经历后，认真剖析得出结论，自己于学习上，并非天赋型选手，所以一切只能从夯实基础和海量题型数据上下手。 她们镇上的学校，是从初中才开始教学英语的，如今她落下了将近两年，不过所幸还有一年时间，她一定赶的上。 那一切就先从背单词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