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塑料工业网 - 仙侠小说 - 黑衣人在线阅读 - 第3章 大盗飞客儿

第3章 大盗飞客儿

    柳寅白虽然以诗词赋曲在春斋里小有名气,十位红牌他个个混得情深。

    但这橘牌,打他入春斋的第一天起,一共就听说过五六次,一次也未睹其真容。

    今晚听说橘牌要拼酒,柳寅白的脚步一下子僵在原地。他在暗忖,思索这会不会是此生仅有的机会。

    因为上一次橘牌露面还是一年半以前的皇太子成婚。

    柳寅白抚平便衫上的褶皱:“鸳姐儿,这橘牌得由你引荐罢?”

    唐红牌也深知自己逊色橘牌太多,但她那精脂细粉的脸上到底有些不悦。

    这柳寅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不过像她们这种人,仿佛生来就是容纳背叛的器皿,见得多了人也豁达起来。

    唐红牌莞尔一笑:“柳寅白,你可知道前几年那些让我引荐给橘牌的亲王大臣们给我多少银子吗?”

    柳寅白眸子里波澜不兴:

    “鸳姐儿,莫要戏耍,你可是知道的,把我炼成灰也炼不出一两整银。过了这个节骨眼,后半个月你的酒令我场场不落怎样?”

    唐红牌看着眼前的柳寅白。

    年龄约莫二十岁,眸子清朗,面皮细似白玉籽料。

    乍一看颇有博学公子之典雅,举手投足却一副市井浪人之不羁。

    相貌像是前朝画匠的《春宫昏政图》里面的风流倜傥,气宇轩昂又痞里痞气的昏君,

    她轻声地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一口清气,里面却杂糅了太多混沌的感情。

    是呀,一个女子怎能把真情托付给一个浪子?更何况她还是春斋女子。

    唐红牌忽地昂首:“我把你引荐给褒橘牌。”

    她拖着长长的下裙后摆,那件衣服是京畿春斋老鸨子于北海月氏国请裁缝缝制,据说轻如纱,朦胧如雾,散发北海龙涎满庭香。

    四个丫鬟轻轻托起拂地的后摆,随着唐红牌一并出了屋子。

    雨已经停了,春斋路面有着细致的排水渠,所以雨后很少储留积水。

    红牌院外,不算宽敞的行道上挤满了人,更有甚者扒在橘牌院墙头,一睹四位橘牌绝世之姿。

    殊不知,这四位橘牌乃是当今皇上携着翰林大学士微服私访春斋时,亲自选出。选出后又有朝中文臣才士经年累月地品鉴。

    最终以四位橘牌为题的诗词赋曲天下乱飞,世间才子墨客公认此四人冠绝天朝。

    柳寅白刚随着唐红牌走出院门,就有数名披甲卫士疏散橘牌院前的滞留斋客与拼酒客。

    春斋里白、青、黄牌的访客,叫斋客;红牌的访客叫拼酒客;橘牌的访客叫贵客。

    唐红牌引得柳寅白走到橘牌院里,这橘牌院更是非凡,未设大门,有偏门四扇。

    四扇门各有一个橘色牌子,平日里这些牌子是背面示人,今晚特殊,翻面有名。

    第一扇偏门上写得:“褒宓”。

    柳寅白搭眼一看:“暴富,真是个好名字,看来以后得想办法多来几趟暴富jiejie这里,探求暴富之道。”

    “你等着,我进去送个话。”唐红牌推开偏门走进。

    柳寅白门外等待的功夫,先前橘牌院外徘徊的那些人又各过各夜去了。

    八个披甲卫士站在四扇门边,腰悬剑,下雨的夜晚,冷酷的铁面。

    柳寅白开口问:“今晚这是来了什么重要人物,竟能引得橘牌翻牌露面?”

    一卫士答:“只听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偏门半开,唐红牌走出:“进去吧。”

    柳寅白甩袖入门。

    进了门是一条小小的四方走廊,灯烛昏暗。

    昏暗的光景里却站着一个标致的丫鬟,一见柳寅白屈膝一笑:“柳公子随奴家来。”

    那个丫鬟头发盘在脑后,是当下京畿流行的菜头小鬏儿,着一根折枝菊花簪子。

    行两步,视界豁然开朗。

    两边沾满雨珠的花丛里种着洋人朝贡来的金雀花和鸢尾花。

    小径石板取料的是绿松石混着花岗岩。

    再远处影影绰绰的几颗笔挺树木,烟濛濛地垂着枝条倒像是柳树。

    柳寅白定睛一看,却是无数系在胡桃木树梢上的蝉翼薄纱。

    到底这橘牌院意境上已胜过红牌院太多。

    仙境不常见,何况在人间。

    小径连同一大水池,水池对岸便是院中正屋。

    外悬粉色樱花幕,内挂浅绿柳叶帘。

    左右皆是绘着《江景图》的纸窗,那江景正是京畿城外富春江。

    门帘两边各拓印着一则对联:

    上联:“月明星稀,今夜怎能有雨。”

    下联:“天高气清,明朝岂会无云。”

    小小对联,暗藏云雨,甚妙甚妙。

    丫鬟弯腰撩开樱花幕,屋里的丫鬟捧起柳叶帘。

    迎面是屏风六道,彩绘“礼、乐、射、御、书、数”六艺。

    屋里已经有四个人了。

    一个精瘦的蜡黄面皮男人,两颗眼睛弹珠般转动,一副jian相;一个宽袍大肚,气势威严;一个高鼻梁,四十岁上下,头发疏短,眼窝深陷,眼神懒散却深不可测;一个书生。

    四个人坐在一张横长三米,纵宽两米的鳄鱼皮方桌上,对桌便是褒宓褒橘牌。

    她一撩袖子,露出一梢雪白的手腕,伸手让柳寅白落座。

    屋里奇香盛放,桌下褒橘牌脚畔有一个小小的铜兽炉。

    柳寅白眼光在褒橘牌身上一扫,心里便有了个八分印象。

    橘牌终究是胜过红牌太多。

    披细软纱衣;头上挽成一个菜团子发鬏;绾着青玉玛瑙垂珠钗;脖颈上系着一根墨翠黑绸系带。

    一双丹凤圆眼,翘鼻头,纤腰窄肩,笑起来露着两颗小虎牙。

    褒橘牌一旁的丫鬟轻轻摇动放在托盘里托着的金箔铃儿,第一轮拼酒令开始。

    丫鬟给五人面前各摆一个掐丝珐琅小酒盅儿,添上薄薄的,刚没过小盅盅底的酒液。

    酒落入盅儿的恍惚一瞬,柳寅白竟有些难以分辨,幽幽异香是来自杯中酒还是斟酒丫鬟。

    酒添罢,褒橘牌凤眼一闭,嘴唇轻抿,在思索着第一轮酒令内容。

    她睁开眼,眸儿一闪:“水调歌头上阕,描述一番今夜拼酒。”

    橘牌轻柔温婉的声音糯糯地传进五人耳中。

    那个高鼻梁深眼窝的男人直接把面前的酒一饮而下,橘牌礼貌地点头一笑。

    宽袍大肚的官僚也表示放弃。

    书生一副稳cao胜券的样子,话音琅琅:

    “寒雨清无主,送我至春斋。仙子神女失色,不及褒橘牌。且赊明月入户,供我闲庭信步,奴儿奉酒来。闻香觉清醒,拼酒愈自在。”

    柳寅白听得饶有趣味,听到最后,抚掌称赞:“好一个拼酒愈自在!”

    面皮蜡黄那人也听得兴致满满,他坐在书生和柳寅白中间,直接握住书生的手:“佳作不常有,挚友不常逢。好诗,欧阳兄。”他却与那书生相识。

    夸赞完,面皮蜡黄那人喝掉盅中剩酒,退出第一轮角逐。

    那两位中年人对此并不感冒,没开口。

    柳寅白肯定不会直接退出,毕竟这可是关乎他在暴富jiejie心里的第一印象。

    他想也没想,按着水调歌头的韵直接出口:

    “酒醉几时醒,醒又醒几天?试问往后余生,酒能醉几年?春斋把我唤去,我更嗜酒如命,醉酒春娘间。可有褒家女,为我舞翩翩?”

    面皮蜡黄那人面露不悦,显然是没想到席上居然有能和他的欧阳兄斗诗斗词的人在。

    那两位对欧阳书生的词不感兴趣的中年人,听完拍掌叫好:

    “真直接!”

    “说得好,大老爷们儿就不应该藏着掖着!”

    褒宓听后双颊绯红,她这级别的橘牌虽不常露面,但也曾听闻春斋里有个吟诗作对的风流浪客才气甚高。

    柳寅白这上阕词,撩拨意图显著,褒橘牌听后心里多少有些粼粼泛波。

    一轮拼酒令罢,便是褒橘牌的点评环节。

    “寒雨清无主词,确实工于遣词排句,合辙押韵,可惜过于僵硬,仅局限于今晚拼酒。这就显得半阕词太多浅显,内容拘泥表面,没有延伸就没有深度。初读却也算是精彩,可是复读两遍就觉得索然无味。”褒宓的声音傲里含娇,底气十足。

    她的目光从欧阳书生身上看向柳寅白,柳寅白刻意迎上她的目光。

    两束目光相撞的一刹,柳寅白清晰感到褒宓的目光闪避了一下。

    “酒醉几时醒词,字里行间只剩下酒,除了酒便是酒,略显拘泥。不过好在情感真切,词句读来令人回味甚久。如今嗜酒者甚多,大都浑浑噩噩不自省。嗜酒如命,还能清醒意识到自身这一点,然后还会继续嗜酒下去,这倒是有趣。”

    褒宓言罢,旁边的丫鬟轻轻摇铃,第一轮拼酒令结束。

    红牌的拼酒令往往都需要起码五轮才结束,橘牌的拼酒令更长,少则也得七轮。

    由于橘牌的拼酒令不收取行酒金,所以丫鬟们直接给四人斟满了酒。

    第一轮的酒令并未顺延,因为二人的作答还算令褒宓满意。

    第二轮下来,两个中年人还是上来就一饮作罢,面皮蜡黄那人则是在欧阳书生答完再放弃。

    如此轮番,来到了第五轮。

    两个中年人有美人看,又有诗词听,还喝着佳酿美酒,倒也自在。

    那个面皮蜡黄的人看似jian诈,几轮下来除了夸赞欧阳书生也没有太多举动。

    第五轮斟过酒,褒宓跷起二郎腿,正要脱口这一轮的酒令。

    坐在欧阳书生右面的那个头发疏短,眼窝深邃的中年男人,出招稳准狠,抓着欧阳书生的手就站起身来。

    那个欧阳书生还想挣脱,无奈这个男人的手像枷锁一般死死钳着他的手腕。

    面皮蜡黄那人刚想起身,眼窝深邃的中年男人一掌把他打昏。

    “褒橘牌莫慌,我只是来抓贼的,此人便是我追查半月之久的盗贼飞客儿。”中年男人语气舒缓。

    另一位宽袍大肚的中年人吹了声口哨儿,院外行道上传来有序的脚步声,六七个穿着火红色收腰风衣的男人走进院里。

    “大盗飞客儿已经拿下,押回驻地!”眼窝深邃的中年人发号施令。

    “是,队长!”门外应答。

    宽袍大肚的中年人咧嘴一笑:“老葛,收获不小。”

    老葛,葛队长,还有门外穿着夏铎士同款火铳队制服的火铳手。

    这个人就是火铳队队长葛雷武?

    就在飞客儿和那个面皮蜡黄的人要被一起押走时,中年人说:“等会儿。”

    他从面皮蜡黄的那人怀里摸出来一封信。

    那封信柳寅白看得有些面熟。

    他一摸怀中——正是送给葛雷武的入职信,不知何时被面皮蜡黄之人偷走。

    中年人刚要把信还给柳寅白,他忽地看见了信封上写着“赠葛雷武”几个字。

    “小伙子,我就是你要送信的那个葛雷武。”葛雷武直接把信拆开。

    信的内容无非是希望葛雷武能让柳寅白入职火铳队。

    葛雷武皱着眉头,可当他看到信的落款名字,眉头却舒展开来。

    “柳寅白,明天正午十二点来火铳队报到,吃入职餐。”

    “遵命,葛队长。”

    葛雷武分别前拍了拍柳寅白的肩膀:“寅白,好才气。”

    一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原本五位贵客拼酒令的屋子里就剩下了柳寅白这一位贵客。

    这酒令也不用拼了。

    褒宓让丫鬟们翻过门上的牌子,闭门。

    一个丫鬟拉开屋后的小门,暖融融的,里面烛光忽闪。

    是一条长长的楼梯,通向屋后的楼上。

    楼梯烛光幽暗,丫鬟们晚上都睡在这院里的正屋中。

    只有褒宓领着柳寅白。二人上楼。

    宫廷火铳队驻地。

    伪装成所谓“欧阳书生”的飞客儿正和他的仆从一起,跪在正堂上。

    两个值夜班的火铳队队员用板子抽打着他们。

    “砰砰砰……”

    吃痛的呻唤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