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剿匪记

    萧含贞本来就识字，这两年也跟着刘大力练那慈悲掌，她天赋一般，也不是很上心，两年下来进展不大。以老徐的眼光来看，三五个街溜子还是能打的，但考虑到她没打过架，也不是那种泼辣的性格，真打起来结果还是未知数。

    由于萧含贞结婚的时候年龄才十六岁，唐方私下里拜托老徐告诫过刘大力，十八岁之前最好不要搞怀孕了，伤身。当然，最佳年龄其实是二十二三岁以后，但考虑到这个时代的问题，唐方就没说。刘大力也够狠，这两年都没有碰媳妇。萧含贞知道刘大力的想法后，倒是愈发敬爱他。

    唐方有时候会想，如果洛黛兰知道刘大力结了婚却不碰媳妇，怕不是会以为萧含贞当了同妻……

    自从三年多前立秋那一次见面之后，洛黛兰再也没来过竹林武馆，唐方当然也没去找过她。没听到洛家二小姐的任何消息，应该就可以算是好消息，毕竟，若是她嫁人，洛家镇肯定会传开的。

    这天夜里下了一场雪，早上便停了，只留下一片洁白的大地迎接朝阳。

    依老徐的意思，今天就先别去剿匪了，这样的路面骑马也要慢上许多，三百里奔袭，还没到地方天就黑了。

    唐方不置可否，既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刘大力练过一遍掌法后，又拿起一杆大枪练习，这是一年前唐方教的，不是什么精妙绝伦的武功，而是一往无前的凶悍枪法，江湖中斗殴的话，还不如那套掌法，但若是上了战场，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这世界是有“内力”这种东西的，与地球上的内家功夫不同，这里的内力是真的有一股额外的能量，所以武林高手并不拘泥于兵器，不会出现一杆长枪挑死所有短兵器的情况。战场上不一样，面对的都是小兵，有一杆长兵器可以快速收割生命。

    当然也有神兵利器，对高手也能造成威胁，只是大多都在修仙者手里，武林中人很少有能长期持有的。

    这世界的社会在某种层面上是割裂的，朝廷统治天下自不必说，武林人士大部分自己玩儿自己的，好名利、好自由、好勇斗狠，混武林这个圈。而修仙的干脆就不跟他们有太多接触，在修仙界之外只有传说，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

    修仙者大多抱持着这样的想法——你们凡人脆得跟豆腐似的，才能活百八十年，跟你们这群一碰就碎的家伙玩儿不到一块去。

    ……

    唐方之所以没有取消剿匪计划，是因为他在等，等二品之后基本每天都有几次的三品体验时刻。

    三品金丹境可以飞天，速度也快，到时候可以直接带着老徐和刘大力赶去三百里外那个叫行邰山脉的地方。

    吃过早饭后，唐方还没等到三品体验，倒是等到了他那群学生，二十九个少年少女，一个不少地来齐了，每人手上提着各式各样的东西，鸡鸭鱼rou、香肠、茶叶、糕点、干果等等，当然也少不了酒。

    “老师，我们来给您送年货。”

    唐方还是挺感动的：“东西到了就成，来这么多人干嘛？”

    对于唐方的话，孩子们嘻嘻哈哈地也不放在心上：“老师还是一贯地爱开玩笑。”

    等他们将东西堆放到屋里，又开始搞大扫除，扫雪的，擦桌子的，抹灶台的，人多力量大，小院子很快就变得干干净净，最后连屋顶的雪都没放过——这帮人有不少轻功不错的，上墙爬屋都不需要搭梯子。

    唐方也不管他们，跟老徐坐在竹亭底下喝茶。刘大力也只乐呵呵地看着，小心注意着师弟师妹别掉下来。只有萧含贞又着急又无奈何，生怕出点什么意外。

    等他们忙完了，唐方笑眯眯地背着手踱步过去：“干得不错。既然来都来了，去练武场把今天的功课做了吧！”

    “啊？老师，我们早上已经在家练过了。”

    “这都毕业了。”

    “是啊是啊……”

    他们一面说一面悄悄往院门方向溜，眼见着唐方没动，几个已经到了院门口的小家伙心头一喜，猛地窜了出去。

    “啊！老师！”

    几个出了门，一抬头就看到唐方站在院门南边儿的小路上，仍是负手而立，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练武场在北边。”

    小家伙们见跑不掉，垂头丧气地去了练武场。唐方看了一会儿，没再管他们，踱着步回到小院子。

    在他踏入院门的一刹那，体内气息翻转，除了早就开启的眼神通之外，剩下的耳、鼻、舌、身、意五根神通蓦然开启，丹田中一大八小共九粒金丹从虚无中长出，错综复杂的经脉网络闪烁间张扩开来，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粘稠灵力在其中奔流如同大河。

    平均十抽中一次的“品级 1”卡到手，接下来一刻钟的唐方就是三品金丹境的真人了，可以御空飞行。

    “老徐，大力，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唐方火急火燎地抓起二人肩膀，腾空之时顺手施了个隐身咒，三人当场消失不见。

    萧含贞正在收拾学生们送来的礼品，看到这一幕，眼睛瞪大，嘴巴张开，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去。

    “神、神仙？！”

    此时空中的唐方身体平行于地面，双手一左一右拖着老徐和大力，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在没有法器辅助的情况下，拖着两个凡人飞行还是很慢的，三百里的距离，硬生生飞满了一刻钟，最后降落在行邰山下。

    甫一落地，刘大力脚下就是一个踉跄，自从轻功有成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腿软。老徐就还好，能硬撑着稳住脚跟。

    得亏唐方给他们加了防护，否则这一路下来，二人要遭大罪，那风阻可不是开玩笑的。

    唐方的境界回落到二品初期，脸上却挂着开心的笑容：“啊，飞行好爽！”

    重生三年多以来，他飞行的次数不多，三品、四品甚至五品体验时刻都出现过，但大多数时候，想要不被人发现比较困难，身边总是有人。

    “方宗师，你你你会飞？”刘大力嘴巴张得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啊，其实我是修仙的来着。”唐方平静地点点头：“老徐你好像不怎么惊讶？”

    “哼，认识你三年，要是还看不出你有古怪，我这么大年纪不是白活了？”老徐瞥他一眼，一脸不屑：“你这么大本事，今天不用我们出手帮忙了吧？”

    “那还是用的，我现在也就比一般的武林第一高手厉害一丢丢。想要有刚刚飞天的能力，可能需要等好久。”

    “原来是一刻钟真男人。”

    “一刻钟已经很久了好吧？其他人连一刻钟都没有！”

    “你在暗示什么？”

    “你别小心眼，我没说你。不过……”唐方用认真的眼神看着老徐，特正经地问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你重新长出那玩意儿，你要不要试试？”

    “代价是什么？”

    “没有代价，就是过程会有些苦，大概需要苦十天。”

    老徐这次是真的有些激动起来，虽然他已经快六十了，但正常男人七老八十也还能生娃……深吸一口气：“先不说这个，今天这匪你要怎么剿？”

    “你还挺沉得住气。我的计划分三个步骤……”

    “又是冲进去、打倒他们、押送衙门？”

    “没错！”

    行邰山这个土匪山寨地势险要，上山只有一条路，其它方向都是陡峭难以攀登的悬崖，土匪在这唯一的路上筑起了一道关隘，强弓硬弩、滚石檑木预备了不知多少，任你千军万马来了也只能铩羽而归。

    山寨里人数不算少，有二百多土匪，还有不知数量的女人。他们一般一年就出动三五七次，有时候是劫道大商队，有时候是在周边各县抢粮食、抢女人，有时候也抢男人做苦力，而酒rou蔬菜除了抢的，也悄悄花钱买，毕竟土匪也想活着，也不爱冒风险打仗。

    除此之外就是吃吃喝喝玩女人。

    首领和几个头目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头，闯出名头并不是他们主动的，而是总有些江湖里的青年才俊来这里行侠仗义，然后被他们暴打一顿。他们也不杀那些才俊，打完就好吃好喝招待一番放下山去，以免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早晚得完蛋。

    江湖中最讲人情世故的就是土匪了。

    当然，讲人情世故的前提是，你打打杀杀的本事厉害，不然被人一刀砍了，谁跟你讲人情世故。

    秋收之后，他们会集中出动几次囤粮食，到了临近年关，他们也休息。正是这种不是很“上进”的态度，山寨又易守难攻，官府也没有铁了心去围剿。

    这天上午的时候，又有几个侠士过来，先是通名拜访，后来就是赌斗——如果土匪这边输了，解散山寨，大当家和几个头目从此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不得不说，人到中年的大当家也是个人才，别看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rou，但这种事情经历了那么多次，仍然能够保持一副诚恳的样子耐心走完流程：“好！既然几位少侠执意如此，胡某也不推脱，就比这一场！”

    胡当家先擎了钢刀，跳到山寨中的演武场，对面也跟着跳出一个少年，手持精钢长剑。

    “请！”

    “请！”

    青光闪动，精钢剑倏地刺出，指向胡当家左肩，使剑少年不等招用老，腕抖剑斜，剑锋已削向胡当家右颈。那胡当家竖刀挡格，铮的一声响，刀剑相击，嗡嗡作声，震声未绝，刀剑精光霍霍，已拆了三招，胡当家钢刀猛地击落，直砍少年顶门。那少年避向右侧，左手剑诀一引，精钢剑疾刺那汉子大腿。

    两人刀剑招式迅捷，全力相搏。

    眼见那少年与胡当家已拆到七十余招，剑招越来越紧，兀自未分胜败。突然胡当家一刀挥出，用力猛了，身子微微一幌，似欲摔跌。

    便在这时，少年左手呼一掌拍出，击向胡当家后心，胡当家向前跨出一步避开，手中钢刀蓦地圈转，喝一声：“着！”那少年左腿已然中刀，腿下一个踉跄，长剑在地下一撑，站直身子待欲再斗，胡当家已还刀入鞘，笑道：“承让、承让，伤得不厉害么？”那少年脸色苍白，咬着嘴唇道：“多谢胡当家刀下留情。”

    原来胡当家这一刀只是用的刀背劈砍，并未真正伤到少年，只是一时疼痛难忍，修养几天就好。

    “少侠功夫了得，若非胡某使了个诈，绝不能轻易击败少侠。”

    “胡当家过谦了，若非胡当家手下留情，在下早已落败。唉，家师总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前总是不服气，如今才知是在下小瞧了这天下英雄。”

    “少侠年纪轻轻，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就在二人互相吹捧之时，忽听得一声巨响自山路方向传来，随后便是一阵的砰砰乓乓与高声喝骂，在场众人互相看看，皆是疑惑不解。

    胡当家道了声“失陪”，提刀就往山寨大门跑去，谁知才跑到一半，却听那高达两丈多的厚重木门发出“咚”地巨响，随后裂开一个大洞，一根用来打击攻城部队的檑木捅在洞中。

    外面一时没了声息，片刻后一声长“呜”声传来，紧接着寨门又在“咚”地巨响声中被插上一根檑木。

    “呜～”

    “咚！”

    “呜～”

    “咚！”

    胡当家隔着老远停住脚步，一大堆闻声赶来的土匪喽啰也不敢上前，那群赶过来的江湖人士此时暗暗咽着唾沫，震惊地看着那寨门被插了几根檑木后，轰然倒塌，砸在门后堆积起来冰雪上，溅射成一片小范围的落雪。

    寨门处出现三道身影，右边一个赤手空拳的老者，左边一个手持长枪的青年，中间的则是一个扛着水桶粗、丈许长圆木的高大青年。

    “靠！这门还挺结实！”中间的高大青年先对寨门作出点评，随后才大吼一声：“不想死的，通通放下武器举起手来，乖乖等着官府过来拿人！”

    这自然就是唐方他们三个了。

    “艹！兄弟们干他！”

    刚刚被镇住的胡当家大吼一声，提着钢刀继续往前冲，其他头目和喽啰们也嗷嗷叫着紧随而上。

    老徐和刘大力没动，只是守在寨门口防止有人逃跑。这里只有这一条路下山，堵住大门就堵住了所有人。

    唐方迎着一百多人冲了上去，粗壮的檑木在他手里仿若羽毛做的，双手倒腾着，圆木绕着他的身体上下左右地翻转，将靠近的喽啰们砸飞出去，当真是挨着就伤，磕着就死，转眼间已经倒下十几个。

    胡当家看得睚眦欲裂，冲到近前，钢刀舞成一片雪花。眼看檑木被劈得越来越短，唐方干脆猛往前一送，将檑木脱手掷出。胡当家双手举刀，大喝一声“开”，将那檑木从中劈开成两半，余势不减，兜头劈向唐方。

    远处观战的江湖人士面面相觑，这才知道刚刚胡当家没动真章，这样一刀，刚刚的少年十个也不够砍的。

    就在众人都以为胡当家要与来者大战一场之时，就见那没了檑木的青年提起右脚，闪电般连踢十三下，第一脚踢飞了钢刀，后面十二脚将胡当家踢得浮空起来。

    等到唐方收脚站立时，那胡当家像一块破布一般坠落在地，手脚身体扭曲不成人形，已然没了气息。

    首领死了，余下匪众目瞪口呆，一时进退两难，唐方再次喊了一声：“不想死的，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这次没人再迟疑，丁零当啷一阵声响后，匪众们高举双手不再反抗。

    “你们几个，去拿绳子过来，把他们全绑了。”

    被指到的几个喽啰赶紧往寨子里面跑去。

    这时，那几个江湖人士排众而出，刚抱拳说了一声“大侠”，就听到唐方说道：“哟，还有几个没投降的？有骨气，我欣赏！来来来，打一架吧！”

    “大侠误会了！”那几人急忙解释：“我们也是来行侠仗义的，跟这伙贼寇并非同伙。”

    “是这样吗？”唐方问旁边的土匪喽啰。

    “是、是的，他们是今天上午来的。”

    唐方打量着这些人，见他们衣着干净，皱眉道：“你们是怎么行侠仗义的？说来听听。”

    那群江湖人士互相对望一眼，仍是由之前用剑的少年出面，将自己等人如何叫门进的山寨，如何与胡当家赌斗说了一遍。

    “江湖大侠就是这样的吗？怎么感觉像过家家一样。”唐方摆摆手，让他们离开：“这些人是我的战利品了，你们走吧。”

    他们没敢多留，告辞离开，出了寨门就看到外面关隘到寨门这段路上，到处都是倒地的匪众，有死了的，也有筋断骨折唉声呼痛的。几人面色苍白，脚步愈发匆匆，下山而去。

    等到唐方用神识将山寨中所有匪众找出捆绑起来后，才让老徐牵了寨子里的两匹好马下山去郡城报官。

    官兵到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唐方没露面，报官和拿赏钱都是老徐出面。老徐有洛府客卿身份，倒是不用怕官府克扣什么——他若是觉得价钱不合理，自会找洛府出面讨回公道。

    唐方不露面不仅仅是他嫌麻烦，他还提前搜刮了不少山寨里的金银等物。

    以前剿匪多是一些不入流的小股土匪，二三十人都算多的，个个比唐方还穷，也就官府赏金还算值点钱，这次的不一样，是个大寨子。

    后来胡当家的尸首被挂在郡城城墙上曝晒了一个月，当地百姓个个叫好。而那些活下来的匪众被刺配充军，发往南方战场。

    这些都与唐方无关了，两天后的腊月二十五这天，他正式开始帮老徐断肢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