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离别

    唐方修仙的事，竹林小院的人谁都没有说出去，那群孩子没看到，自然也不知道。

    “大力，过了年你媳妇十八，你们也该圆房了，所以你还是搬到大竹屋或者在大竹屋旁边另修一间屋子也可以。”唐方这次没有托老徐转告，而是悄悄拉着刘大力嘱咐他：“有些事情不说你可能想不到，我年后就走倒是无所谓，但老徐还在呢，他内力深厚，耳聪目明，懂我意思吧？”

    刘大力懂了，回去找媳妇儿商量年后找人盖房子的事。现在他手头的银子倒是不缺，这几年做里正攒下了一些，另外加上几次剿匪，特别是最后这一次，官府给的赏钱多，唐方搜刮的也多。

    嗯，唐方依然是最穷的那个，拿到的钱，还了老徐的账，剩下的就只有三十六两多点银子。不过这已经是唐方再次重生以来最富裕的时候了。

    交代完刘大力，唐方就去找老徐说断肢重生的事了。

    “大概需要十天左右，运气好快一点，运气不好，可能半个月也未必能完成。本来若是一次成功的话，你也受不了什么罪，但我现在道行浅薄，需要分九次才能完成。”

    唐方先提前打预防针，让老徐有个心理准备：“人体是个复杂的系统，而……那玩意儿，涉及到激素的分泌，在完全成功之前，你会因为激素紊乱导致身体出现异常，具体什么异常，我也不能确定，不过肯定不致命就是。”

    说到这个话题，老徐难得有些尴尬：“没事。”

    帮他人断肢重生，需要境界至少达到四品归一境，按照重生的肢体大小估计，需要一个时辰左右。唐方如今只是二品初期，随机碰到四品的概率是9‰，平均111.11刻钟能有一次。一天有100刻钟，一个时辰是8.33刻钟，保底需要九次四品才能完成，那就是9.99天。

    但这只是理想状态，概率这东西很难讲，玩游戏73%的暴击率都能碰到连劈十几刀不暴击。艹

    无论如何，在腊月二十五这天早上，唐方碰到了那千分之九的概率，正式开始向老徐体内渡入灵力，进行断肢重生。

    接下来几天运气中规中矩，每天都稳定进行一次。这段时间，老徐的身体确实出现了问题，有些控制不好脾气和功力，损坏了一些东西。

    年三十这天吃了饺子，老徐捏碎了一只碗，大力媳妇念叨了两句碎碎平安。

    晚上的时候，唐方运气爆棚，上半夜碰到一次四品时刻，下半夜碰到了万分之九的五品阳神境，一虚一实两个唐方同时为老徐渡灵力，完成了断肢重生最后一步，多余出一点时间，唐方按照早就想好的计划，加厚加宽了老徐的声带，让他的嗓音也不再像个老太太，而是浑厚的男低音。

    经过这几天的灵力洗礼，老徐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但之后他会发现原本不多的白发会慢慢长出黑发替代，稍显暗淡的肌肤也会重新焕发光泽，当然，这同样需要他表皮代谢掉之后才能看出来。

    总体来说，这算是小半次伐骨洗髓。

    唐方也有所收获，修行方面的不多，只是增加了些许经验。但针对老徐的笑料增加了——

    新生肢体在唐方的控制下很粗壮，但是，皮肤颜色就像婴儿般白嫩。

    唐方给老徐取了个绰号叫“白斩鸡”。

    老徐重获新生很开心，拿着菜刀追杀了唐方八里地，几乎绕着洛家镇城墙跑了一圈。唐方边跑边笑，说从来没见过这么白的，还提议他没事可以溜溜鸟，做做日光浴。

    最后在码头附近，唐方提速甩开老徐先回了竹林小院，过了半天老徐都没回来。刘大力和媳妇都不在家，估计是去一些认识的长辈家拜年了。

    没多久，那帮学生结伴来磕头，唐方笑眯眯地一人给十个铜板做压岁钱打发走了，难得地没有变着法地折腾他们。

    到了下午老徐回来，身后竟跟着一个衣着破旧的小妇人。

    “我在码头看到她卖身葬夫，大过年的，看着挺可怜，就帮她把亡夫葬了。”

    老徐说着话，声音低沉，眼神在天上飘啊飘的，一副很心虚的样子。唐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大过年把自己卖掉的妇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衣着虽然破旧，却也收拾得干净利落，眼眶还红肿着，却也看得出来五官清秀。

    “老徐，我想起苏轼的一首诗。”

    老徐没想到唐方这个时候居然没取笑自己，还有雅兴吟诗作赋：“总听你说苏轼李杜等人，我没听过也就罢了，温图那等大儒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自己写了诗词故意假托他人？”

    “我哪有那种才华！”唐方摇摇头，也不多做解释：“我要说的这首诗，是苏轼给朋友写着玩的，你听好了。”

    老徐看着唐方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随后这预感就成真了，只听唐方清了清嗓子，念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啊，你、你八十了？”那个小妇人吃惊地看着老徐。

    老徐本来都开始掏菜刀了，听到小妇人的话，赶紧否认：“没有没有，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今年……”

    “四十二。”唐方对小妇人点点头：“老徐今年四十二，比你大挺多的。”

    小妇人打量着老徐，眼神有些狐疑，因为眼睛还红肿着，这狐疑看起来就有些哀怨的意味。老徐看起来其实不算显老，毕竟面白无须——胡子还没长出来。但说四十七八还有人信，四十二就有些不太可信了。

    唐方只好补充一句：“他前几天刚生了一场病，才好没几天。平日里从来不生病的人，才生一次病，就急出几根白头发，真是没定力。”

    其实他之所以敢扯这么个大慌，主要是因为老徐过些时日必然会变年轻许多，到时候就看不出来了。只是回头要跟刘大力两口子通个气。

    这年头，小姑娘嫁个四十左右的男人其实还挺常见的，嫁五六十的也有，但确实不好接受，也容易遭人闲话。

    到了下午，刘大力夫妇回来后，唐方将老徐的事情跟他们说了，特别嘱咐了年龄问题。随后将几个人全叫过来，作了告别：“老徐今后有了人照顾，大力也已成家立业，我那些个学生也都毕业了。我决定离开一段时间，短则半年，长则三五年，我会回来看看。”

    几人挽留不住，只得帮他收拾行李，送到码头，找了一个过年还在摇橹的老人，目送他一叶扁舟渡河而去。

    粼粼河水反射着夕阳的红光，裁出一抹孤单的剪影，春冬季节水位不高，岸堤下有干枯杂乱的水草，大地上一片苍凉。

    正月凛冬尽，万物待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