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投名状
谷可成的部队刚刚进去一半，雷鸣他们便开始攻击了，谷可成意识到不好，立刻带着人马往外冲，只冲出去几百人，当场被打死的有二百多人，谷可成在往外冲的时候被打下马来，被后面的战马踩成烂泥。 标左武威将军李及是谷可成的副手，发现城内并没有埋伏的时候，李及带着人马跟着进去了，雷鸣等发起攻击，李及被堵在了城里，眼看根本冲不出去，李及便带着兵躲进了旁边的巷子里，意图让朱成矩带着兵向外冲打开出路，谁知道朱成矩带着兵去攻打其它的城门了，李及便派人去观察情况。 马岱和张罗彦等人追击了几里后便回来了，战前确定的战术原则是趁着黑夜流寇无法知道他们有多少的人猛攻猛打，声势制造的越大越好，重点并不在消灭多少流寇，只要将农民军驱离便达到了作战的目的。 但一开打，因为打死了刘宗敏，农民军出现群龙无首，多数的农民军官兵判断是朝廷的勤王大军到了，要不刘宗敏也不会被打死，于是，各部都在争先恐后的逃跑。 想想都知道了，刘宗敏是总哨，农民军的队伍壮大后，刘宗敏就不冲在第一线了，刘宗敏都被打死了，你说勤王的官军来了多少人？有多么的厉害？用脚丫子想一想就能知道了。 拼命逃跑的农民军挤在一起，造成了混乱相互践踏，真正死在马岱和张罗彦等人手里的还没有自相践踏死的多。 朱成矩有点紧张了，问刘玉尺：“军师怎么办？” 被朱成矩称为军师的便是刘玉尺。 刘玉尺原是一个秀才，家就在开州城外十里的刘家庄。 崇祯十三年上半年，河北、河南、山东发生大面积的旱灾，夏季基本上颗粒无收，好不容易入秋下了两场雨，老百姓赶紧的种了一些秋作物，却发生了大面积的蝗灾，那蝗虫的密度前所未有，飞起来浩浩荡荡，遮天蔽日，人站在漫天飞舞的蝗虫中间，眼睛都无法睁开，两天后，蝗虫飞走了，大地留下一片土色，一丁点的绿色都看不见了。 刚刚入冬，刘玉尺家就没有粮了。 此时，开州府已经出现吃观音土死人的事儿，有的人死了刚埋掉，晚上尸体就被人扒出来弄走了，刘玉尺和几个读书人去开州城找知州闾郗之请求放粮赈灾，却被闾郗之训斥后当堂打了一顿。 刘玉尺被打的最重，因为是他带的头。 奇耻大辱，躺在床上的刘玉尺将闾郗之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无数遍。 明朝对读书人特别的看重，考取秀才的读书人见县官可以不跪，州官见了也要客客气气，刘玉尺被扒开裤子打了板子，岂能不恨。 过了两天，袁时中聚众打下州城开仓放粮，便上门动员刘玉尺跟着一起造反，刘玉尺有些犹豫，因为他是读书人，还想将来考取功名。 “这年头，别说你考取功名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是考取了又能咋样？这世道还有救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第二天刘玉尺便跟着袁时中走了，袁时中拜刘玉尺为军师。 李自成强收袁时中部，还把义女许给了袁时中，却没有把袁时中当成自己人。 在李自成看来，这个袁时中是一个没有彻底的臣服的家伙，就想让袁时中带领这支队伍多打几仗消耗一下实力。 李自成用兵有一个基本战术，每次打仗首先驱赶流民上去和官军拼命，目的是消耗官军士兵的体能，然后让袁时中这样的部队上去，最后上去的才是他的嫡系部队，如果打不过官军，则让袁时中这样的外围部队殿后，掩护他和嫡系部队撤离。 袁时中、刘玉尺等打了多年的仗，一眼就看穿了李自成的把戏，所以，从加入起就没有想死心塌地的为李自成卖命。 袁时中有好几个女人，根本就不想要李慧梅，但不要李慧梅就可能引起李自成的疑心，所以还是按照李自成的安排和李慧梅结成了夫妻，在刘玉尺的提醒下，袁时中将李慧梅封为大娘子。 几个月后，在刘玉尺的运筹下，袁时中终于找到机会带着队伍逃跑了，这时候，李慧梅已经怀上了袁时中的孩子，所以，袁时中就把李慧梅裹带着一起跑了。 袁时中死了，朱成矩成了这支部队的头，刘玉尺仍旧是这支队伍的军师。 “咋办？恐怕只有投降了一条路了，但你我要做好掉脑袋的准备。”，刘玉尺说道。 “为何？”，朱成矩有点不明白。 “老朱呀，你知道这京城是什么地方吗？是皇帝住的地方，我们都冲进皇帝的家了，你说官军能饶了我们？” 朱成矩立刻就明白了，“既然这样，我们就拼了吧，早晚也是死，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拼？咋拼？我们已经是关上门的狗了，如果拼命，最后不会留下任何人。” “哪你的意思是？” “投降。我们几个把命丢了就算了，给弟兄们留一条活路。” 朱成矩虽然没有袁时中聪明却不是一个傻子，知道只能这样了，咬牙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早就赚了，小六，叫部总以上的人过来议事。” 小六是朱成矩的传令兵，小六还没有走，李及找来了。 “朱将军，咋办？” “咋办？只有投降一条路了，你还想活呀？” “老朱，看你说的，我们还有这么多的人难道就不能拼一下吗？” “咋拼？人家居高临下，门洞都填死了。” “我看我们选一个门死拼，让弟兄们将门洞挖开，不久行了？有可能冲出来。” “哪你试试呗，我刚才打了一圈，死了上千的弟兄连门边也没有摸到。” “我就知道你是胆小鬼！” “你特么的说啥？老子带兵去寻找出路，你特么的在哪里？别他妈的说老子不知道你是咋想的。”，朱成矩火了。 李及见朱成矩发火，就有点胆怯了，今天不是昨天，自己的人马不到一万，人家朱成矩可是满编两万人，火并起来，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再说了，现在不是争口舌的时候，想法冲出去才是该干的事儿，“老朱，你别发火，我们还是要合舟共济，不然，我们谁也跑不掉。” 马岱和张罗彦回来后，雷鸣便命令将大门关上了，这样外边的农民军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也晚了，眼下要做的是如何消灭进城的流寇。 “马岱，你派人去联系守城的人，大家把住各自把守的大门。” 张罗彦说道：“还是我去吧，我在京城呆的时间长，有可能和守门的认识。” 雷鸣点头，张罗彦将人马交代由弟弟张罗辅指挥，就带着人从城墙上去右安门了。 李及走了，他知道和朱成矩商量不出什么，平常大家将人家朱成矩等人看成是附庸，朱成矩显然记着这事儿。 “李锦，你他妈的将老子害苦了，咋你娘的侦察情况的？连官军大队人马来了都不知道？”，李及内心里骂道。 李锦便是李过，李自成的侄子，已经过继给李自成当儿子，农民军东征，一直是李锦负责情报侦察。 朱成矩和刘玉尺召集部总以上的偷偷商议，大家都觉得冲出去是不可能了，只有投降。 朱成矩派张雷去试探，如果官军同意他们投降，他们便放下武器，如果官军不接受投降，那只能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张雷是朱成矩下属的小营管带，官级六品都尉。 马岱已经布好攻击队形，就等着雷鸣下命令了。 刚才城外一阵追杀，几乎是没有多少的伤亡，马岱所带的骑兵只有十几个人受伤，刘忠嗣带领的步军伤二十多人，死六人，张罗彦带的保定义勇也伤了十几个人，战死两人，大家加起来直接消灭的流寇估计有上万的人。 以几十个人的代价消灭如此多的流寇，人人感到兴奋无比。 何超带领的骑兵连战死二人伤六人，李可任带领的定兴的人马只在后面捡漏补刀了，几乎一个人都没有受伤。 张雷被带到了雷鸣前面。 张雷战战兢兢的抱拳，“卑职受威武将军指派前来议降。” “大胆！见了王爷敢不磕头？跪下！” 马岱一声怒吼，吓的张雷“噗通”一声直接跪下了。 “你是何人？谁是威武将军？好大的名号！为何他不直接来投降？”，雷鸣盯着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问道。 “禀、禀告王爷，小的是顺军前右营都尉，在威武将军朱成矩手下担任队长。将军深知罪孽太大，不敢直接来。” 张雷立刻就不敢称卑职了，改成自称小的了。 “朱成矩？可是小袁营的朱成矩？” “禀告王爷，正是。” “你回去吧，告诉朱成矩，如果真心投降，直接过来。” “小的遵令。”，张雷站起来有举了一个躬转身就走。 马岱等人奇怪，这王爷如何知道流寇的情况？不过他们都一直有一种感觉，这王爷似乎知道的很多，很多。 “王爷，您准备收降他们？”，马岱问道。 雷鸣说道：“不错！说起来这许多的流寇原来都是流民，没有办法了才参加的流寇。” 马岱等人都点头，如果家里有吃的能活下去，谁愿意冒死当贼。 朱成矩、刘玉尺见张雷很快就回来了，很吃惊，咋这么快？难道官军不接受投降？ “你说对方是王爷？” “是！”，张雷便把见到雷鸣的经过说了一遍。 朱成矩瞅着刘玉尺，“看样子他不想杀我们？” 刘玉尺也有同样的判断，“我们俩都过去吧。” “好吧，早晚要投降，是死是活无所谓。” 二人赶到了彰义门里见到雷鸣。 “你们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投降是你们的唯一出路，本王问你们有多少人？” 朱成矩和刘玉尺将被包围在外城的农民军的情况仔细的说了一遍。 我插！居然围住了三万人，众人都吃惊了。 “你们现在走投无路，才想起了投降，本王怎么相信你们是真心假投降？” 朱成矩一听还是有希望的，“王爷，我们是流寇不假，但我们小袁营的人和贼首李自成的人不一样，我们从来都没有抢劫过老百姓，也没有糟蹋过女人，向来只抢官府和土豪劣绅，也不轻易杀人，下边的士兵都是穷苦老百姓，只是没有办法了不得不当贼。我们也被李自成的人看不起。现在，我们被包围了，我知道投不投降都是死，不求别的，只求王爷给下边的弟兄们留一条性命，我等当头领的甘愿引颈受死。” 雷鸣听朱成矩这么说，决定收降这伙农民军，他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这破落王朝待不下去也无可救药，将来自己仍是要拉队伍的，这朱成矩部倒是可以收编成自己的军队，只要想办法，肯定能拉出去，“如果要让本王相信你们，汝等必须交纳投名状。” 朱成矩不明所以，“投名状？王爷您吩咐。” 刘玉尺一拉朱成矩，“王爷，我等明白了，只是我等不忍心将李及部全部杀死，尽管他们是李自成的嫡系部队，毕竟最底层的普通士兵罪不至死。” 雷鸣点头，“本王也是这个意思，普通士兵只要放下武器，一概可以保全性命。” 刘玉尺抬头看着雷鸣，“王爷，我们现在就去动手？” 雷鸣点头，“本王爷等待你们交上投名状。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你们还没有动手，本王就怀疑你们是不是真心了。” “我等告退！” 回去的路上，朱成矩问刘玉尺：“这王爷说的真的假的？这老朱家的人说的话能信么？” 刘玉尺露出轻微的笑容，“这个年轻王爷说的话可信。” “为啥？” “老朱，如果这个王爷叫我们将李及的人全部围杀，那是让我们自相残杀，他好收渔翁之利，但他只要求我们抓捕或杀了李及等头头，说明心里很仁慈，是真心想收降我们。” 朱成矩明白了，刘玉尺说的有理，“将来，我们怎么办？真的成官军？” 刘玉尺说道：“走一步看一步，能成为官军也不错，这李自成是不能跟了，不是能成事儿的人，太残暴。” 朱成矩知道刘玉尺说的是什么，这李自成闲着没事儿天天以看杀人为乐，杀就杀呗，想着法折磨人，还将人杀了破腹当马槽实在太变态，甚至将人剁了当马料，动不动就屠城，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