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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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小芳在医院已住了三天,每天中午和晚上我都会给小芳从公司食堂带去饭菜,虽然她总说不必,但我觉得这是我本应承担的责任。 这天傍晚,我早早就从食堂打包好了饭菜,驱车赶往医院。在我的包里装了三本小说——余华的《活着》、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和蔡崇达的《皮囊》,这是我最喜欢的三本小说,我满怀欣悦地想要带去给小芳。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觉得小芳也一定会像我一样喜欢它们。 可当我走进病房的时候,小芳却没有躺在那里,病床上的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下意识中,我的脑海忽然闪出一个不好的预感。于是我立刻跑去住院登记处。果然,小芳在当天下午私自办理了出院手续,并托前台护士交给我一个装有结算余额的信封。 在接过信封的那一霎,我的心陡然泛起一股凉意,我不知道那股凉意到底是什么,而我又在失望着什么! 我紧紧握住包中那几本书的手渐渐的松了下来,手心的汗仿似在冒着热汽,这与我此刻内心的那股凉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她……她怎么可以出院?她为什么要私自出院?她会去哪里?” 我反复查看了信封,又仔细问询了护士,小芳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那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想要立刻找到她,哪怕是将剩下的钱交给她。 我到了那家KTV,找到了小兰,她甚至早已经记不起三四天前曾见过我。对此,我自然不在意,所幸的是从她的口中我了解到了小芳的住所——就在离KTV不太远的一处地下公寓里。 虽然那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时至今日,我依然能够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踏进那座地下公寓的感受。说是公寓,其实那不过是在地下车库,用废旧木板搭隔成的一排排甚至没有窗户的小房间。 阴冷,潮湿,腐臭。 当我借由昏暗的灯光进入里面之时,我仿佛踏进了**集中营。 “她……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我的心在颤抖着,一股莫名的酸楚直在喉咙里打转,我的眼角不禁湿润,视线不觉模糊起来,我已完全顾不得脚下的污水。 我一间间的敲门,一次次的心跳如雷,终于在最后一间房门打开之时,我看见了小芳,看见了她的脸。天哪!这还是几天前在屋顶夕阳下那张柔美的脸吗?这是一张被汗水浸红的脸。 “你……你怎么来了这儿?”我的突然造访显然让小芳始料未及,她的眼中满是诧异。 那一刹,我竟也愣住了——是啊!我怎么来了,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 “进来吧!”小芳把门全部打开,示意我进去。 我惶恐的进了屋,只见那狭小的屋内虽然闷热,但却异常干净,不但灯光明亮,屋内的摆设也十分整洁有序。一张小床靠墙角而放,对面木质的墙面整齐的挂着衣物,在小床的侧面是一张简易的小桌子,桌面摆了一排书和一些化妆用品,在桌子的右上方钉有一个小搁架,上面摆着一瓶白百合。 “谢谢你的花,让我的小屋子增色不少!”小芳显然看见我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束白百合上,于是打趣道。“坐在床上吧,我这里……简陋了些!” “你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此刻的我好像早已经忘了避讳为何物,因为我实在无法将印象中打扮光鲜亮丽的小芳与此时此地联系在一起。 “喔,也还算好了,这是最里面的一间,地势稍高,没有入口那么容易积水……”“对了,你……是怎么找来的这儿?” “我问的小兰!” “哦!”小芳点了点头,转而一笑,“你莫不是要抓我回去的?哈哈!” “你的伤……怎么能……” “放心吧,死不了,我问了医生,无非就是修养而已。再说,这石膏不是还在嘛!” 小芳那副毫不在乎的表情,让我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严格的说是不知道以何种的身份去说一些话。 沉默了片刻,我从包中取出那个信封,“这些钱你先拿着,后面你修养这段时间,我会……” “不用!真的不用的!”小芳极力推辞。 “不行,你得拿着,后面几个月你都没法去工作……” 可能是我过于执拗,小芳最终接下了信封里的钱。 “你真是个怪人!”小芳有些悻悻的说,“好,这些钱,我收下,但是后面你就不用管了。” “可是你……” “否则这些钱我也不要了!”小芳说着就要把钱塞回来。 “好,好!听你的。”我自然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下来。 (现在想想,这可能算是最奇葩的肇事司机与伤者的对白了吧!) “抽烟吗?”小芳似乎忘了我不抽烟的,从烟盒中递了一支给我,见我摆手便兀自点上。 “你是不是有点可怜我?”沉默了良久,小芳边吐出一口烟,边问我道。 “哦,不……不……不是……”我连连摇头,口中结巴的像是塞了几颗菱角。 “那莫非是贪图我的美色?” “不……不是……”我的脸瞬间烫的像火,直从脸颊红到脖子根。 小芳噗嗤一笑:“哎,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开个玩笑而已,脸红的像猴子屁股一样!” 我没敢再说什么,只得任由小芳的取笑。可能在我心里,我也委实不知道自己对小芳是怎样的情愫。也许是出于交通肇事者的责任,也许是一个落魄的人试图通过去关心另一个更加落魄的人,而从中挖取可悲的存在感吧! “朋友……我当你是朋友。” 慌乱中,我脱口说出“朋友”二字。其实我那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不曾明白何为朋友的确切概念,即使到现在我也依然不知。 “哈哈!朋友”小芳手顶着额头,摇摆着脑袋,一阵发笑,“看来你不光怪,还有点傻!”
“哦,对了,我这有三本书,你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发下时间。”我说着,从已几乎被我手心的汗水浸湿的包中拿出那三本小说。 小芳接过,将书放在膝盖上,用夹烟的手轻轻翻了翻,“嗯,《皮囊》和《活着》我看过的,还给你,这第三本就借我看看,我听说过,也一直想看来着!” “嗯,好!那就好!”我像是终于舒了一口气似的点了一下头,貌似终于给这次的不期造访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小芳把书放到了书桌上,重又坐回床头,转头又问我:“你平时很喜欢看书?” “嗯!不过尽是一些貌似苦大仇深的那种,嘿!”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自我解嘲。 “不知苦,又怎知甜的可贵?”“记得那天你说你不喜欢《平凡的世界》的结局,贺秀莲的结局……” “嗯,是啊,我……”在我正要继续说下去之时,隔壁却忽然传来了男女的那种声音。开始的关门和脚步声我只道是木质墙板的不隔音,没有在意,但后面突然传来的床板咯吱和女人的呻吟声,让我兀自怔住了。那声音实在太过清楚了,简直就如同身临其境。 我尴尬的近乎像一只木头一样呆坐在那里。 “切!大惊小怪的!”小芳淡定的弹了弹烟灰,“听好吧,这货最多十秒钟!” 小芳边说,边歪头用指头数着,果然,在数到九的时候,那厢瞬间安静了,接下来便是喘息和穿鞋的声音。 我依旧呆坐在那里,半晌也没敢开口。 “这个算不错了,刚之前那个才七秒就缴了,哈哈!”小芳似乎早已对此司空见惯了。 “这……这种环境……你……” “没事啦,平日里这个时间到凌晨我也是在上班,根本就不在这里,白天嘛,倒是可以安稳睡觉的。” “喔!”我兀自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换个地方住?这里人员复杂的,又偏僻,万一……”我问。 “便宜啊!”小芳仿佛毫不在意我所说的那种危险,“我也无非就是白天在这里补个觉,晚上基本都在场子里喝酒。” 我没有再说什么。 在那里不知所以地又坐了一会之后,我便离开了,踩着地上一块块潮湿的木板,重又闻着过道腐臭的味道,摸索着昏暗的楼梯出口…… 只是我的心,却比来时更加沉重了。当我离小芳的房间越来越远,我的脑中似乎仍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那种声响和无数酒瓶互相碰撞的人声嘈杂。当然,还有那地下的腐臭味和湿热,也在我的脑海久久无法散去。 这里,哪是人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