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乌托邦还是恰恰相反?(下)
... 宁惟玉好不容易逃出了机器人的包围。 在小心地躲开了一个毫无遮蔽的广场后,他走到一条巷子里。空气中有点花香,宁惟玉有些沉醉。 但这花的香气越来越重,甚至让他感觉头晕目眩,如同喝醉酒一般。 宁惟玉一个没注意,他的脚尖撞到了一根裸露在地面上的树根。抬起头去看,宁惟玉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进入了一片阴影中。 这是一颗树,一个生物产品,这是来自蓝图公司的云顶树,花香则来自它身上所寄生的捕食昆虫的植物。 什么是云顶树? 在大洋彼端,有着极峰公司无法忽视的对手。 蓝图公司。 相比于专注于对社会进行机械改造的联盟国,议会国则是专注于生物开发。 他们声称,神所赐予的最大财富,不是在于人类无限的发展力,而是在于人类和其他生物的生物体自身。 确实,机械仿生树效率再高,也比不过天然的可以自我成长的树木;机械再有力量,也往往比不过植物生物体的无限性发展。 基因编辑技术是基因学科的关键性突破点。 曾几何时,地球上的生物,只能等待漫长岁月里不定期不定向的突变来产生新性状和物种。 但是在太空技术和微观技术突破后,人类可以使用特别制作的“工具”对内在的细胞进行指向性调整,进而,去改变生物的外在。 比如使用可以逆转录的病毒:先将构造好的RNA基因注入病毒中,让病毒侵染目标的细胞,新的基因改写进原细胞中,并不断地扩散到身体每个角落,由此产生可以新品种生物。 甚至以疯牛病病毒为基础,使用一团被改造后的活性蛋白让目标受到侵染。只需要让目标口腔,眼睛或腹腔等皮肤薄弱处接触到蛋白,便可以完成不彻底的基因改造。 这样的和类似的技术支持了一批又一批野心大胆的生物科学家对生物本质的篡改,除了人以外,各种动物和植物被搬上了手术台。 新的物种诞生了,生于血与金属之中。 它们并不是地球历史上最初的基因造物,也不是最后一批。从前就有篡改基因后,专门生产rou类的必里国蓝牛;后来有定向培养后,用于人类心脏器官移植的器官猪。 在所有人类国家的生物课本上都记载着这样的一件事: 二十年前,曾有一大批来自不同国家的科学家联合向世界发出倡议:他们希望修改国家和地球上的各项法律规定,以允许对人类胚胎的基因编辑。 在联合众国的演讲台上,一位基因进化的倡导者这样发言:“如果曾经有人因为先天的心脏病而去世,如果有人生来就为侏儒和智力残疾者,我们深感抱歉。” “我的母亲就是因为这样的基因缺陷症而过世的,她去世前的一年里每天都要吃许多的药,以至于她和我说她已经不想吃饭了。她在那段时间里总是用着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她想说但是没说出的话。” “她想要我杀了她,制造一场意外,让她离开这些苦痛。我犹豫了很久但是我还是没下的了手,这让她多活了三个月的时间。” “抱歉,我说错了,应该说是在这个痛苦的世界上多挣扎了三个月。我现在一直很后悔我没有服从她的意愿,她在医院去世的时候,我还在实验室里研究可能治愈她的基因药物。”演讲者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所有人都从电视屏幕和录像上看到他那满脸的痛苦。 他的眼镜上透出些雾气,有光线在那泪水中闪烁。 那是爱,是恨,是对母亲的真挚的感情,也是他要对世界所做出的报复,报复那些世界对他母亲所造成的痛苦。 他提出了这项,对这痛苦世界进行纠正的方案。 “很抱歉我还要以她的名义做例子,但是我想,她也希望再没有人受到这样无能为力的伤害吧。” “如果我们能够让人没有天生的错误,我们让所有人的基因都来一场进化,以后社会上每个出生的人都会比现在更高、更强壮。科学家将会更加有智慧而能够轻易突破现有难题,政治家将会更善良而能够包容所有的异同。” “我们不应该再为天生拥有不治之症的人说‘抱歉,但我们无能为力’,我们不应当让医院的走廊座椅上满载以泪洗面的人。这一切都可以在今天结束,只要人类接受我的倡议,所有其他科学家的倡议......” 但没等他说完他的理想,他就被所有愤怒的人群推倒在地。 是的,世界并不需要他的理想,他的眼镜被踩成了闪着光的玻璃粉末,他的意识很快就落入了他渴望已久的永恒黑暗。 他高估了人类的觉悟,也小看了财阀的贪婪和平民的反扑。 若是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在社会上投入资金为人类进行基因编辑。那富人可以要求他的儿子智商更高些吗?他愿意多花些钱来弥补这多出的代价,这是人类伦理所不容许的。 而什么才算是好的标准基因呢?长得高还是长得适中,是白皮肤还是黑皮肤? 若是人人都拥有同一套标准的基因了,那你能保证没有野心家来投放针对这个标准的反基因生化病毒,不会制造无声的杀戮吗?
人类这种生物,还没有准备好让“基因阶级”进入社会,所以人类会把那个科学家踩倒在地。如同看待鸡肋一般,人类对他的理论不屑一顾。 但无论如何,从基因编辑技术足够完善的那一刻开始,人类就已经进入了基因至上的时代。 现在这个时代中,对他人基因的非法采样和非法保留,甚至会受到刑事的追责。 社会上曾有一段时间人人自危,谁都害怕着自己的基因信息被他人采样,害怕自己的身体曝露在非法科学家眼中。直到现在这个时期,人们出门时,还有很多人会带着帽子和手套。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生物基因技术是一个潘多拉魔盒,既可以用于加害人类,人类也可以用它来寻找出路。 由于法律政策的宽松和大量的专利,大洋彼岸的议会国的土地上聚集了许多生物公司。而依靠在政府中的关系和财阀们的支持,蓝图公司在一众企业里杀出血路。 吞并了大量其他的同类公司企业后,蓝图公司开始了对经济作物和生态植物的大量改造。生长到比“蜗居”大楼还高的云顶树,表皮坚韧还可以耐高温的沙漠藤蔓,不结果而只会呼吸“二氧化碳”的造氧树。 你能说基因编辑技术一定是坏的吗?可是养活了几十亿人的杂交水稻就是一种基因工程的产品。 人类使用基因技术,其实和使用核原料有着类似之处。 一把刀拥有其正面和反面,核原料既可以用作武器,也是一种可以缓慢释放的能源。 工程伦理学的真正目的在于说明一个事实:工程本身并没有绝对好坏的分别,只是cao作者或主导者不同了,所完成的目的有所不同,也就有了不同的意义和评价。 宁惟玉在外城这走过,一路上看到些奇怪的场景。 在阴暗无人的小巷中,植物疯狂地向水管、屋檐底端、排水沟和房屋中生长。 在光暗分割线的另一边,落日时的光也令人畏惧。地上的雨水早已不见踪影,破损的大气层和难以寻觅的云,让那些本该被折射和反射的光线毫无阻碍地射在地表。 夏天的季节,街道上刮着暖风,太阳却是在烧灼宁惟玉的长袍。路过的行人都在用各自的方式,遮住了自己本该展露在外的皮肤。 前面的路上一半阳光一半阴暗。 宁惟玉躲开了烈阳照射的地面,绕过了无序生长的大量藤蔓,走向了属于人类的地盘。